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亮时分,上官致远和流盈也没能找到萧玥。两人盘算着,预备回府衙告诉上官靖羽,让她给想想办法。
哪知刚刚走到门口,便瞧见一辆马车停在了府衙门口,这厢正犹豫呢,萧玥已经从车上走下来,缓步朝着府内走去。
“郡主!”流盈大喜过望,快步追上去。
见状,上官致远如释重负,也跟着上前。
哪知这萧玥神情麻木,好似根本没有看见二人,也没有听到二人的说话,自顾自的往里头走。
“郡主这是怎么了?”流盈蹙眉,“好似不太高兴。”
上官致远一怔,“不太对劲。”
流盈白了他一眼,“你才不太对劲呢!郡主不知道有多好,你别胡言乱语。再敢说郡主不好,便是我这奴婢也跟你急。”
“她好像中邪了。”上官致远蹙眉。
流盈愤然,“你才中邪!郡主这是伤心过度所致。”
语罢,流盈快速追上前。
上官致远凝眉,瞧了一眼身后的内卫,“都散了,这事不许泄露。”
底下人行礼,各自散去。
许是想着不太对劲,上官致远没有回房,而是去了上官靖羽的院子。素言正在院子里扫地,见着有人来急忙冲上去。
“是远少爷。”素言松一口气。
“姐姐起来了吗?”上官致远问。
素言点头,“早就起来了,如今小姐兴致好,正在练字呢!”
上官致远不说话,闷头往里头走。
“怎的好像不太高兴?”素言撇撇嘴,继续扫地。她必须盯着点,免得隔壁那郡主,又发疯来闹一场。
上官致远进门,瞧着上官靖羽身着浅紫色罗裙,正站在案前执笔书写,便在房中站了站,也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瞧着她。
“怎么不说话,自家长姐也生疏了?”上官靖羽抬头,含笑望着他。
“见姐姐这般用心,也不敢打扰。”上官致远这才上前,“姐姐写什么呢?”
“没什么,闲来无事就画上几笔。”一副泼墨雪梅,雪覆枝头,花傲然。墨香四溢,教人一眼心安。
上官致远道,“姐姐画得真好。”
“致远是遇见了什么难处?”上官靖羽问。
仿佛被看穿,上官致远勉强点了头,“原也不该来,可是不来又不放心。”他犹豫了一下,“昨夜郡主失踪,我与流盈找了一宿都没找到。可是今儿个早上,郡主自己回来了。”
上官靖羽凝眉,只怕下面话才是重点。
果不其然,上官致远继续道,“本来是件好事,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然则我瞧着郡主的眼神不太对劲,好像中了邪一样,整个人木木讷讷的。”
“中邪?”上官靖羽一怔。
上官致远点了头,“姐姐是知道的,早前致远熟读医书,虽说技艺不精,但也算知道一些皮毛。这郡主的神色,绝非伤心过度所致。旁的倒也罢了,我只怕她是否被人所制,若是祸害姐姐,那便是致远的不是,所以赶紧过来跟姐姐打声招呼。”
“你确定?”上官靖羽问。
闻言,上官致远摇头,“不曾把脉,除了神情呆滞,别的也没什么异常。所以致远不太肯定,但凡是小心为上,总归没有大错。”
上官靖羽起身,眸色微恙,“我陪你去看看。”
“姐姐,还是别去了。”上官致远道,“万一真的如我所说,有邪祟在身,那岂非会伤害姐姐?”
“若是中了邪,必定是有异处。听你所言,除了神情麻木,倒也没有别的。”上官靖羽道,“到底是郡主,若是出了事,你也担当不起。”
如今都知道郡主陪着上官致远在幽州养伤,若是郡主有恙,那上官致远必定受到牵连。
听得这话,上官致远起身,“我不怕担当。”
“我怕。”上官靖羽走出门,“上官家也怕。”
闻言,上官致远点了头。想了想,跑过去抓了案上的镇纸捏在掌心,以宽大的袖口遮住自己手上的镇纸,这才放了心出门。
上官靖羽一笑,“你也不怕出人命。”
“她若真的是中了邪,必定是翻脸无情的,二选一的问题,我必须选择姐姐。”上官致远面色微白,看上去有些紧张。
“素言,你看着院子,我去去就回。”上官靖羽快步出门。
素言拿着笤帚站在院子里,心道,不会出什么事吧?难不成那郡主,又玩什么把戏,故意引着主人出门?
“彩儿,看着院子,我出去一趟。”素言放下笤帚就偷偷跟上二人。
彩儿极不甘心的扑腾着翅膀,站在门口干叫两声。可惜除了上官靖羽,谁还能听得懂它这鸟语。
“你们——想怎样?”流盈站在门口,见着上官致远带着上官靖羽进来,当下挡在了门口。
“郡主如何?”上官靖羽问。
流盈道,“刚刚睡下。”
“我来瞧瞧郡主。”她道。
音落,流盈极不信任的盯着上官靖羽,“不必了,郡主很好。如今郡主已经睡下,你们还是别进去为好。若是打扰了郡主安枕,郡主是要发脾气的。”
“若是有脾气,只管冲我来,流盈姑娘放心就是。”上官靖羽淡淡的笑着,侧了身子进门。
流盈欲言又止,又不敢大声叫嚷,只能压低声音道,“你们看一眼就好,郡主睡着了,你们别吵醒她。”
上官靖羽站在窗前,瞧一眼双目紧闭的萧玥,徐徐坐在了床沿。
见状,流盈不敢高声语,“好了,你都看过了,可以走了吗?”
“郡主的气色不太好。”上官靖羽蹙眉。
流盈撇撇嘴,心头腹诽:还不是被你给气的。
嘴上,自然也不敢说。
如玉的指尖,轻轻搭在萧玥的腕部,上官靖羽垂下羽睫。流盈还想开口,却被上官致远制止。
“气血不畅,似乎有东西在她体内,但那是什么呢?”上官靖羽呢喃自语,不得其解。
“郡主如何?”流盈忍不住问道,焦灼的俯身床前,瞧着床榻上双眸紧闭,一动不动的萧玥,“郡主不会有事吧?”
上官靖羽蹙眉,“没有内伤,可见郡主有外伤?”
流盈想了想,“就是那日竹林回来的时候,受了点皮外伤。都是些不打紧的划伤,旁的也没什么打紧。”
闻言,上官靖羽缄默不语。
这郡主看上去,也没什么不对劲。
蓦地,萧玥骤然睁开眼睛,呼啦一下子弹坐起来。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包括上官靖羽也是惊得一下子站起身子,喘着气盯着就跟诈尸一般的坐起来的萧玥。
流盈扑通就跪在了地上,脊背一身凉,“郡主?郡主你醒了?”
萧玥不说话,视线平直的望着前方,就像个木头人,对外界一无所知。
“姐姐你看,我说的,就是这种表情。”上官致远疾呼。
“别说话。”上官靖羽深吸一口气,“郡主?郡主?”她连喊了两声,萧玥都没有反应。扭头看着上官致远和流盈时,二人的脸色都变了。
三分惊恐,四分担忧,五分茫然。
谁都不知道萧玥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人,怎的就成了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下一刻,萧玥骤然转头,视线直勾勾落在上官靖羽的身上。
上官靖羽蹙眉,迎上那双空洞的眸。
只是一瞬,她仿佛看见了红色的眸。萧玥的瞳仁从漆黑如墨,逐渐转为赤瞳如血。那是——鲜血的颜色,红得那般炽烈,红得让人心惊胆战。
那双眼睛,仿佛不是萧玥的,而是属于另一个人。
陌生而又熟悉,带着一种刺骨的冰冷,充满了几欲嗜血的渴望。
心底那根弦骤然绷紧,上官靖羽身子僵冷,“郡主,你可还认得我?”
上官致远捏紧了掌心的镇纸,俯下身子瞧了瞧萧玥,“姐姐,她是不是中邪了?”
流盈心惊,“中邪?郡主好端端的,怎么会中邪?”
“我也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上官靖羽极力保持镇静,“可是这双眼睛,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姐姐你说什么呢?”上官致远问。
上官靖羽摇了头,“这不太像中邪,倒像是中了什么江湖之术。若是千寂在,约莫能知道个一二。”江湖事江湖知,千寂来自江湖,大抵能知晓其中缘故。
而她久居相府,学的都是表面上的东西,并未深究岐黄之术,所以对于萧玥突如其来的变故,也不明所以。
萧东离还在军营,如今战事吃紧,他也只能夜里过来,等到了夜里,再问问他便是。
“让府尹大人,偷偷请幽州城最好的大夫过来瞧瞧。”上官靖羽压低声音,“事关郡主,还是小心为上。”
上官致远颔首,“我去吧!”
“流盈,你好生看着郡主,别让郡主再出事。”上官靖羽细语吩咐。
流盈连连点头。
“郡主,你好好休息,很快会没事。”上官靖羽坐在床前,握了握萧玥微凉的手。
萧玥的视线一刻都没有离开上官靖羽,却在上官靖羽即将起身的那一刻,挽唇笑得邪魅至绝,“我们,很快会见面。”
上官靖羽一怔,回眸不解的望着萧玥。却是那一抹笑,邪肆狂佞,带着几分彻骨的邪魅,让她下意识的倒吸一口冷气。
心头一窒,她二话不说,疾步跑出房门。那一刻,用狼狈来形容也是不为过。
外头阳光很好,但上官靖羽只觉得浑身冰凉。
只为萧玥那一抹邪笑,那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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