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时,殷湦就站在门外,眼神深邃含着太多太多的情绪地看着我,我立在门口两秒,原本想说两句狠话的,以此来维护自己的尊严,可最终,我一句话没对他说就赶紧走了。
再待哪怕一秒,我都可能在他面前崩溃。
谁说不是爱情就不在乎呢,谁说封闭在城堡里的公主,就不会心痛呢。
其实更痛的,在那单调的生活里,疼痛足可占据她全部的生命。
“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班戟一只手伸了几次,有点小心地放在我低垂着的头上,“你该早点告诉我的。”
我望着自己的脚,点了点脚尖:“告诉你有什么用?”
“我帮你揍他们啊。”
“连班芷也揍吗?”
“揍啊,必须的。”
听到这么坚定的回答,我猛地抬起头:“真的?我还以为……”
虽然班戟疼我,可他其实挺尊重班芷的,有时候我都觉得他俩的感情,比对我要好。
“以为什么,她是我姐姐,你就不是我妹了吗?”班戟揉乱了我一头发,随即转过身,背靠在窗边,“所以,你也不知道班芷失踪的这几个月去哪了?”
我摇头说不知道,确实,我只知道她想杀我,而她一直躲在哪里确实不知道。
“你说,会不会跟你之前一样,她也忘了?”
我呵呵笑着,选择不语。
“说到这个,”班戟忽而严肃起来,“你在订婚前忽然失踪了七天,有没有可能跟殷湦有关?”
“不、不可能吧?”我凝着眉疑惑地道,“我起先也有想过,可他没必要这么做啊,我有没有失踪,那场订婚仪式我都不打算参加的。”
班戟点了点头,还想再问点什么时:
“叩叩——”
“谁?进来。”
门开了,仇诗人站门外,仔细看了我两眼才道:“你妈喊你们下去吃早饭。”
我:“……”
班戟:“……”
除了已经离家的爸爸,其余六人围坐在餐桌上,吃的是小米粥,每个人都对着自己的碗不说话,气氛可以说是尴尬到极点。
然后我听到身旁的死人,自如地对我妈说:“阿姨,还能再来一碗吗?”
我看他坦荡地将碗递过去,一脸无语,这人怎么能那么自在呢?
“对了,”继仇诗人开口后,殷湦也出声了,轻轻用手中汤匙摇动着小米粥,好似家庭里的闲聊,轻松的语气,“我和班芷打算在婚前组织一场旅游,你们要参加吗?”
我继续低着头看碗:“家里有孩子要带,不方便出门。”
“并不是单纯的旅游,其实是一场野外生存训练,不过也不到生存那么夸张,大概算是野营吧,我觉得很有意思,真大不算参加吗?”
“不……”
“来吧,”最沉默寡言的班芷忽然开口,“说不定,你能从中学到不少东西。”
她说这句话时,抬起头盯着我,冷冷的眼睛里,似在传递给我什么消息。
我下意识地握紧汤匙,好一会,才道:“是吗,那我还真应该参加看看。”
“你们都要去的话,我也去吧。”班戟插进话来,“人多,有意思点,我再把闫斌也叫上,这家伙为了工作,好久没休假了,前两天还跟我叨逼叨的。”
殷湦温和地笑着:“当然,多叫几个朋友都可以,地方我已经找好了,保证你们满意。”
“那肯定的,既然是你邀请的,肯定得你安排好,最好是别跟其他人冲撞了的好。”班戟看似开着玩笑,其实有一点尖锐,皮笑肉不笑的,显然对殷湦这个一起长大的兄弟,伤害了自己妹妹跟姐姐有很大的意见。
估计也对他这会邀请我参加什么野外旅游感到奇怪,才会喊着一起参加,否则,闫斌忙活,他不也忙得好久没有休息了嘛。
殷湦笑着应下,像是没听出班戟对他的冷嘲热讽,他还转向我妈,问她要不要参加。
“不了,我这把老骨头,还是适合留着看家,你们啊,只要记得回家就行了。”妈妈说着,放下了汤匙让佣人收走碗筷,让我们慢吃,自己先离席了。
爸爸气得早早离家,妈妈心里又何曾好受,如果班芷说的是真的,连班芷都是她的女儿,她定然是觉得左右不做好吧。
餐桌了又静了一会,还是仇诗人先开的头:“我和班澜就先回去了,你们安排好再通知我们。”
他将默默吃完的第二个碗放下,将我牵了起来,就那么拉着我走出家门。
“死人?”我小心唤着看似认真开车,实则一直放着冷气的男盆友。
他应都没应我,连个眼角的余光都不施舍给我。
两手交叉焦急地敲打着腿,我组织着语言:“那个,谁、谁都有过去的嘛,现在他要跟我姐订婚了,我跟你在一起了,我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怎么,你还想跟他有关系?”
他终于说话了,不屑的语气,听起来咋那么酸呢?
“怎么可能呢,我一点不稀罕他,我就稀罕你啊。”我倾身到他那边,抱着他一只胳膊,趴在他肩上,轻轻地在他耳边喊,“老公~”
他的耳尖可疑的红起来,然后他凶巴巴地扬起肩膀将我挪开:“干什么干什么,我在开车你知不知道,坐好了,像什么样。”
我偷偷朝他吐了吐舌头,小样,我还治不了你。
车里的气温总算是正常的了,我顺便说点正事:“死人,你说现在还有下降头这事吗?”
“有,古老巫术里就有一种跟下降头相似的诅咒。”
“那有没有一种,是会让人好端端地,畏惧另一个人?”
他狐疑地瞥我一眼:“说清楚,不要用代称。”
他总是如此的严酷。
我只好老实坦白:“就是殷湦……”见他果然脸色又变臭了,我硬着头皮赶紧道,“从我有过一段记忆缺失后,我就再也无法面对他……”
虽说他和我姐双重背叛我,在当时确实给了我很大的伤害,特别是我还知道了,印少华会对付我,还有他暗中唆使的缘故,可前者是感情受伤,后者,可以说他故意给我的考验,亦或者想让我知难而退,从此不再想着离开家里获得自由,无论何种原因,都不足以让我畏惧他。
可从我失去七天记忆,回来再面对他时,我无法控制内心对他的恐惧,要只是面对面还好,每每他想碰触我,哪怕是想离得近一点,我都会不由自主地害怕起来,浑身寒毛直颤,那种恐惧仿佛深入了我的骨髓,我本人却不知道为什么。
我没理由这么怕他不是吗,除了跟我姐的事,和我听来的印少华这事,从小到大,他都是我保护者的角色,我都是躲在他身后的。
咳,最后这段,我可没敢告诉仇诗人。
“我怎么想都想不通,我到底怕他什么?”
仇诗人继续开着车,不知道的以为我说了那么长段他都没在听,而我知道他其实是在思考。
果然,等了一会他便道:“你说的下降头,做不到让你单一地去恐惧某个人,倒有可能,他身上有什么东西让你害怕,具体是什么我不清楚,你的这个前未婚夫,恐怕不是普通人那么简单,我都看不透他。”
“前未婚夫”四个字,被他咬得很重。
真是个嫉妒心重的男银,我讨好地说道:“什么前未婚夫啊,订婚仪式都没举行,要说未婚夫,我可只有你啊。”
他哼了哼,傲娇地不承认自己在吃醋,顿了下,继续道:“还有另一种情况,在你失去记忆的七天里,你失去了生命,也就是说这七天里发生了很重要的事,有可能,你前……殷湦他在这期间,也对你做过什么,以至于你哪怕失去记忆了,身体也会本能地对他畏惧。”
我靠在椅背上思索:“殷家家底不弱,殷湦没必要为了讨好我爸妈才对我好,也没道理对我好了那么多年,突然对我下手吧,做出印少华那事已经够让我震惊了。而且,为什么是订婚前夕呢,我本来就想取消我和他的订婚,没打算跟爸妈说出他和我姐的事,就算真说了,也就是今天这局面,灭口也就说不通了,难道真是他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鬼附身了?”
刚说出来,我自己都否决了,以我现在的功力,以前看不出来就算了,现在,真有鬼附身在殷湦身上我会不知道吗?
“想不通就别想了,一直想别的男人算怎么回事?”仇诗人语气不爽地道,然后又说,“既然他组织了野外生存旅游,那么,有的是时间让我们观察,你姐在这个时候回来,还要跟他订婚,肯定不会是因为什么真爱。”
他勾起嘴角,讽刺地笑着。
我连连点头应和:“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
“妈妈,我也想去玩!”
殷湦的通知来了,我明天就出发,我正在收拾行礼呢,小宝就扑到我身上,缠着我说要跟。
我只能抱着他哄:“小宝乖,妈妈和你爸爸是去做训练的,不是去玩的,下次再带你去好不好?”
“不嘛,我就想跟着妈妈。”他在我脖间蹭着,说什么都要去。
他以前很乖很听话的,让他好好在家是会听的,今儿是怎么了,换做别的,我可能就心软把他带上了,可这次,我姐就跟定时炸弹似得,不知啥时候就爆了,还有殷湦这个不知扮演啥角色的,我实在不放心把小宝一起带去。
“去什么去,”大爷仇诗人坐在一旁折叠今天刚收起来的衣服,“你不用上学了?我教给你的任务你都做完了?天天就知道玩,还有没有点长进!”
小宝扁着嘴巴窝我怀里,捏着自己的手指玩,样子委屈得不得了。
我把他当普通小孩般摸摸他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烧,再看看他的牙齿指甲,也没有要再进阶的意思,那他为什么突然那么粘人了呢?
左哄右哄,勉强把他哄住,他终于同意不跟了,条件是,晚上要给他讲故事。
“我班里的小朋友的妈妈都给他讲故事的,还陪他睡觉。”说到后面那句,他嘴巴又扁起来了,这是暗指我不陪他睡觉吗?
仇诗人揽住我的腰:“不要意思儿子,你妈要跟我睡。”
小宝也一把抱住我的腰,抬着头用力回瞪着仇诗人:“哼,那是我好心让给爸爸的。”
“老子需要你让?”他点了下小宝的脑袋,小宝被他推得往后趔趄一步,后者不甘心地朝我垫着尖叫:“妈妈,亲亲我,你亲亲我!”
“好。”我弯下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他还不满足,指了指另一边脸,又指了指额头、鼻子,嘴巴。
我除了嘴巴,其他的都亲了一遍,小宝昂起头,得意地瞅他爸。
仇诗人黑了一张脸:“妈的,刚赶走一个情敌,又来一个?”他说着,掰过我的脸,在我嘴唇上用力“啵”了一声:“儿子,看清楚没有,这才是属于我的象征。”
小宝看看我再看看他爸,大概想到我刚刚避开了他的嘴巴,“哇”的一声哭出来:“不管不管,妈妈是我的,妈妈是我的,是我的,哇……”
我噗嗤一声,不厚道的笑了。
当天晚上,我还是靠着床头,半躺在小宝的床上,小宝挨着我躺在枕头上,听我给他讲故事:
“从前啊,有一只小僵尸,他背着书包要去僵尸幼儿园上学,在路上碰到了僵尸妹妹……”
看着小宝在我身边沉睡,我拉起薄被给他盖上,一手在他背上轻轻拍拍。
都说孩子是最敏感的,或许,他察觉到什么,才会突然这么粘人?
……
第二天一早,仇诗人驱车来到约定的地方,看到殷湦的车,他打下车窗跟我们打了声招呼,我透过车窗看到坐在他驾驶座旁的班芷,她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正常人都会看过来,而她并没有,像是任何事,都引不起她任何的关注。
殷湦说,大家都在某个地方等着了,怕我们不懂得走,所以他特意跟我们约在这里,好给我们带路。
车子直接开上了高速公路,路经几座附近的城市,走了快四个小时,下了公路,又开到郊外,最后开进一座山里。
山里盘旋着公路,显然并不是荒乱无人的荒山,又开了大半个小时,我看到了建在半山腰的一座馆所,那里已经停了几辆车了,都是性能不错的越野车。
我们下车时,馆所里走出来几人,当中就有我哥班戟和闫斌,还有其他几个男女,我认识其中一个,算是我哥和殷湦的朋友许贯洋,也是位阔少,跟我哥他们比起来,相对要“活泼”一点,显得吊儿郎当,以前他跟殷湦来找过我,我们也一起出去吃过饭,因为他不肯认殷湦为哥,就占着我的口头便宜,老弟妹弟妹地喊我,所以还算相熟。
许贯洋看到我,马上热情地朝我招手:“弟妹……额,”他看看我身旁的仇诗人,在看看下车后站在殷湦旁边的班芷,最后生硬地改了称呼,“班澜妹子啊,好久没见了,有没有想哥哥我啊?”
班戟从后头勒住了他的脖子:“她哥是我,我在这呢,你算哪门子哥哥,滚一边去。”
“就是就是,”闫斌依然顶着一头板寸,一身干练,“还有我这个干哥哥呢,你哪凉快哪待着去。”
“干哥哥~”许贯洋用怪异暧昧的语气重复着这个词,闫斌气得抱起拳头,许贯洋也是跃跃欲试地扭扭脖子,真正够得上家族称呼的,其弟子都会学个一招半式,不为其他,只为自保。
不过闫斌没机会动手,仇诗人将清早起来被我硬套上的薄外套脱掉,往我脑袋上一丢,穿着贴身的短袖T恤走上去,对闫斌道:“我来。”
闫斌跟仇诗人也算老相识了,闫斌一见他,就勾起一抹坏笑,当下就退开了:“行啊,我也想看看你的身手。”
许贯洋没有反对,他也对这个站在我身边的男人好奇,带着试探的意思,他当下出手了,结果仇诗人手一拨,脚扫向许贯洋的下盘,直接让许贯洋一个倒空翻摔在地上。
这算是秒杀吗?
许贯洋觉得没面子,站起身来再次攻向仇诗人,然后再一次被仇诗人打倒在地。
如此过了几次,他这个花拳绣腿被仇诗人完虐几次后,终于不行了,他也不是那种死要面子的,还滑稽地朝仇诗人拱手,叹一声小弟服气了,惹得大家一阵善意的大笑。
许贯洋这人向来懂得做人,否则我哥和殷湦也不会和他成为朋友。
在大家的打闹下,仇诗人回到我身边,班戟和闫斌也给我们做了介绍。
除了我们一家和闫斌,另外就是许贯洋和他带来的一位女伴梅丽,和闫斌的同事夫妇,徐英俊张颖,经过许贯洋刚才的打闹,现在气氛还不错,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没有提起我和殷湦的事,好像我们原本就应该是现在这么分配,倒少了许多尴尬。
目的地还要再往山上走,上面车子是无法通行的,大家只能把车停放在这馆所里,徒步上去,估计这地方就是专门做出来,让人体验某种生活的,所以馆所里卖了许多我们可能会用到的工具,像攀岩专用的绳索,手套眼镜,护具等等。
班戟他们比我们早到一步,已经将需要买的都买好了,分别给了我和仇诗人各一个登山包,里头防身的匕首、绳索……矿泉水一样不少。
有些东西还是禁用的,像那匕首,其他地方哪能这么随便买的,然后还有铁铲小铁耙之类的,我都怀疑是不是要上山盗墓了。
将自己要换洗的衣服,和之前准备的必用的东西都放在这登山包里,然后一人背着一个,再拿着根登山拐杖,大家就出发了。
在场看着最柔弱的,大概要属我和梅丽了,徐英俊跟闫斌一样是特警,他的老婆张颖也酷爱健身,看着素质就比我们好,不过我知道自己,以我现在的真实情况,登个山不是难事,而那梅丽,漂漂亮亮的像娇滴滴的网红,还染着一头灰白色的长卷发。
但既然能让许贯洋把她带过来,肯定有她的能耐,我们走了一段后,她将自己的长发扎起来,穿的也是登山靴,没傻到穿高跟的,虽然时不时地会跟许贯洋撒撒娇说两句好累快走不动了,要许贯洋扶着等等,倒没烦过其他人。
不过路确实不好走,一开始还有石阶,慢慢的,就只剩下一条陡陡的小路,再后来,连路都看不到了。
要是只有我一个人,说不定我直接变成幽灵飘上去了,多方便啊。
为了不让我哥他们怀疑,我扒拉在仇诗人身上假意地喘几口,梅丽已经直接找了块石头坐下来了,但她看着许贯洋的目光透着坚毅,显然是不想放弃。
殷湦拿出地图察看,班戟和闫斌、徐英俊都围过去,仇诗人根本没理会那地图,只眺望着前方。
我用胳膊撞了下他:“嘿,看出什么没有。”
他指着某个方位:“走那边。”
没多久,殷湦几人商量好了,指着仇诗人刚才指的地方:“我们往这边走。”
我:“……”还看什么地图啊,直接让仇诗人算着走就行了。
走走停停,期间还遇到蛇虫蚊蚁,虫子蚊子蚂蚁还好,他们身上涂了驱虫水,在馆所那里也换了冲锋衣,扎紧了袖口,主要还是蛇之类的,当时张颖走着走着,她老公徐英俊回头要跟她说什么,却看到有一条蛇在张颖身后,蛇脑袋就从张颖的肩膀上露出来,而张颖本人毫无所觉。
哪怕张颖跟着她老公练过,心理素质好,也被吓得不轻。
梅丽趁机更加挨着许贯洋了,我也有点怕蛇,也紧紧拉着仇诗人的手,其他人都还好,我们当中的另一名之前没被我点名的我姐班芷,她自始至终都能跟上大部队的步程,只偶尔攀高一点的地方,我哥会往后拉她一下,其余的她都好像不用特殊照顾,默默地跟在殷湦左右。
我倒不是专门去注意他们,只是偶尔看到一些画面,总会有点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