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漠然地将手机收起,若无其事地看着小宝跟狮子的互动,但我的情绪还是被仇诗人捕捉到了,他的手搭在我肩上:“怎么?”
“没什么,下周六晚我姐要订婚。”我语气平静得就像这只是一件小事。
“哦。”
安静了好一会,见他也不问,我忍不住了,我用胳膊撞了撞他:“我、我实在搞不懂,太奇怪了,你也看到了吧,他们像恩爱的要结婚的样子吗,家里又需要他们联姻,到底是什么让他们必须结婚?还有,这次临寻山的事,跟他们到底有没有关系?”
讲真的,我脑子乱得快爆炸了,事事都透露着一切好像是这对夫妻策划的,可就是太明显了,太“光明正大”了,反而让人不得劲,就跟你觉得前方是正确的出口,可你要往前迈一步,就可能堕入陷阱里面,而陷阱里面有根根大刺等着你。
“死人,要不我们自己去旅游吧,到别的地方去。”管他谁订婚,管是不是有人要害我们,逃得远远的。
“你想去哪?”他虚虚地将我揽进怀里,似乎真的要跟我商量到哪去玩。
我靠在他肩膀上,转着脚尖:“我们华国的四大名山不是挺出名的吗,我都没机会去看看,唉,我也没出过国,我哥以前跟我说,Y国那里很浪漫,我们也可以去看看……”
我一连说了好几个之前听说过的向往过的地方,仇诗人都没什么意见地说好,我越说越起劲,顺带聊起了如果出去玩的话,我们要带些什么东西,兴致勃勃地好像明天我们就可以走人了。
到别的地方去,到背后谋划的那些坏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去。
可这个表情淡淡,眼里却满满纵容的男人,其实心里很清楚,就算他能带我走,我也不会真的离开,这里有我的父母,我的亲人,甚至于我的朋友,我都无法将他们抛下。
最终,我也只能畅想一下关于未来的美梦罢了。
……
毕竟是家属,要订婚的人是我姐,亲姐,无论我们实际关系怎么样,对外,面子得顾及,毕竟以我爸爸现在的身份地位,一言一行都备受这个圈子里的人的瞩目。
所以,订婚前一天,我就回家住了,得帮我妈操持明天的晚宴,还有我妈也给我准备的礼服,要赶紧试,哪里不合适赶紧改。
到头来,我也跟着忙昏头,都没时间去想别的,直到休息前,我无意间从我姐的房间经过,她房间门没有关紧,留了条拳头大的缝,我不经意一眼就看到里面。
我姐坐在床边,对着落地窗,长发披洒在背上,月光洒进来,没有美少女的诗意,只觉得阴测测暗沉沉的,明天要穿的礼服竟然随意地丢在地板上。
她爱殷湦不是吗,为何看起来,一点都不期待跟他的订婚,还如此糟蹋明晚很重要的礼服?
无意间发起呆来,直到背对着我的班芷慢慢地侧过身来,一双死寂的眼睛,好像透过门缝看到了我一样,但很快,她站起身,慢慢地朝门这边的方向走来。
我以为她发现我,屏住了呼吸,想要赶紧走,又觉得自己为何要心虚地跑走,心思转瞬间,我还站在原地,她也走到了近前。
事实上她确实发现了我,可她走过来后,伸出手——将门“砰”地一声彻底关上!
我:“……”
妈的,什么意思!
瞪着看不到的门缝,我抿了抿唇,转身也走了。
一点都不想承认,刚她朝我看过来并且逼近时,我无端端地冒起冷汗……我怕她?切!
气呼呼地跑回自己房间,刚打开房门,就有下人来报,说仇先生来了,我眼睛一亮,一扫刚郁闷的心情转身走下楼去。
客厅里,我妈还在跟家里待了十几年的阿姨讨论着明晚的订婚宴,看还有哪里需要准备的,我哥坐在一边,偶尔应付我妈两声,拿着本杂志挡在面前,正面露厌烦,看到我下来了,嘲笑我:“这么急着去会情郎吗?”
我白他一眼:“单身狗怎么会懂我的心情!”
“嘿,死丫头。”
听着老哥的笑骂,我已经冲出了大门,在院子里看到和我爸一起走进来的仇诗人,仇诗人怀里还抱着小宝,而黑蛋,居然蹲在我爸的肩头上。
曾经梗在我爸心头,让他怎么都无法真正接受仇诗人的,就是我跟殷湦差点订婚,如今,明晚殷湦就要和我姐凑做堆了,我爸最近对我姐和殷湦的事还气不顺,反倒对仇诗人的态度好了起来。
或许,他原本就是欣赏仇诗人的,要知道,在知道我和仇诗人在一起之前,他个人是挺欣赏的仇诗人的,看这两人聊着什么还挺开心的样子,我也放下了一件小小的心事。
“你们怎么都这么晚啊,”我跑到他们跟前,亲亲小宝的脸颊,帮我爸爸接过公文包,“吃了吗,要我给你们做点宵夜吗?”
我爸哼笑着:“这么勤快?之前可没有过啊,做给谁看啊。”
手上没了东西,他将黑蛋从肩膀抱到怀里,另一手顺着黑蛋的毛,竟有种老人闲宜的感觉。
“当然是做给您看啊,我可是您的女儿。”我讨好的搂着他的胳膊,记忆中,我已经好久没这么向他撒过娇了。
“你啊,都是做妈的人了。”他似是无奈地摇摇头,然后对身旁的仇诗人道,“我这女儿被我宠坏了,你多担待啊。”
“伯父说的什么,班澜很好。”
爸爸嘴里不赞同,眼里却是满意的。
进了屋,我妈站了起来,接过冲向她的小宝,抱起来后对我爸跟仇诗人说了跟我差不多的话:“回来啦,怎么这么晚,饿吗,我去给你们做点宵夜。”
我“噗嗤”一声笑了。
最后还是简单的煮了面,每人一碗呼噜地吃完,我妈还特意端了一碗上楼给我姐,下来时碗是空的,想来班芷还是给我妈点面子的。
一家人温馨的,偶尔争吵两声地吃完宵夜,只是心中,因为我姐的缘故,总有几分遗憾。
我和仇诗人带着小宝黑蛋,回了我的房间,黑蛋跳到沙发上瘫直身子窝着,小宝正稀奇地在我房间里探险,还找到了我小时候的照片,喜滋滋地趴在地毯上看着,我端了两杯水放在矮桌上,和仇诗人同样盘腿坐在毯子上。
“你怎么这么晚才来?”这话刚见到时就问了,不过他当时也不可能真回答我,因为是跟阴阳局有关的事。
听说今日,阴阳局动荡得厉害,白溪的处境不太好过,仇诗人过去帮他的忙,这是早先让他帮忙对付仇家时,仇诗人跟白溪协商好的。
“嗯,最长一个月,最短两日,肯定要闹起来,首当其冲的,定然是特殊部门。”
我冷呵呵的笑着:“背后那人图谋真大,是打算先掌控住阴阳局,再来掌控整个阴阳界?”
他端起矮桌上的水杯,举在嘴边并没有马上喝:“阴阳局跟阳界息息相关,你爸处在这个位置,很可能会受到波及,近日,让他小心点吧,我会多在你家人身上放几道护身符。”
我脸色沉重的点点头。
“小宝。”仇诗人喝了口水,将水杯放下后,就把小宝叫过来。
小宝将相册摊开在地毯上,手脚并用地爬过来:“爸爸?”
仇诗人摸摸他的脑瓜子:“就快放暑假了,暑假住在外婆这边,陪着外婆好不好?”
“好呀。”
“那可说好了,你要负责保护好你外婆外公,还有舅舅,能做到吗?”
小宝张开嘴巴“哇”道:“小宝要保护这么多人,是不是说,小宝很厉害?”
我忍不住笑了,抱过来亲两口:“肯定啊,我儿子是最厉害的。”
小宝被夸得飘飘然,挺着小胸脯扬言一定会保护好外公外婆还有舅舅。
第二天,除了要帮忙处理阴阳局事物的仇诗人,和照常上班傍晚才会赶回的爸爸哥哥,我带着小宝跟我妈,领着我姐很早就到了举行晚宴的别墅。
别墅这边,殷家已经“整装”好了,到处都是鲜花彩带,还有投影仪,美轮美奂的,像一座公主心目中童话般的城堡。
我们在专属于新娘子的休息室里,殷湦的大伯母热情款待着我们,殷家早年出过事故,殷湦的父母都已身故,他大哥体弱多病,殷湦年纪轻轻就不得不顶起门楣,后来他大哥也病故,他倒也如约好好的照顾他大嫂,和他哥唯一的孩子,一个十五岁的男孩,我见过几次,因为被殷湦培养调教,气质跟殷湦颇像。
但也有好几年没见过了,他十岁的时候出过国,再后来我和殷湦闹分了,就更不可能跟他碰面,如今再见,少年的身高拔高了许多,就是看着偏瘦,虽有一点腼腆,但接待客人时还算大大方方的,可脸色不太好,像是生病了,不经意间,我隐约看到他流露出一丝茫然和痛苦。
难道是青春期孩子的苦恼?
“班澜姐?”
老妈正在打扮姐姐,我做好了发型,不急着换礼服就到外溜达,然后在一处角落撞见了殷湦的这个侄子殷钰,没想到他竟然躲在这里抽烟,看到我后,赶忙把烟给熄了。
“嗯哼?抽烟?你怎么也不学好啊?”毕竟他小时候也跟在我屁股后面一段时间,虽然再次见面都觉得陌生了,可看他这样,我萌发了骨子里的责任感。
“这个……”殷钰窘迫地扫了扫空中的烟雾,“总有心情烦躁的时候,我也就偶尔,偶尔来一根,男人嘛,抽根烟很正常……”
“为什么男人就得会抽烟啊,都是男人自己给自己找的理由。”我哼嗤,表示不屑,仇诗人也抽烟,不过知道我不喜后,慢慢地就减少了,一点点地戒了,我对殷钰道,“我看你面色不好,是不是病了?病了还抽,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算什么男人呀,还有啊,小小年纪哪那么多烦的,看开点就好了。”
我看他低着头,虽没有反驳我的话,可想到青春期的孩子,估计都不耐烦听这些,我反省自己好像是唠叨了点?而且,要以前,我还可以说是他婶婶,现在什么都不是,不适合管这闲事,便不说了:“咳,我还得去看看你未来的婶婶,走了啊,你,你别再抽了,好吧?”
我转身要走,他反倒叫住了我:“班澜姐!”
“啊?”
“你,”他踌躇又拘谨地在自己口袋里掏了掏,发现掏出来的不是烟就是打火机,又赶忙塞了回去,像沉淀着什么,终于开了口,“为什么跟我叔叔订婚的人,不是你?”
我顿了顿,随即轻轻笑着:“大概,这就是成人世界?你小时候认定的人,长大后,就不再是你小时候梦里的那个了,唉,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我再次打算走,他却忽然喊道:“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没有怀疑过吗?”
“什么?”我不解地看着他。
“我叔叔,他怎么可能会娶别的女人,你就不曾怀疑过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
“殷钰!”我打断他的话,“我刚说了,人长大后,很多都是会变的,包括你叔叔。”
“不是的!”他几乎用吼的来反驳我,神色焦急地像急着证明什么,“我叔叔喜欢你,他只喜欢你,他绝不可能娶别的女人的。”
“我自己也爱上了别的男人。”我尽量语气平静地跟他说,“不是小时候喜欢谁,长大后就一定……”
“你怎么就不明白!”
殷钰看起来像要哭了:“我叔叔很痛苦,他一定不会想娶别的女人,他一定等着你去救他的,他一定在等着你!”
他巴巴地看着我,一双眼睛甚至含着泪光,仿佛急着跟我表诉什么。
我刚启唇,一个字都还没出口,就有佣人找过来喊我:“班二小姐,你怎么在这呢,班夫人正找你呢。”
“好,我这就过去。”我应着,然后回头去看殷钰,他已经收起了脸上所有的表情,侧过身子,望着旁边一盆盆栽发着呆。
我也不好再问,叹了一声,当先离开了那里。
傍晚,老哥和老爸都过来了,殷湦带着殷家长辈,亲自接待。
到了订婚晚宴的时间,邀请的宾客都逐一的到了,毕竟是两个大家族,纯碎的订婚是不存在的,大家都巴望着在这样的场合里,能够多结交几个人,多谈成几庄生意,多得到一些政客的支持……
大家都忙碌起来,我也不能例外,看着穿着小西装,脖子上带着小领结的帅气软萌小宝,再看看脖子上同样带着跟小宝同款式的小领结,穿着猫样式小西装,尾巴还绑着蝴蝶结的黑蛋,他俩正端正地立在我面前。
“你们今晚的任务,就是跟在外公外婆的身边,保护他们的周全,顺便把我哥也盯紧一点,要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立马通知妈妈,能不能做到?”
仇小宝立正站好,声音脆脆响:“能!”
黑蛋:“喵呜!”
“很好,你们去吧。”
于是,晚上的宴会里,宾客始终都能看到我妈身边跟着个小男孩,我爸肩膀上站着一只猫。
有人问我妈小男孩是谁,我妈笑着说是她孙子,除此之外没有多说,不过她真真确确地表现出对小宝的喜爱,宾客们自然不会傻得去多问,至少在我妈面前,对小宝还是客气的,还夸奖可爱。
唔,确实很可爱。
班芷和殷湦这对璧人更是受到多人的吹捧,这些人,哪怕之前都知道殷湦差一点跟我订过婚,如今改跟姐姐订婚,他们一个个的,就好像从未有过我和殷湦的事般,将殷湦跟我姐夸得跟牛郎织女似得。
唔,这么形容好像怪怪的?
也有人特意到我跟前来,假意跟我聊天,话里不是讽刺我就是讽刺我姐,还有几个男的,一个个的装得多么风度翩翩,用俗套得不行的方式跟我搭讪,无非就是想当我爸的乘龙快婿。
像眼前这位,苏家少爷,看着倒仪表堂堂,刚有几个男的缠得我厌烦,就躲到了角落里偷个懒,他也来到了这里,忧郁又不屑地看着场中的宾客,然后再“无意间”地发现这地方还有个我,一边问我介不介意多个人在这,一边挪都不挪他的屁股。
他问我,为什么一个人坐在这里,是不是也不喜欢大家为了某种利益强自地凑在一块,他说他也不喜欢,最讨厌的就是联姻,说他一定要壮大自己,保护自己的妹妹可以获得自由的爱情。
其实,他要真这么想,就不会坐在这跟我说这些了,我怎么会看不穿,一切不过是做戏的姿态罢了,想以此引起我的注意,实在是烦不胜烦。
我强自忍耐着,正想着怎么把手中杯子里的酒挨到苏少爷脸上时,我看到了我妈的身影,随口跟苏少爷说了句“您慢慢在这气着吧”,就径自去追我妈。
“妈?”我喊住我妈,正要往宴客厅后头走的,牵着小宝的妈妈停住身转过来,我问道,“去哪啊?”
“你姐跟殷湦去换衣服,换了许久都没出来,很快订婚仪式就要开始了,让佣人去喊了,结果佣人也没回来,我不放心,想去找找他们。”
我看看旁边不远处站着的几个我妈的朋友:“妈你还是留下吧,这里需要你招待呢,我去喊他们吧。”
我一直对殷湦和班芷心存怀疑,现在又透着些许不对劲,更不可能让我妈去找他们。
我给牢牢跟着我妈的小宝使了个眼色,小宝马上拉着我妈的手:“外婆,我想吃蛋糕。”
“好好好,外婆给你拿去啊。”她抱起小宝,随便地朝我罢手,“那你去叫他们吧,让他们赶紧的,别耽误了。”
“好,我知道。”
这栋别墅是由两栋房子组成的,前屋就是此时用来招待宾客的地方,包括提供给宾客的休息室,后屋就是自家人休息的场所,宾客是不能够随便踏入的。
这会,大部分佣人也都在前屋招待客人,生怕不够待满,连班家的佣人都找了过来,所以这会后屋根本看不到人。
我上了二楼,打开灯,地方大,走廊也长,灯光照不透远方,这样看着,前方像是有个黑洞在等着我。
“班芷!”喊着我姐的名字,还能隐隐听到回声,但并没有人应我,我迈步往前走去。
我走路无声,整个空间便跟着寂静非常,由一个喧嚣的宴会厅里,乍然过度到无声,着实让我有几分不适应,总觉得耳朵里还在嗡嗡地响着。
走到白天我姐待的那个休息间,推开一看,里头并没有人,我走进去到里间查看,同样没人,正打算离开到别处看看,眼角却瞄到正对着的半身镜子晃过什么。
我重新将视线移过去,就看到原本光滑的镜面上,出现了几个血字。
你、逃、不、掉、了】
字出来后,那血来沿着镜面流下来,片刻间,整个镜面都被血糊了,包括那五个字都给血红覆盖掉。
我瞳孔瑟缩,心慌意乱地快速退出来里间,跑出休息间,再原路地往回跑,可刚往回跑没几步,就看到有个人迎面走了过来,我眼一睁,喝道:“是谁?”
“班小姐?”
来人似乎也颇为惊诧,等我看清他是谁后,就觉得他惊讶的样子实在假得很,当下皮笑肉不笑地:“苏少爷,你怎么在这?这是后屋,有规定,客人不得入内。”
“是吗?我之前没听说,只觉得前头实在吵闹得很,想找一处僻静的地方,后来看到有人往二楼跑上来,我好奇之下,就跟着上来了。”
他说得很诚恳,我是一句话都不信,要真这么不喜宴会这种场合,完全可以不来不是吗,而且,偷偷来到后屋也就算了,看到有人往二楼走,他也自己跑二楼上来,这后屋这么清静,一看就不是招待人的,有人上二楼很可能是主人家,他跟着上二楼算怎么回事,当真一点礼貌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