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卿走了一阵,脚步渐缓,慢慢停住了脚步,转头映入眼帘的不过是来来往往陌生的面孔,而那个熟悉的略带着慌张的人,此刻却消失在了人海中。微风拂面,他微微的眯起了眼睛。
程旬旬其实并不喜欢跟身边人走散的感觉,所以一路过来她总是会不由自主的紧跟住周衍卿的脚步,并牢牢的将他今天的打扮身上的每一处特征都记得清清楚楚,所以她才有这样的本事一眼便能在人群里找到他的身影,这大概是跟小时候的经历有关,再也不敢乱走,不敢与人离的太远,更何况现下是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就怕一转眼身边都成了陌路人。
那种感觉并不好受。
当她眼睁睁的看着周衍卿消失在自己眼前的那一刻,她还是会忍不住心慌,恐惧感扩散。她在原地站了一会,便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找了不错的角度,用手机自拍了一张,跟东方明珠塔来了一张合影。她并没有走太远,只是在跟周衍卿分散的位置附近走走停停,看看夜景。
不过她转头再转头,终究是没有看到那个人的出现。她不免有些自嘲,她总想一直跟着的人,都不愿意让她跟着,也许与她走散是他们心里一直想要的结果,就像之前的程瞎子。
曾经一度想把她给甩了,可是她这条小尾巴粘上了,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甩掉的,再没有找到更好的宿主之前,她怎么可能甩掉这唯一的依靠。
现在她倒是不怕被甩了,因为她现在有这个能力自己找回去。这一次是她自己主动放弃了跟随,她怎么还能指望人家在发现她不见之后,感到慌张并回头找她呢?
她忍不住噗嗤一笑,一定是这外滩的夜景太美,美的迷惑了她的神智,让她不小心掉进了自己编织的梦里。她将手里的两个大袋子往肩膀上一勾,便准备原路返回。所幸她不是路痴,刚刚一路过来,一些标志性的建筑物她都记下了,她早就做好了会走散的准备,就算走散了,找不到他了,也能自己回去。
这样就不用找来找去,浪费时间和精力。当然,周衍卿压根就不会找她的。
明明来去走的是同一条路,这一路回去,却比来的时候要愉快的多,周衍卿的钱包放在她的包里,里面有好些现金。程旬旬一路走一路逛,什么店她都会进去看看,顺道还试穿了几件衣服,当然也只是试试,并没有买下。最后倒是买了不少吃的东西,加起来大概也就花了三四百块钱。
还留了零钱坐地铁。
身边没有周衍卿在,她反倒逛的更加尽兴,走走看看拍拍照。来时没看到的景致,这会一点都没落下,全数看在眼里。逛街买东西的时间过的总是特别快,差一点儿就忘了时间,一看表时间逼近十点,程旬旬才加快了步子,进了地铁站,买了票。
按照原来的路线,回去也还是要转两趟地铁,最后一条线地铁上已经没什么人了,空位置很多,程旬旬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手里拿了不少东西,手早就已经开始酸了。她见着附近也没有站着的人,边上的位置也都是空的,就将袋子放在了身侧的空位上。
她对面的位置一左一右坐着两个人,各自看着手机,神情专注。程旬旬不自觉的打了个哈欠,折腾了一天到底是累了。漆黑的车窗上倒影处她的脸,看起来也是有些疲倦。
这是最后一趟地铁,要坐好几站,她要下车的站差不多是倒数第三四个站。她呆坐了一会,觉得有些无趣,便拿出了手机,也开始低头玩了起来,开始看之前拍的那些照片。一个人的路多少是有些孤寂,无论这条路是长还是短。
程旬旬看完照片,唇边泛起了一丝浅笑,一个人高兴似乎还是有点无趣,程旬旬想了想就点开了周亚男的名字,跟她发起了短信。她玩手机玩的专注,因此并没有过分的去注意眼前晃过的黑色影子。
正当她跟周亚男聊的热络的时候,手机界面忽然一变,周衍卿的名字一下跳了出来,安静的地铁内骤然响起了手机铃声,程旬旬吓了一跳,差一点儿手机就从手里脱落了。她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名字,一时有些愣住,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一只手抵在唇上,眉心微微的皱了皱。
犹豫了好一会,她才慢慢的摁下了接听键,将手机放在了耳朵边上,表情严肃抿着唇,好半天才说了一声‘喂’。
“你在哪里?”他说话的声音异常的清晰,清晰的好像就在身边一样。
不过程旬旬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妥,回答说:“我在地铁上,你呢?刚才,刚才我在外滩那边找了你很久,一直没有找到,所以我就打算先回去。”
“是吗?但是我现在在地铁口等你,怎么办?”
“啊,我在你的衣服里放了钱,你摸摸看。”这个举动是吃饭的时候,周衍卿去上厕所让她去结账,把衣服放在她这里时她亲自塞进去的,里面还包括了坐地铁的零钱,还有打车的钱。
刚刚她用自动售票机买地铁票的时候,还专门拍了照片,发了条短信给他。发完短信她就有些后悔,感觉有些多此一举,但是短信发出去就收不回来了,后悔都是多余的。
片刻电话那头便传来了他短短两字,说:“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不可能丢的啊。”程旬旬皱了眉,不由抬起了头,张嘴正想再说什么的时候,看到坐在正对面的人,话到了嘴边却再也说不出来了。
白色的灯光下,让车厢内显得有些寂寥,广播开始播放即将到的站台,已经开始有人站起来,从他们面前走过,不过寥寥几人,这会又走了几个,就显得更是空旷冷清。
程旬旬顿了许久,才慢慢回过神来,放下了举在耳侧的手机,挂断了电话,略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说:“这么巧啊,我还以为你真的在那边等我。”她低了头,将手机放进了包包内,双手有些无措的拍了拍包包,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脑袋空空的,连话都不会说了。
只知道咧着嘴巴笑,还发出呵呵的声音,像个傻子一样。
周衍卿的表情倒是很淡然,翘起了二郎腿,双手搭在膝盖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动着,目光一转不转的落在她的身上。程旬旬像个做贼心虚的人,一直低着头,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手指不停的弄着自己包包上的小挂件。
程旬旬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会以这样的方式遇见,中间转了两趟线,为什么一直都没有碰见?是她眼拙还是他故意避开不见?等等,刚刚上车的时候,他并不是坐在这里,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怎么就这样凭空出现了?
她的眉心时而紧蹙时而舒展,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丰富,内心大概是在做剧烈的挣扎,半晌她才抬起了头,对上了他的目光,问:“你,你是不是一直跟在我后面?”
她的声音有点虚,她也只是猜想,也许真的就只是巧合,碰巧两人一道进了地铁,只是一直都没有看到对方而已。而他会坐过来,可能是想换个位置坐坐呢?
周衍卿微微侧了一下头,伸手拍了拍身侧的位置,说:“过来,我不习惯跟我隔那么远说话,太累。”
明明一点也不累,中间又没隔着人,车厢内也足够安静,说话一点都不碍事儿,甚至于不用特意提高声音。程旬旬端坐了一会,终究还是老老实实的拿了身侧的东西,换了个位置坐在了他的身边,中间隔着一个座位的距离,所幸之前那个站原本坐在这边最右侧的人下车了,因此座位很空。
“说吧。”程旬旬放好手上的东西,规规矩矩的将双手放在身前,侧头看了他一眼。
“你想让我说什么?”他一只手把玩着手机,眉梢微微一挑,唇边泛起一丝浅笑,侧目看了她一眼,淡声道。
程旬旬张嘴,原本还想再问一次,但看他的表情,顿时就打住了。那模样明摆着像是在耍她,想来他应该是早就找到她了,只是一直没有出现在她的视线里而已。
虽说感觉他是在耍她,但这一次程旬旬不生气,心底深处有很明显的喜悦。同他对视了一眼之后,便转开了头,强忍住唇角的弧度,说:“没什么。”
周衍卿看她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同样转开了头,然而对面黑色的窗户上清清楚楚的倒影出了他两的脸,跟镜面一样,各自的表情看的清清楚楚。程旬旬终究忍不住低头扬唇笑了笑,手里不停捣鼓着她的小挂件,脑袋轻微的晃动了一下。
她的这些个细小的举动,全数落在周衍卿的眼里,他低低的哼笑一声,说:“你就这点追求?”
“啊?”程旬旬不明所以。
“没什么,玩你的去吧。”周衍卿斜了她一眼。
出了地铁站,还需步行一段路才能到酒店,程旬旬手里拿了许多东西,周衍卿没有丝毫要伸手帮忙的意思,仍然走在前头,不过这一次他的脚步有所放慢,然而他慢她也慢,大概是习惯跟在后面了,他们之间终归还是隔着几步的距离。
一路上,程旬旬一直看着他的后脑勺,终究还是抵不过内心的好奇,想了想还是加快了步子走到了周衍卿的身边,问:“你是什么时候找到我的?在哪里找到的?”
周衍卿笑的高深莫测,淡淡扫了她一眼,并未开口回答。
程旬旬横着走,目光灼灼的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然而,周衍卿却一直都没有出声,她忍不住又问:“你为什么不叫我?”
他依旧不答。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不见的?”
他还是不说话。
“你就这样跟了我一路?”
周衍卿终于忍不住停下了脚步,程旬旬没个防备,便多走了两步,旋即又迅速的退了回来,站在了他的身侧,干笑了两声说:“好了,我不问了,快回去吧,好晚了。”
“你也知道晚吗?我刚刚看你开心的忘了时间了,哪里敢上来扰了你的好兴致。你本来不就打算故意跟我走散,单独去逛的吗?我也就是好心成全你而已。”他刻意的板着一张脸。
“不是……”
周衍卿哼笑着打断了她的话,说:“不是?不是你会给我准备好回去的路钱,不是还会给我发信息指导我怎么买地铁票,坐什么线路?你要是真的是不小心跟我走散了,会一个电话都不给我打?”
程旬旬睁着大眼睛,怯生生的看着他,片刻之后才干笑了一声,说:“我是怕你烦,塞钱我也是怕真的走散了,你身上没钱不方便回去。”
她见他张嘴想要说话,立刻继续道:“当然,我知道我这么做是多余的,你只需要一个电话就会有人主动过来接你。好吧,你就当我是想单独逛逛,反正你也不想跟我一块走,我是第一次来上海,不想浪费这个机会,总不好让你陪着我逛街。”
周衍卿哼哼了两声,没再说什么,继续往前。
两人走了十多分钟终是回到了酒店,周衍卿先进去洗澡。
等他出来,便看到程旬旬背对着他的方向坐在床沿上,衣带尽解。听到动静便立刻整了整衣服,弯身从袋子里拿出了换洗衣服,同他说了一声,便准备进卫生间。
周衍卿只瞥了她一眼,便看到她手里拿着奶瓶模样的东西,她用衣服挡着,周衍卿也看不准确,倒是也不在意。
两人躺下已经是十一点多了,程旬旬整个人沾着床垫,那种疲倦感就阵阵袭来。正当她迷迷糊糊快要睡去的时候,腰上忽然一紧,紧接着整个人便撞在了一个温热的胸膛前。程旬旬仍然有些迷迷糊糊的,微微仰头,微微张了嘴,只发出了一个音节,便被一张柔软的唇堵住。
原本搭在她腰上的手,一路向上,穿过她的发丝,抵在她的后脑勺上,让她无处可躲。
“嗯……”程旬旬伸手搭上了他的肩膀,轻轻的推了一下,却没有丝毫作用。
黑暗的空间里,只能听到彼此不稳的气息,程旬旬开始有些抗拒,她只一心想要睡觉,可身上的人却纠缠不放,睡衣的带子被他轻轻松松就解开了。他倒是不急,动作轻柔,慢慢的点燃了她身上的火种,让她混沌的脑子慢慢的清晰起来,逐渐的再次被占据。
她手上的动作不再反抗,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不由收紧,呼吸越来越急促。黑暗让他们彼此尽情释放了心底的,再不克制,当然也克制不住。
这一个晚上,整个过程程旬旬都有些混混沌沌,稀里糊涂的,但那种感觉倒是十分强烈,身心得到了释放。因此,这一夜她睡的格外的好,一夜无梦,大概是太累了,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了。
她睁开眼睛时,周衍卿正站在窗户前打电话,她整个人迷迷瞪瞪的并没有仔细去听他讲话,不过他也没多说什么,只听到他说知道了找最好的餐厅,地点隐蔽一点。随后就挂断了电话,紧接着就听到他说:“你醒了。”
程旬旬坐在床上,香肩半露,半睁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睡太多了,脑子晕晕的。抬了抬眉毛,伸手搓了搓脸颊,周衍卿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的身边,伸手扯了一下她身上不怎么整齐的睡衣。
“噢。”她侧目看了一眼,迅速的整理了一下衣服,掀开被子弄了一下头发,说:“你怎么没叫我起来。”
“叫你起来做什么?”周衍卿转身走到了床头柜前,拿起了手表,看了一眼,说:“可以吃午餐了。”
程旬旬拿了衣服赶紧进了卫生间洗漱,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才出来,整个人已然神清气爽,郑深不知何时竟然已经在房间内了。程旬旬见着他,便礼貌的打了一声招呼。
两人出了房间,在酒店的餐厅解决了午餐。餐后,程旬旬本以为周衍卿应该有事儿要去忙,然而下午却在郑深的安排下,两人去参观了一趟东方明珠塔,中途周衍卿离开了一阵,大概到饭点才又出现。程旬旬并没有因为他的中途离开而败坏了兴致,周衍卿离开时她笑着送别,周衍卿回来时,她依旧笑着欢迎。
并不多问他的行程,说真的程旬旬从来没想过周衍卿会陪着她游玩,因此总得来说她还是挺开心的。不过小诺的事儿她一直记挂在心里,免不了总想找个时机跟他聊聊这件事,但似乎一直没有这个机会。
这边的地产行业交流会周衍卿只是走了个过场,他中途来一趟上海,只不过是借着地产行业交流会的由头,过来跟一个人碰面的,而这个人正是孙傲。
在上海的第三天,程旬旬独自一人待在酒店房间内,周衍卿接了个电话就立刻走了,什么也没有交代。
她一个人在酒店等了一个下午,夜幕降临周衍卿却一直没有回来。
……
此时,周衍卿独自一人坐在一家私人餐厅的包间内,手边的茶已经换了一轮又一轮了,程旬旬在等,他同样在等。从天明等到了天黑,唇边一直泛着一丝浅浅的笑,看不出他此时心里真实的情绪。
与紫砂壶配套的杯子在他指间转动,每一次他都要等到杯中茶水凉透了才将杯子拿到嘴边,轻轻的抿上一口,然后添茶,继续等着茶水变凉。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
时针指向八点的时候,包间的门终于被敲响,郑深推门而入,说:“来了。”
周衍卿抬了眼帘,手指扣了扣手边的茶壶,说:“换茶。”
郑深拿了茶壶出去,片刻之后,便迎了人过来。周衍卿见着,立刻站了起来,系上了西装上的扣子,做了个请的手势,笑说:“孙老,您总算是来了。”
孙傲面上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走路那架势,倒像个做事雷厉风行的主。他屏退了跟在身边的人,不多时,包间内便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周衍卿毕恭毕敬的给他倒了杯茶,说:“母亲是上海人,据她所说这间私人餐厅的上海菜最地道,不知……”
“我是吃过才来的,你们姓周的请的饭,我可是不敢吃。这吃上一口,就怕被贴上受贿贪污的罪名。”孙傲的姿态十分谦逊,周衍卿给他倒茶,他便立刻将茶杯捧在手心里。
周衍卿淡淡一笑,说:“您这么一说,我还真是怕了,怕成了行贿之人。就是不知道这普普通通一餐饭,该怎么判,会不会坐牢?”他说着便放下了手上的茶壶。
孙傲做了一个谢的手势,喝了一口茶,便将杯子放在了桌子上,淡淡的勾了一下唇,说:“既然明白这个道理,你的胆子倒是也大,事情才出了几天就这么上杆子来找我。”
“孙老似乎是忘了一个重要的细节。”周衍卿微笑,眼里没有丝毫的畏惧。
孙傲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周衍卿说:“不过有件事,我不得不实话告诉孙老您。”
“什么?”孙傲脸上的笑容渐淡。
“您的儿子似乎是真心喜欢程旬旬的,也就是我的合法妻子。看的出来,他是势在必得,这一次恐怕还要怪您坏了他的好事儿呢。”
孙傲微不可察的蹙了一下眉,深深的看了周衍卿一眼,微挑了眉梢,问:“旁的就不必多说了,我的儿子我自会管教,你便好好看紧自己的老婆便是。我想是个男人都不喜欢在自己的头上扣个绿帽子,这事儿传出去,对你也没有什么好处。”
“您说的对,我一定好好看着我的老婆,我最讨厌的就是戴绿帽子,这件事我知道了也非常生气。”
此话一出,孙傲再次抬眸,片刻便微微眯了眼睛,不跟他兜圈子,问:“你来意?”
周衍卿轻笑一声,摇了摇头,说:“总归是瞒不过孙老您的眼睛,我是怕您误会,专程过来同您解释一下,这件事跟我没有关系。”
孙傲眉梢一挑,唇边含了一丝笑,背脊靠在了椅背上,悠悠然的抬手喝了口茶,笑说:“你的意思是你跟你父亲也没有关系?”他这话的语气里含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当然,我是我,我父亲是我父亲。”
“父子两没关系这话我倒是第一次听说,有趣,真是有趣。”孙傲脸上的笑容又多了一丝嘲弄。
周衍卿并不介意,笑说:“我清楚如今他们整裕丰的意图是什么,但不知道孙老您有没有觉得,有些东西毁掉不如得到。”
孙傲的眼眸一动,抬起了眼帘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默了片刻,才嗤笑了一声,说:“不用我说你也该知道什么叫做道不同不相为谋。”
“知道,当然知道了。但孙老您可能不知道,我们实际上是同道中人。”周衍卿说着,便伸出一根手指在茶杯内沾了水,一笔一划的写下了一个名字。
孙傲的目光一直盯着他的手指,等周衍卿写下最后一画,孙傲脸上的表情便僵住,猛地抬眸对上了他的目光,两人静默着对视了数秒,孙傲便哼了一声,说:“这个人谁都认识。”
“老百姓当然认识,就像您的名字整个栾城的人都知道,有什么奇怪。只是里面的绕绕弯弯,不是自己人,又怎么会知道。当然您可以不信,但如果这个视频往上一送,您说的您的仕途还能通顺吗?”他说着,就从手机里调出了一段视频,举到了他的面前,“我若是将这个视频交到了我父亲的手里,那么您恐怕是要换道而走了。”
“当然,您风向一转,这段视频就会落在应该看到的人面前。您的仕途恐怕就要此中断了,中断也没什么,就怕下半辈子还要受牢狱之灾,那可真是惨透了。”
孙傲一伸手,周衍卿便把手机收了回去。
周衍卿似笑非笑,神色依旧淡定如初,孙傲横眉冷对,啪的一声将茶杯砸在了桌面上,压低声音说:“你以为你是谁?”
“到现在为止我谁都不知道,但今天见完您之后,我想我应该要有点地位了。您,没的选择。”周衍卿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阴。
孙傲的脸色铁青,深吸了一口气,良久之后,才缓缓开口,说:“你想怎么样?”
“您帮我,帮我在裕丰得到实权。”话音落下,周衍卿拿起了茶壶,又被他倒了茶,笑问:“孙老可否赏脸陪我一块吃个饭呢?等了您一个习武,到现在我可是米粒未进。”
孙傲深吸了一口气,脸色还是不太好,抿着唇没有丝毫回应。
周衍卿起身亲自擦干净了他刚刚用力砸杯子而倾出了茶水,然后将茶杯放在了他的面前,笑说:“孙老何必生气,您该高兴才对,这对你有百利而无一害,不是吗?不瞒您说,您帮了我,要不了多久,连唐氏也会是我的。”
孙傲微微瞠目,半信半疑的看了他一眼,半晌倒是缓和了脸色,说:“刚才吃的不多,这会倒是有些饿了。”
“那我叫人上菜。”
……
程旬旬在酒店房间内等到九点,实在饿的不行了,便自行下楼去附近的餐厅随便弄了点吃的,等她填饱肚子回来,周衍卿就站在门口,刚刚接完电话。
程旬旬走近了便在他身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味,看他的样子还挺清醒的。程旬旬快步的过去,拿出房卡开门,说:“我等了你很久,实在等不住了就下去吃了个饭。”
“嗯。”
她刚推开门,身后的人忽然贴了上来,程旬旬转头,嘴唇却被他准确无误的咬住,她‘嗯’了一声,猛然转身双手抵在了他的胸口上,步子往后退,想要躲开,而他却先一步伸手锁住了她的腰,将她牢牢的锁在怀中,推着她进了房间,顺脚就踹上了门。
他这忽如其来的猛烈攻势,让程旬旬有些束手无策,只能节节败退。房卡从程旬旬的手里滑落,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她都来不及把房卡插在卡槽里,不插卡房间里就没有电,房内漆黑一片,周衍卿根本不看路,程旬旬的后背一下撞在了柜子上,发出一丝响动,这才制止了周衍卿的动作。
周衍卿顶着她,并没有退开,两人的喘气声均有些急促,程旬旬微低垂着头,抬手擦了一下嘴巴,小声的说:“等一下。”
“不能等。”他的话音未落,便再次低头吻上了她的唇,他的唇舌之间带着淡淡的酒精味道。
程旬旬闹不懂他这是怎么了,动作急迫又粗鲁,刚刚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喝醉的样子,他要是真的醉了,郑深不可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他的力道实在太重,程旬旬反抗,可她越是反抗他的力道就越重,慢慢的她也就学乖了,不再反抗,咬咬牙忍了下来。黑暗里,两人一路过去到床上,不知道踢翻撞到多少东西。但是周衍卿显然根本不在乎这些,确实不在乎,就算撞,疼的也是程旬旬,他当然不在乎。
他扣住她的肩膀,两人一道倒在了床上。他压在她的身上,忽然就停住了动作,黑夜里程旬旬似乎能够看到他漆黑的眼睛,闪烁着点点的光。她吞了口口水,双手还是顶在他的胸口,微喘着气,问:“谁刺激你了?”
“你。”他说的是实话,回来的路上,他仔细的看了一遍手机上的视频,这还是他第一次完完整整的从头看到尾,看完之后,差一点没把手机给扔了,但终了还是忍住了,只将手机丢在了一侧的座位上,铁青着一张脸,侧头看着窗外。
他忽然伸手用力的揉弄她的嘴唇,反反复复的擦,像是在擦掉什么。程旬旬疼的不由呼出了声,艰难的开口说:“干什么,疼的。我今晚没吃不该吃的。”她急忙辩解。
他说:“我以后不想从你的嘴里尝到别的男人的口水。”
程旬旬一愣,一下就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整个人一下就凉了下来。
他说:“说话。”
“说什么?”程旬旬侧过头,顶住他胸口的双手更是用力了一些。
“你说呢。”他的语气听起来并没有多少愤怒,反倒像是在讨要什么。
她微微顿了顿,眼珠子转了一圈,缓缓道:“不会有以后,以后你不说我不做。”
话音落下,房间内便陷入了一片沉寂,周衍卿没再开口,两人保持上下的姿势,黑暗中程旬旬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但总觉得他应该是满意这个答案的。
程旬旬心里清楚男人在床上都特别好说话,她忽然觉得现在也许是个时机,他的唇慢慢压下来的时候,程旬旬用额头顶住了他的额头,避开了唇,说:“我想跟你说个事儿。”
“说。”他微微抬了头。
“你能不能答应我,等所有的危险都解除了,你把诺诺还给我。”她说的小心翼翼,将姿态放到最低。
周衍卿默了一会,忽然又慢慢的压了下来,鼻尖不偏不倚的顶到了她的,旋即脸颊一偏,凑到了她的耳边,“不是还,而是你想见他,只能心甘情愿的留在我的身边。”
程旬旬微微一愣,旋即便感觉到了他不安分的手,不知何时窜进了她的衣服内。
最终,周衍卿依旧没有回答答应不答应,但程旬旬总觉得好像又得到了另一个答案。
……
隔天早上,程旬旬起来时,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伸手一摸连被窝都已经凉了,房间内的窗帘还是拉的严严实实的,光线从缝隙中漏进来,让房间内多了一丝光。她慢慢的坐了起来,等脑子慢慢清醒过来,才掀开被子下床拉开了窗帘,今天的天气不错,阳光透过落地窗一下洒在她的身上,暖融融的。
她的身上套着周衍卿的黑色衬衣,她的睡衣昨天被周衍卿弄脏了,现在怕是还没干,他便将他的衬衣丢给了她,让她当睡衣。他的衣服到了她的身上,就变得又宽又大,穿着倒也舒服。两条大白腿裸的露在外头,黑色的衬衣将她的皮肤衬的更加白皙。
程旬旬在窗边站了好一会,才转身环顾了一下房间,这才发现好像少了点什么,她又细细的看了一遍,终是发现少了什么,少了周衍卿的所有东西。
正当她想着,门铃便响了起来,程旬旬随便拿了一条裤子,快步过去开了门,郑深站在门口,他冲着她浅浅的笑了一下,随即便微低了头,说:“五爷有事一早就去了B市,他让你在上海留几天,等他回去栾城你再回去。你有任何事都可以找我,我会住在你的对面。”
“噢,好的。”程旬旬默了片刻,才应了一声,随后便关上了门。
转身回到床边,弯身坐在了床沿上。说不失落,一定是假的。昨晚还一夜温存,天一亮人就没了,让她有种只是做了一场春梦的感觉。
正当她愣神的时候,余光扫见了床头柜上有什么东西闪了闪,她侧过头,定睛一看,便看到了一叠现金,现金上放着一张卡,卡上放着一个圈状物体。
她皱了皱眉,伸手拿在了手里,看了看,便往无名指上一套,竟然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