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旬旬阻住了罗杏的脚步,对她说:"罗杏姐,你就站在不远处等我吧,顺便帮我看着点人,我过去跟他说说话。"
罗杏点了点头,并未多说退出了园子。程旬旬吸了口气。慢慢的走了过去,默不作声的坐在了周嘉遇的身侧。程旬旬过来带着一丝微风灌入了他的脖颈之内,这一丝凉意让周嘉遇微微回过神来,眼珠子动了动,缓缓转过头,见着身侧的程旬旬神情微微愣了愣,随即唇角一挑,说:"大着肚子还走来走去,不怕吗?"
"怕什么?"程旬旬抬头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不等周嘉遇说话,便笑呵呵的说道:"怕有人还要害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
"也对,如今五叔这般护着你,就算有人想要下手。也很难得逞了。我的关心很多余,也没什么用。"他的语气里带着自嘲,笑说:"你的选择是正确的,如果选择了我,也许我只能跟着你一块被赶出周家而已,我根本就保护不了你,除了带你离开这里,其他什么也做不了,护不了任何一个人。"
程旬旬侧头,看着他漠然的脸孔,"那是因为你还没有开始争。"
"争?"周嘉遇轻笑,略带讥讽的说:"我拿什么去争?程旬旬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我们大房的人根本已经没有争的资本了,只能依附,那你觉得我该去依附谁?"
"或者说只能一味的去听爷爷的话吧,总归无功无过的在周家一直过下去,还是能够安度晚年的。不过我爸还指望着我能够跟唐未晞能擦出点火花来。他终究还是庸碌的男人,野心很大,却没有能力去完成心里的野心。真以为得了唐未晞就是得了唐家,爷爷上有一颗野心想要吞了唐家,那唐老爷子就没有吗?"
"爷爷看似是想退下来过悠闲的日子,但就真的会退下来吗?"周嘉遇冷笑着,捏着小吃盒子的手一紧,整个盒子便被他捏的变了形,"争这个字,恐怕怎么都轮不到我吧?我争得过自己的父亲,争得过二叔,三叔。四叔,我争得过五叔吗?你会让我争得过吗?"
"就算我争得过,那么爷爷呢?我该杀了他吗?"他说这话的时候极其认真,面上也没有半分表情,定定的凝视着某一处,天气冷,就算他们坐在太阳底下仍然会觉得冷,入骨的冷。
程旬旬微微一愣,"周嘉遇"
她的话还未说完,周嘉遇便忽然转身面向了她,神色十分复杂,引得程旬旬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说。默了片刻,他便动了动唇,说:"你说,我听着。"
"找一个好的靠山,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起码不会那么无力,不是吗?"
话音未落,他忽然伸手一把捏住了她的手,他的手掌滚烫,那温度有些炙人。那是小吃的温度。他的手抓的很紧,程旬旬暗暗的挣扎,所无力挣脱。
"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走?周家那么脏,为什么明明有机会离开,还要一头扎进来,程旬旬你到底图什么?图周家的钱,还是图一个扬眉吐气的地位?你看到我妈的下场了吗?她曾经有多风光现在的下场就有多惨!"他的手越握越用力,指甲掐的她的手生疼,"你以为这一份风光是那么好得的吗?就算你生个儿子,周家无利可图的话,他照样将你弃之如敝履!就算你想去死,那责任也全是你的!"
"旬旬,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孩子生下来之后,周家会怎么对你?一个人可以狠到插自己一刀,狠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挨上一刀子,在这样一个阴狠的家庭里,你指望得到什么?爱吗?简直是痴人说梦。"周嘉遇的眼眶微微发红,很明显是在压制着自己的愤怒,他已经压抑了很久了,他哼哼的笑着,说:"没有爱的,这个家的每一个人都是为了利益而生,为了利益而存在的,当利益消失,那么他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爱?哪里来的爱?若真的有爱,怎么能把自己结发多年的妻子逼到这个地步?"
"程旬旬,你想在五叔身上得到利益,除非他不姓周。否则到最后,你只有被抛弃的份,你处心积虑的爬到他的身边,你就真的觉得高枕无忧了吗?大哥给你股份和自由,不是让你这样挥霍的,他给你股份是不想让你离开周家之后过清苦的日子,周家百分之十的股份,每年的粉红已经可以让你一辈子都不用为钱发愁了。"
"他不用结婚证来束缚你,是希望你能找一个健康的对你好的男人托付终生,而不是给你往上爬的筹码。程旬旬你亲手毁掉了原本可以幸福的路,你知道吗?"
程旬旬只觉得手很疼,眼前的人有些激动,为了避免引起别人的注意,她不得不伸手一把握住了周嘉遇的手,尽可能的安抚他的情绪,说:"我知道,但我已经选择了。周嘉遇,每个人有自己想要走的路,你不是我你不能给我做任何决定。这是我选择的路,无论最后结果如何,我都愿意接受。"
"其实我没得选,你也没得选。你身上流着周家人的血,你没得选的,你只能接受。既然眼前只有一条路可以走,而这条路那么难走,你想顺利走完,找一个可靠的同伴并不为过,你说呢?你说你们已经没什么可争的了,与其自哀自怨无能为力不如找一个能让你站在第二位的同伴,难道不好吗?"
周嘉遇深深看了她一眼,慢慢的松开了手,轻笑了一声,说:"旬旬你得明白,就算找'同伴'我父亲也不会找五叔的,这绝无可能。即便我如今还喜欢你,但我也不会选择五叔。"
他说完,忽然侧了一下身子,轻轻的将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低低的只用他们两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我不想有一天我会跟五叔一块对付你,就像这一次我跟我父亲联合起来,一块对付我妈。"
程旬旬听到这句话还挺平静的,仿佛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她挺着背脊没有动,因为她隐隐听到耳边传来了一阵若有似无的啜泣声,很近很近就在耳边。程旬旬依旧微笑着,心里头却是凉的,可这有什么办法,江家倒了,江如卉身上已经没有利益可图了,不但没有利益甚至还有可能会连累他们,这样一个毒瘤自然要剔除,划清界限。
没办法,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罗杏站在园子外面,从她这个位置看过去,能看到两个人的背影,远远的,若不是仔细的瞧,谁会在意这两个紧靠在一起的人,更不会有人想到他们是周家的一对婶侄,并非是情侣。
不知何时,周衍卿站在了罗杏的身侧,目光同样落在那一对人的身上,周衍卿来的无声无息,若不是他忽然出声,罗杏还未发现。
"去把人叫回来吧,已经过了。"
罗杏闻声吓的缩了一下脖子,转头便看到周衍卿站在她的身侧,也不知道站了有多久,立刻低垂了眼帘,说:"好。"随即便绕过了他,入了园子径直的往程旬旬的方向走了过去。
然而,程旬旬也是个有分寸的人,罗杏还未靠近,周嘉遇的脑袋就从她的肩膀上挪开了。她递上了一张纸巾,并没有转头去看他狼狈的模样,笑说:"我以为你跟嘉树不同,原来骨子里还是一样的。"
周嘉遇低着头,"可我没有大哥的福气。"
程旬旬站了起来,说:"我当你是在说笑。只有活着的人能改变,能够选择,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程旬旬没有等他回应什么就转身走开了,只走了几步便在小道上碰到了过来找她回去的罗杏,她没问什么,只对罗杏说:"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了园子,刚一走下台阶,程旬旬的手就被周衍卿拉住,她抬眸便迎上了他含笑的眼睛,随即报以一笑,回手握住了他的手,走到了他的身边,说:"回来的很及时。"上土围弟。
"你也一样。"他说着低头看了看她的手掌,发现她手心有几个指甲印,用拇指轻轻的摩挲了两下,唇角的弧度不变,却是警告似得望了她一眼。
"干什么?我已经按照你的意思做了,难道是我做错了?"程旬旬似笑非笑,娇嗔了一句。
周衍卿淡笑着,将她的手夹在了臂弯之间,说:"没错,我只是在想晚上要带你去哪儿吃饭,好奖励你的懂事。"
"噢,那你确实要好好的想想。"
"我亲手做的,要吃吗?"
程旬旬抿了唇,转头对上了他的目光,摇了摇头,说:"不要。"她拒绝的简单干净,连理由都不说,虽然笑着但态度还是坚决的。
周衍卿深深看了她一眼,并未多说什么,只轻点了一下头,便带着她回了住院部。他不过出去一趟,手里便又多了一些礼品,这一次他们去的是江如卉的病房。
他们在电梯口遇到了容萍,两方都相视一笑,并未多话。到了病房门口,便看到窦兰英跟清嫂正在那里同江家的人纠缠不清。自从江如卉从急救室出来之后,江家的人便不准周家的人来探视,态度很强硬。但周家的表面功夫还是做的十分充足,摆出了百分之百的关心。
"我们不会多做打扰,只看一眼就可以了。"窦兰英好声好气的说。
"已经说过了,如卉现在的情绪不适合见客,更不适合见你们周家的任何一个人。人在你们家的时候,你们不好好的照顾着,这种时候假惺惺什么。如卉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还不都是拜你们所赐,现在又装什么好人。"江明拦在门口。
容萍和周衍卿他们一到过去,江明看着他们一个个的大包小包的样子,冷笑了一声,说:"不管你们表面功夫做的有多好,都掩饰不了你们对如卉的恶行。我们江家不过是一时困难,你们就摆出这样的嘴脸,还整日里满口的仁义道德,最大的慈善家?真是可笑。"
窦兰英这几日的气色都不太好,不知是不是没有睡好,今日看起来整个人有些憔悴,她已经说尽了好话,江家依旧是这一副态度,她自然也不会一直低三下四,再者江明在她的面前也算是后辈,不管事情如何,她都不用看一个后辈的脸色。
慢慢便沉了脸,挺直了背脊,冷冷的睨了他一眼,容萍正欲劝说的时候,窦兰英伸手一把摁住了她的手,暗暗的将她扯了回来,收起了唇角那一丝温和的笑,直直的看着江明,说:"我便不同你说礼数和辈分的问题,只跟你说一句,我的儿子也还躺在病床上,需要人照顾,伤的虽然没有你们江如卉那么严重,但那一刀子也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
"若不是如卉我儿子根本不用挨这一刀子,你们心里也应该清楚的很。而且这次如卉的事情我也很无奈,如卉是我的媳妇,旬旬也是我的媳妇,她做了这样的事情,我不可能包庇她。我当过母亲理解旬旬的心情,她希望有个公道的结果,有什么不对吗?不管怎么说也是如卉害人在先,你们有什么可说的?"
"我们现在愿意关心她,是因为她好歹做了周家那么多年的媳妇,不管她是存了什么心思,平日里对我还是好的,我也是念着这一份好过来看看她,表示一下关心。可你们呢?阿松躺在床上这么些日子,你们谁过去看他一眼了?你们别忘了,如卉是自己跳楼的,并没有人逼她,我真是不懂你现在这种姿态是给谁看!"
老太太态度冷硬起来,气场也不是盖的,江明的气焰一下子被压制了一半,但依旧用鼻孔看人,相比较老太太的坦荡,他那模样看起来反倒像是小人得志,浑身散发着卑鄙无耻四个字。
"既然你们是这个态度,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东西我就放在这里了,要怎么处置是你们的事儿,收下还是丢掉跟我们无关,送出去的东西就如泼出去的水,就不再是我们的了。"窦兰英说完便示意清嫂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不管他们收不收均放在了病房门口。
随后便转身走人了,周衍卿和程旬旬过去的时候,江明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在这两人的身上刮过,周衍卿刚想礼貌的说两句话,只听到江明冷哼一声,说:"你就是程旬旬吧?"
他的目光落在程旬旬的身上,眼中充满了讽刺,程旬旬倒是没有丝毫怯意,冲着他微微一笑,说:"您好。"
"做那么阴损的事情,就不怕生个畸形儿出来吗?"
此话一出,周衍卿目光一冷,连带着程旬旬的表情都阴沉了下来,可脸上依旧维持着浅笑,说:"怎么会呢?嘉树虽然天生体弱多病又去的早,但嘉遇不是好好的很健全吗?既然大嫂都能生出健全的孩子,我自然也不会生畸形儿出来。我连大嫂一半的功力都没有,还真是没有这个本事。"
江明脸上的表情一僵,这怒火轻而易举就被程旬旬给挑起来了,怒视着她说:"别笑,你也得意不了多久。"
"您还是先照顾好大嫂吧,我希望在我还得意的时候,能一直称呼她为大嫂。也希望江氏建材能蒸蒸日上,您有那么多事儿要管着,我这样的小人物就不劳烦您操心了。"程旬旬笑嘻嘻。
"你"
在江明还未说出更阴毒的话之前,周衍卿便出声告辞了,揽着程旬旬的肩膀转身就走。
"过嘴瘾了?"周衍卿斜了她一眼。
程旬旬笑着说:"我不准任何人说我的孩子,一句都不行。"
"你要记得只有没用的人才会耍嘴皮子,说的越狠越没有本事,所以你不用理会,当做是跳梁小丑就好。"
"嗯,你说的有道理。"程旬旬点了点头,转头看他,说:"可我是个女人,气量小不愿忍着,听不到的也就算了,听到的就不能算。"
周衍卿睇她一眼,哼哼了两声,"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
"嗯,我承认你是君子,宰相肚子能乘船,被人骂了也能一笑了之。周君子你好。"
周衍卿戳了一下她的脑门,不再同她贫嘴。
晚上,周衍卿带着程旬旬去吃了私房菜,每一道菜都是按照她的口味精心烹制的,光开胃菜程旬旬就吃的很欢乐。菜色很丰盛,不过每一道都是浅浅的一点,也就尝个味道,两个人分食一人只能吃两块,再多就没用了。
几次程旬旬想吃第三口的时候,只能火急火燎的从周衍卿的筷子底下抢过来,因此这一餐饭也算是吃的热热闹闹。等吃的差不多了,她才擦了擦嘴巴,将周嘉遇说的那些话,挑了重要的概述了一下。
"看样子大哥肚子上的那一刀,并不是江如卉捅的。"程旬旬舔了舔嘴唇,似乎嘴巴上还沾染着鲜味,"很有可能是大哥自己捅的,或者"她说着噤了声,默了好一会才抬起了眼帘看了周衍卿一眼,继续道:"或许是老爷子指使的。"
"嗯。"周衍卿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轻轻的应了一声。
程旬旬看了他一会,才收回了视线,说:"大哥这颗子,你还是放弃吧。他虽然没什么能力,但心里还是存着一份骄傲,又是长子,是不会愿意对任何人低头的,除了老爷子。"
"我知道。"周衍卿拿起了手边的水杯喝了一口,唇角扬起了一丝弧度,淡淡的扫了她一眼,说:"看样子你对大哥一家子看的很透。"
"相处了八年,如何不透?他有野心没能力,想掌控人又怕被人掌控,还怕冒风险,固守自封的情况下又怎么可能占到优势。他唯一努力在做的就是讨老爷子和老太太的欢心,功夫不负有心人,不是也讨来了百分之十的股份吗。"程旬旬摸着肚子,表情温和。
"你说江家想做什么?"程旬旬转头询问。
周衍卿低头吹着茶面上的茶叶,闻声停了手上的动作,片刻放下了手里的茶杯,问:"你觉得呢?"
"也只能是利用舆论了。"
"其实他们不能怪周家的无情,毕竟是他们自己太不小心被人摆了一道,百密一疏。或者说那人是想摆周家一道,你要知道周江两家合作了多久,江氏是建材业的龙头企业,也是属于裕丰内定的建材公司,合作了那么多年,又是姻亲关系一直以来都是密不可分的。"
周衍卿往后靠了靠,低叹了一声,说:"如果江家还是以前那个江家,这一次的难关未必会躲不过去。江家这几年一直在扩展行业范围,投资了好几次都以失败告终。就在一年前,江家启用的所有可用资金拿来投资了一个项目,整个项目看起来很完美,没有任何破绽,江家几个人做了详细的研究,考察都觉得没有问题,想来那个投资顾问也是个非常专业的'骗子',总归是信心满满的就去做了。江家原本也是保留了部分的资金,毕竟公司不能没有流动资金。但一只脚已经跨进这坑里了,只能硬着头皮下去,江家耗尽了所有的资金,谁知年末当地政策一变,一切都成了泡影,钱成了废纸。"
"投资下去的项目不但没有回报,还不断的烧钱,老爷子当机立断废了这项目,将损失降到最低。所幸江家的建材业是行业翘楚,靠着老本行倒也是撑过来了,这不刚刚有了些起色,又出这样的事情,等于说是迎头一棒,打的他们头皮血流。没有充足的资金,企业就运作不下去,银行日日上门催债,员工拿不到工资就全线罢工。原本谈好的订单全部都退回来,要求赔偿,完成的订单又要求退单,哪里都要钱,可江家没有钱。"
"质检部门又咬着不放,如今的江家就是一滩烂泥,谁出手谁跟着陷下去,道德仁义在这个时候算得了什么?再者,裕丰虽然不至于垮掉,但损失是不可避免的,我们如今做的也不过是把损失减到最低,压住舆论的声音。"周衍卿耸了耸肩,喝了口水润了润喉咙,"只怪一年前那项投资,彻底伤了根基,江明这个人太贪,什么都想独吞,拿大头。"
"可谁都不是笨蛋,你想要开拓新的产业必须慢慢来,想一口气吃成一个胖子,怎么可能?想独吞,拿大头,行啊,血本无归的也是他自己。太过贪心的人,总归容易上当。"
程旬旬皱眉,说:"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想让江家倒?"
"不知道,但整件事链接的太好,简直是釜底抽薪,没有丝毫还转的余地。"周衍卿拿了湿巾擦了擦手,说:"回去吧,这个不是你该劳心的事情。"
江如卉醒后,没有任何吵闹的现象。
一周之后,周家举办的慈善晚宴如期而至,周家的人一个个都衣冠楚楚的出席了晚宴,邀请来的人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并且还诚邀了数家媒体记者,一切都布置准备齐全,宴厅外拉起了长长的红毯,晚宴还邀请了数位一线大牌明星,因此场面更为热闹。
周家二老是压轴出场的,谁都没有想到的是,两人刚出现,那群记者便一哄而上,周景仰和窦兰英脸上的笑容还没绽放开,就被记者抛出来的几个问题给弄的不上不下。
"伪善人!"一声尖锐的叫声响起,紧接着一个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鸡蛋不偏不倚的砸在了窦兰英的额头上,连着两个,粘稠的液体顿时弄的她一脸都是,众人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停顿了大概一秒的时间,快门声此起彼伏。
有人寻找扔鸡蛋的人,聪明的记者则一直把矛头对着周家二老,谁会去管这鸡蛋是谁扔的,也不知道那人溜的快还是怎么,他们再找的时候,连个影子也没看到。
记者的人数在这时忽然激增,场面顿时有些失控,拦在周景仰和窦兰英周围的几个安保人员已经架不住了。记者的问题一个个抛过来,皆是问周家大儿子为何要抛弃精神出了问题的糟糠之妻,甚至还逼的她跳楼自杀,是不是因为江家倒了,周家才故意寻了个借口想要从此与江家划清界限,江氏建材质量有问题周家是不是一直都知道云云。
没有人料到好好的慈善晚宴会成了这样,明明前一天甚至是晚宴开始之前都还是风平浪静的,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却在他们出现的这一刻,这些记者犹如疯狗一样,簇拥着上来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周景仰先生你们所收入的善款真的是用来做慈善的吗?你们是真的做慈善,还是接着慈善的名义在做生意呢?窦兰英女士请您回答一下,您是真的很嫌弃有一个疯了的儿媳妇,所以逼迫着大儿子跟她离婚吗?"
"周家一直以来标榜的是良心企业,周景仰先生您也一直把仁义道德挂在嘴巴,那么请问这一次急于撇清跟江家的关系,是不是做贼心虚?"
记者的人数太多,场面一度失控,周景仰跟窦兰英差一点儿被这些人挤倒在地。
周衍卿同程旬旬来的晚了一些,他们并没有走正门红毯,一来便看到了这闹哄哄的场面,他让程旬旬待在车内,自己下去了解了一下情况。他过去的时候,安盺他们已经出来了,很明显这里的记者有很大一部分不是在邀请名单里,但这里是外围,因此并没有刻意控制记者,能进场内的记者全部由安盺安排妥当。
然而,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江家的事情会在今天这一刻爆发出来,但这很明显是有人刻意这么安排的,为的就是让周家出丑,怪不得前两天江家一直那么安静,他们为的是这一天,可为什么会一点儿风声都没有?显然江家是没有这样的能力的。
周衍臻站在外围,拧眉侧目看了安盺一眼,说:"连你都不知道吗?"
安盺刚好挂掉一个电话,说:"这里很多记者我并没有打过交道,周衍臻你不能指望我跟所有的媒体都有很好的矫情,这是不可能的。有些无奈记者是不受我们控制的,除了用钱去堵嘴,没有任何办法。"
场面最终在窦兰英晕倒之后得到了很好的控制,所有的记者被保安系统的人围住,并'请'到了酒店的多功能厅内喝茶。
窦兰英被送到休息室之后就醒了,她的头发上还沾染着鸡蛋黄和鸡蛋清,模样十分狼狈。晚宴的客人全部都到了,也被这件事给影响了情绪,场内的热闹程度不亚于外面。
十五分钟之后,安盺的人送来了新的礼服随行而来的还有化妆师,立刻给窦兰英清理脸上的污渍,换下了身上的衣服。窦兰英显然是有些懵,到现在还未反应过来,脸色铁青,一直都没有说话,活到这把年纪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甚至被人丢臭鸡蛋了!真是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生了。
周景仰大发雷霆,猛拍桌子,说:"谁能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没有一个人做事吗?啊!"
几个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说话,周景仰便将目光落在了安盺的身上,抬手指着她的鼻子,说:"你说。"
"我没有收到任何小道消息,大嫂的事情已经过了一周了,早就已经过了时效了,不知道为什么记者会在这个时候忽然发难。"
话音刚落,周景仰都来不及苛责,周衍柯的手机便响了起来,是医院那边打来的电话,说是闯进了好些记者,一直在采访江家,还不停的对着江如卉拍照,不过周衍松那边却无人问津,倒是有人偷偷的在门口偷拍了几张,周衍松本人不知道,等他知道了人家已经拍完了。
周景仰闻声一下便噤了声,缓缓的坐了下来,脸色阴沉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行人谁都没有说话,都等着他发话。
"爸,宴厅里还有客人等着,恐怕再等下去场面会乱。"周衍柯说,周衍松不在,那么他就是暂时的大哥,有些事情不得不由他出面来说。
窦兰英这会换了衣服出来,扫了他们一眼,看样子似乎已经镇定下来了,她看了一眼容萍和沈桦,说:"你们两个先出去顶一下,我马上就出去,既然人都来了,晚宴照样要举行。今天拍卖的物品,我们周家势必要全部拿下,以此来推翻伪善人这个名字!让那些记者全部进来拍。"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们就不藏着掩着了,如果这一次我们再试图压制消息,反倒是正中下怀,还以为我们真是借着做慈善的名义做生意。江家会请记者,我们就不会吗?安盺你亲自挑一些记者去拍衍松,这件事他也是受害者。"
周景仰一直没有说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倒是窦兰英在主持大局了。她说完之后,便看向了周景仰,说:"景仰,你说呢?"
"可以。"他说着,忽然站了起来,招呼了多年跟在他身边的潘昭出了休息室。
对于他此刻的举动,连窦兰英都有些不解,静默了一会,她才大手一挥,说:"你们先进场,一切照旧即可。"
程旬旬在车子里待了一会,觉得有些闷便推门下了车,红毯这边已经没什么人了,她刚走下车子就有一辆车缓缓从她面前开过,正好要他们的旁边有个停车位,那车子便开了进来。随后,车上便下来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这边正好有一站路灯,因此程旬旬能够看清楚那个男人的脸,看着有几分的熟悉,似是在哪儿见过。
对方见着她略有些惊讶,不免多看了她两眼,正欲走开的时候,还是在她跟前站住了脚步,问:"你是周家五爷的妻子吧?"
程旬旬没想到他会主动搭话,礼貌的笑了笑,轻点了一下头。
"别介意,上次唐家千金的生日宴上我见过你,所以有些印象。当时看到周家五爷同你站在一块,你又大着肚子,唐老又说了那么一番话,所以"他大约是觉得自己解释的有些多,便停了话头,笑着摇了摇头,说:"抱歉。"
"没什么的。"
他回头往酒店大门的方向看了看,礼貌的询问:"不进去吗?我今天来晚了,要不然我带你进去?"
程旬旬愣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后侧的罗杏一眼。
"噢,我并没有恶意,不过是顺道而已。那我先进去了。"他看着是个极绅士的人。
他对着她微微一笑,程旬旬猛然想起了自己是在哪儿见过他,上次周衍卿带着她去拜祭唐雅文的时候,在墓园里碰到的那个人。程旬旬莫名想起了墓碑前面放着的郁金香,她鬼使神差的往前走了一步,也不顾罗杏的阻拦,说:"反正也是要进去的,不如就您带我进去吧,也免得让周衍卿再跑一趟了。"
他顿了顿,便笑着伸出了手臂,程旬旬伸手挽住,罗杏正欲开口,就看到她背在身后的手,示意她不过阻拦。
罗杏没法子只得不远不近的跟在他们后面,并给周衍卿发了个短信。
这人姓俞名学钧,并非本地人,俞氏集团主席,还是个华侨。两人简单的聊了几句,刚进了酒店大门,周衍卿便迎了上来。
"俞董。"两人握了手,程旬旬自然而然的松开了弯着俞学钧的手,自觉地走到了周衍卿的身边。
"把怀孕的妻子扔在外头,可不是什么好的行为。"俞学钧半开玩笑的说。
周衍卿浅笑,连连点头,说:"俞董说的是,下次不会再犯了。俞董先进去吧,晚宴已经开始了。"
"好。"两人寒暄完,已经有工作人员过来领着俞学钧进了宴厅入座。
等俞学钧走远了,周衍卿便瞪了程旬旬一眼,冷声说:"谁都跟着?你这胆子倒是够大。"
"不是,我觉得他可能跟唐雅文认识,你还记得上次你带我去墓地遇见的那个人吗?就是他。那天墓地里我们碰到的人就只有他一个,而唐雅文的墓碑前有一束特别新鲜的郁金香,刚刚我简单的了解了一下,他是华侨,也不是栾城本地人。那你说他去墓地看谁?"
"就算他跟唐雅文认识,你就认定他是个好人?"
程旬旬看了他一眼,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笑了笑,说:"我又不是孩子,而且没有人能把我拐走。"
"嗯,我是怕俞董被你拐走。"
程旬旬张嘴还想说点什么,周衍卿却及时打断了她,说:"先进去,稍后再说,今天场面有点乱,你稍微注意点,紧跟着我。"
她一听乱,整个人都贴了过去,牢牢的贴在他的身边,并紧紧的抱住了他的手臂。
随后,周衍卿带着她从侧门进去,主人席在前面几桌,程旬旬他们并没有跟周景仰和窦兰英一桌。场内的场面并没有周衍卿说的混乱,除了后侧的记者比较多,其他倒是没什么。程旬旬环顾了一下周围,看到那个俞学钧同唐家的人一桌,看起来关系似乎不错的样子。
她看了好一会,直到撞见唐义森的目光,她才匆匆的收回了视线,唐未晞今天并没有出席,理由不明。
今日的拍卖会十分精彩,这个精彩点在于竞拍价,周家对每一件拍卖物均是势在必得的架势,周衍卿在其中花了百万拍回来了一只艺术陶瓷,而设计者是个新人,据说是有周家慈善基金会资助的一个学生,当然该设计者也在场,自己的艺术品被拍下自然是要说一段话的。
只能说今日这些个演讲者各个都是最好的演员,将备注好的公关稿背的声情并茂,叫人十分感动。当然满嘴感谢的自然是周家的资助,周衍卿也上去说了两句,还同那女性设计者拥抱了一下。
支票是现场给的,就在聚光灯下,背景屏幕上有放大的图,这些是专门放给媒体记者看的,也是后期加上去的一个环节。
周衍卿将艺术品拿回来,放在了座子上,程旬旬看了一眼,笑了笑,说:"五爷,真是有慧眼,一眼就看出来这是女性设计的,拍卖到现在这是第一个女性吧,而且长得很漂亮,五爷好福气呀。"
"嗯,我也觉得我独具慧眼。"
PS:
今日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