时间一转,就在高俅接待来往宾客的时候,腊月三十已经悄无声息的来到了。算起来,这已经是高俅在宋朝过的第十六个年了。
如果是寻常的人家,此刻家里面一定是热闹非凡的——来回奔跑、打闹的孩童,心疼孩子而仅仅跟随的老人,已经忙里忙外的一大家子人,那是要多热闹就有多热闹。不过在高俅这里,却是没有那么好的福气了。
往上自然是不用多说,高俅没有长辈,而赵玉儿、花想容、李韵和蝶儿等人也是一样,别说是长辈了,就算是亲人都没有几个了。而往下也不用提,高俅倒是有晚辈在,那就是苏符,可是苏符的年纪跟高俅都差不了几岁,按着辈分把他当孩子还可以,从年纪上来看,却是差点意思了。
不过即使自己没有办法感受这种亲情的温暖,但是高俅却是充分展现了自己的胸怀。府邸所有的人,不管是守门的侍卫也好,扫撒庭院的下人也罢,只要是家人在东京汴梁的,全都放回去过年,等过了年之后,什么时候朝廷的假期结束了,他们再回来就行。当然虽然说得很是豪气,但是高俅心里面明白,也就是给了这些人一个星期的假而已。
不过高俅的想法是好的,但是实施起来却不是那么的实际了,因为在端王府之中的做事的人,除了侍卫之外,大多数人的家人都不在东京汴梁,甚至于有不少的人根本就已经没有家人来的。而侍卫之中虽然大多数的人在东京汴梁又家人在,不过还是有一些人的家人不在东京汴梁,因此府邸之中的人其实也并没有少太多,只不过就是守备的侍卫少了一些而已,不过平时这些侍卫也是没有他们什么事情的,因此倒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对于那些家人不在东京汴梁的,高俅也是做出了承诺,等过了年之后,每个人给上一个月的探亲假,有家人的回去看看家人。当然那些离着家人实在是太远的人,那就只能是自认倒霉了,高俅虽然想着在自己能力所及的范围内帮助他们,可是总不能因为这样就将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团糟吧?
送走了最后一个有地方可去的侍卫,高俅坐在客厅之中,双眼无神的望着门外,忍不住长叹了一声,“哎!只恐一年佳节至,无亲无故自飘零啊!”
“四叔,您这是在说什么呢?大过年的,您这样唉声叹气的,实在是有些不太合适啊!”
满脸喜气的苏符从客厅之外走了进来,直接坐在了靠近小火炉的一张椅子上,随口提醒了高俅一句。
“你这个小子,在你爹娘的身边待了那么多年,如今头一次在外面过年,自然是鸟出樊笼、鱼归大海。可是你四叔不行啊!我在外面孤苦无依的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离开东京汴梁,却是遇到……唉!守制的三年,虽然说心里面也很难过,但是有你爹他们兄弟三人在,你四叔我的心里也是有点依靠,可是如今重回东京汴梁,却是再次变成了原先的样子!如此,你让四叔怎么高兴的起来?”
高俅也知道自己的唉声叹气有些不合时宜,可是自己又有什么办法?举目四顾,却是没有一个能够说会家长里短的人在,这让高俅心里如何能够好受了?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团圆的日子里!
虽然说苏符也算得上是一个‘亲人’,可是苏符毕竟还是年轻,还是小孩子性格,高俅能够跟他讲的东西实在是不多,而花想容她们……说实话,高俅并不想将自己的这种心态让花想容她们知道,因为她们知道了之后,肯定是会担心自己的。
“话是这么说,不过这件事情又能怪谁呢?您早些跟花姨成亲,产下个一儿半女的,我才不相信你还有功夫在这里感慨这种事情。”
翻了翻白眼,苏符却是对高俅的话不以为然,正相反,苏符觉得高俅实在是自己给自己添堵,如果早些时候就成亲生子,现在享受天伦之乐,根本就不会有现在这种情况出现了。
“……这里面的情况你根本就不明白!一个小屁孩子,什么都不懂,就知道想当然,你哪里晓得你四叔的顾虑啊!”
高俅的左脸抽搐了一下,不过却也没有发作,而是强行为自己辩解了一番。
当然苏符是不会相信高俅的说法的,双手在火炉边行搓了搓,随即开口说道:“刚开始的时候我也是觉得四叔您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不过跟您来到东京汴梁之后,侄儿倒是也了解了一些,艳福这种事情……确实不是那么好享受的啊!”
“你这个臭小子!瞎说什么呢!”
虽然苏符说的确实也是高俅所头疼的事情,可是这种事情让一个晚辈当着自己的面儿提出来,多少是让人尴尬的,高俅恼羞成怒,随手将自己手中的一块巾帕团成了一团,砸向了苏符。
“四叔您这话说的,您也没比我大几岁啊!”揉成了团的巾帕始终还是巾帕,没有任何的杀伤力,苏符丝毫不在意的从自己的肩头将巾帕拿了下来,随手递到了高俅面前,“行了,我是小辈儿,不跟您争,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高俅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苏符这小子到底是怎么了,接过巾帕的同时,就想着开口训斥其一番,不过还没等开口,却是看见门口的人影,当时就精神了,“咳咳!那什么,安儿你什么时候来的?”
“啊?我吗?我刚到这边……”
听见高俅喊自己的乳名,李清照的脸直接就变成了一个红苹果。
“刚到这边?你是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高俅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对李清照的称呼问题,接着询问起来,按着高俅的猜测,如果不是有事情找自己的话,现在李清照应该是在跟赵玉儿等人在一起准备过年的事情。
“嗯!那个……我找人将我娘请了过来,前几年的时候过年我们就是这样做的,毕竟我爹他现在还在外面做官……”
说起自己的事情,李清照的脸就更红了,显然是想起了一些比较羞人的事情。
“唔~,这样么?倒是也好,有个长辈在的话,这年过着多少也是有些气氛……”没有察觉到李清照的异样,高俅沉吟一阵,随后开口说道:“这倒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这宅邸这么大,就我们这些人在这里多少显得有些空旷,这样,苏符你去找一下张千,让他去将你陈叔叔他们一家也请过来,人多一些,总归是要热闹一点的。”
“是!四叔,我这就去办!”
本来苏家跟陈家的关系就比较亲近,对于高俅的提议,苏符自然也是十分赞成的。
有了高俅这番话,苏符去找张千商量这件事情去了,当然从心底来说,苏符也是想着自己去请陈师道他们一家过来。倒不是说苏符真的特别懂礼节,只是苏符没有在东京汴梁过过年,因此想要出门去溜达一圈,本来没有借口,此时却是可以光明正大出去溜达了。
不过苏符离开了,李清照却还站在客厅的门口,双手撕扯着自己的巾帕,也不知道到底是在为难些什么。
“怎么了?安儿你还有事情吗?”
本来以为自己能够在热闹之前独自一个人安静一会,却没成想李清照还站在这里,高俅也是觉得奇怪,就多问一句。
不过高俅的问题问出口容易,但是李清照回答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了,“那个……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不不,也应该算一件大事……就是我娘她……我娘她想见见你……”
“嗯?见我?见我干什么?这不太合适吧……”
虽然李清照的声音不大,可是高俅独坐客厅之中,环境也是足够的安静,因此听得十分的清楚,只是对李清照说的事情,高俅却是觉得有些为难了。
也不是说高俅跟李清照她娘之间有什么不能见面的理由,只不过高俅实在是觉得这关系有些混乱了。从苏轼那边说的话,高俅其实是跟苏迈、苏迨还有苏过是一辈儿的,也就是说高俅其实跟李格非是同辈论交。只不过高俅跟李清照这边的情况也是有些特殊,虽然算不上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但是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是有点复杂的,因此高俅跟李清照也只能是按着同辈来算。
那么问题就由此出现了,高俅在面对李格非的时候,虽然说有李清照这层关系在,但是更多的时候,高俅跟李格非都是从苏轼这边来论交,也就是说两人是平辈来论的,毕竟苏轼的面子还是比较大的。可是现在高俅去见李清照的娘,这让高俅怎么定位自己的身份?
如果是从李格非那边算的话,高俅见了李清照她娘喊一声‘嫂嫂’其实就已经够了,可是从李清照这边算,高俅却是应该喊人家一声好听的。更麻烦的是,苏轼的面子在李清照她娘这边应该是没那么好使的,毕竟苏轼是李格非的老师,又不是李格非老婆的老师。一想到这种麻烦的关系,高俅就觉得有些头疼。
“不……不行吗?”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高俅表达出拒绝的意思之后,李清照竟然松了一口气,但是随之而来的,却是深深地失望。
自然高俅已然没有发现李清照的异样,他依旧沉浸在这种理不清的关系之中,听到李清照的话之后,下意识的回答道:“不是说不能见,只是我现在的身份多少是有些尴尬,这样去见,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啊!”
“其实……其实也不用说什么的……”
对于高俅‘急切’的解释,李清照的心里很是满意,脸上的红晕更是明显,声音也越发的微弱了。
“不用说什么……真的假的啊?”高俅不是很相信李清照的话,不过细细想来,人家到了自己这边做客,自己不出面,还真是有些过意不去的,“那好吧!我就跟你过去看看,不过先说好了,到时候要是说错了话,可不能怨我啊!”
“……”
李清照嘀咕了一句,不过声音太小,说的是什么,也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不过李清照脸上的红晕,却是丝毫没有减退的迹象。
高俅没有关注那么多,还在思考见了面之后该怎么说话的高俅,几乎是糊里糊涂的就跟着李清照离开了客厅,往后院去了。
见李清照她娘的过程也很是……诡异,没错,就是诡异!李清照她娘,也就是李格非的夫人,看见高俅之后,一言不发,只是不住的微笑点头,也不知道到底是在笑什么。不过不管李清照她娘在笑什么,反正高俅是觉得浑身发毛,强忍着浑身的不自在坐了下去,说了几句家长里短的话之后,便像打了败仗的将军一样,落荒而逃了。
等从那间气氛有些不正常的房间出来之后,高俅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以后如果没有必要的话,他是绝对不会再干这种蠢事了!
心里面正在叮嘱自己,高俅就觉得远处好像有一道黑影闪过,皱了皱眉眉头之后,高俅朝着那边走了过去。其实这个方向,高俅倒是十分的熟悉,那就是自己的书房,不过自己书房这边能出什么问题?
走到了书房门口,推开房门,扫视了一眼之后,什么都没有发现高俅这才迈步走进了书房,四处转了一下之后,确实没有什么异常,高俅也就放下了心,不过在高俅转身的瞬间,确实看见了桌上的一张纸,随即就是一惊,因为高俅的习惯是很好的,如果不写字了,纸笔墨砚都是要放好的,此时书桌上面出现了一张纸,显然是有人来过了。
只是当高俅看清了纸张上面的内容之后,却是松了一口气,“这帮家伙!以后一定要提醒他们,没事儿别这么神神秘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