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众臣对于宁王要求放出豫王的奏章都觉得奇怪,皇帝更是面色不善。
“豫王需要在府内修身养性,也好好学学为臣之道,宁王觉得必须放他出来吗?”皇帝冷冷坐在上首道,说这话时已是十分不愉。
“是。”赵怀琰神色淡淡,道:“江南水患,仅凭轩王一力怕是不够,之前儿臣去查曾县令贪污一案便费尽心思,此番水患,朝廷将要拨下大笔的银子,而且两江总督魏大人儿臣也查到了不对劲,但儿臣如今忙于京城事物,无法亲自前往,思来想去,也只有九皇弟最合适。”
底下的大臣们闻言,也窃窃私语起来,江南水患并非小事,虽然也有能臣在,但若是总督都有问题的话,一个轩王殿下的确可能压不住。
皇帝闻言,也沉默起来。
赵怀琰继续道:“此番可叫九皇弟将功折罪,若是水患能处理好,可交由他处理好江南事物后再折返回京城。”
皇帝看着他神情始终不变的模样,心里微微舒了口气,他最怕的就是这几个儿子们冷漠无情手足相残,但现在看来,怀琰起码还记挂着自己皇弟。
“你说的不无道理。”皇帝沉吟一声,半晌,才似乎敲定了主意,道:“即日起,令九皇子启程赴江南处理水患一事,严查官吏贪腐,待处理好了江南事物,再考虑恢复其爵位。”
安公公听着皇帝答应,才暗暗松了口气,却是不理解赵怀琰为何要把赵倾放出来。
等下朝后,他才找了空儿出来,看着似乎早就在等着的赵怀琰,忙上前行了礼:“宁王殿下。”
“劳烦公公亲自过来。”赵怀琰客气道。
安公公笑笑,他也算是看着赵怀琰长大的来人,只恭谨道:“王爷不必跟奴才这样客气,当年若不是王爷极力相保,奴才早已成为刀下亡魂了。”想起当年他尚未成为皇上身边得力大太监时,因为得罪德妃,差点被皇上推出去斩了,要不是宁王说了几句,那会儿他可能就死了。
“公公客气。此番请公公来,是要公公做一件事。”赵怀琰道。
“王爷请吩咐。”
“兵部侍郎孙大人,传闻暗中跟九皇子赵倾勾结在了一起,已经在运往西南的粮草上做了手脚。”赵怀琰目光清寒。
安公公微微一怔:“这样说来,岂非林将军有危险了?”
“暂时不会有,但若是不提前说,便不只是林家有危险了。”赵倾这次的目标是锦婳所有的亲人,而他仅仅剩下的刀便只有一个兵部侍郎,所以他要提前准备。
安公公点点头:“奴婢明白了。”
赵怀琰见她应下,这才转身走了。
等他一走,安公公立即回了养心殿去。
到了殿门口时,见有小太监正好捧了茶来,才亲自接过,把小太监打发走了,收拾了一下心情,笑着走了进去。
皇帝正在看奏章,听到声响,道:“上哪儿去了?”
“奴才的小徒弟听到些传闻非要跟奴才说,奴才训了他一顿,宫里哪里容许传谣言,所以才耽搁了些时间。”安公公小心将茶放在一侧,才笑道。
“哦?谣言?”皇帝显得颇有兴致,干脆放下了朱笔,舒服的靠在软枕上笑道:“说来听听,看看是什么样儿的谣言。”
安公公忙道:“皇上,都是他们胡乱说的,奴才可不敢乱说给您听,回头奴才可还要好好去罚罚那些个乱嚼舌根子的人呢。”
皇帝看他一副惶恐的样子,越发觉得好笑起来,端起茶缓缓喝了口,才道:“说罢,就当给朕解解闷。”
“这……奴才就大胆说了,不过说之前,奴才先请皇上不罚奴才。”安公公立即跪在一侧道。
“你这个老滑头,说罢,朕不罚你。”皇帝笑道。
安公公闻言,这才提着心小心道;“那些个刁嘴奴才说,最近您才提拔上来的那位孙侍郎的女儿跟宁王妃闹了矛盾,撺掇了孙侍郎在运往西南的粮草上动手脚呢。”安公公说完,悄悄观察了下皇帝的表情,看他神情严肃起来,才又道:“奴才看着就是胡说,区区一个小女子,孙侍郎怎么可能听了她的?”
“说的也是。”皇帝淡淡笑笑,眯起眼看着他道:“可还有别的,继续说。”
“其他的……”
“让你说你就说,朕就当个笑话听了。”皇帝道。
安公公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他跟了皇帝这么多年,早就知道他已经开始怀疑了,既怀疑自己,也怀疑孙侍郎。
他小心道:“还说孙侍郎打算把女儿嫁给九皇子殿下呢,还说什么宁王妃福相,会怀男胎之类的。”
安公公凑了些无足轻重的谣言进去,真真假假,听起来也叫人分辨不清了。
皇帝听罢,也没有大动干戈的去查,但却是记在心里了,只笑笑:“当真是些谣言,往后他们再说,你直接掌嘴就是。”
“是,奴才一定狠狠掌嘴。”安公公笑着起身,但看皇帝望向自己时怀疑而冰冷的眼神,心下微紧,佯装平静的立在了一侧伺候笔墨。
宫外。
赐赵倾立即起身奔赴江南的圣旨已经到了,赵倾接到圣旨的一刻,还愣了下,旋即反应过来,他只要求放自己出府和恢复爵位,却没说方式,没想到赵怀琰竟然会直接‘赶’自己出京城。
“九皇子,接旨吧。”传旨公公笑道。
“多谢父皇恩典。”赵倾接过圣旨,已经有一列侍卫牵了马车过来了,领头的侍卫直接行礼道:“皇上吩咐,由属下护送皇子去江南,九皇子请!”
赵倾看着这一切都准备好了,反而也不急了,只道:“且稍等片刻,我让人去收拾几件衣裳来。”既然说放人,他肯定会放,不过赵怀琰以为这就结束了么……
郑穹本还在考虑孙家的提议,不多时接到赵倾被放出府并派往江南一事,也跟着犹豫起来。
郑娇娇坐在底下泣不成声,闻言,只道:“爹,您别答应孙家,九皇子说过要娶女儿的,女儿现在就去见九皇子。”
郑穹看了眼面色苍白的女儿,微微咬牙:“娇娇,你真想嫁九皇子?”
“自然,他自己也说好了的。”郑娇娇直接道,她已经幻想过无数次嫁给赵倾的场景了。
“但是九皇子未必还看得上我郑穹。”郑穹眉头微皱,想了想,还是不甘心道:“我们去城门送九皇子。”他要问问九皇子到底愿不愿意娶,若是不愿意,他郑穹就不参合这趟浑水了,回乡去,等日后新帝登基,他自有法子再回京城来。
郑娇娇连忙点头,父女二人也很快赶到了城门口,但到时,孙家人也早就到了。
孙侍郎没出现,但孙裘兄妹都在。
孙婉婉眼泪在眼里打转,娇声道:“王爷,婉婉就在京城等你回来。”
“辛苦你了。”赵倾抬手轻抚她的脸,眼角瞥到赶来的郑穹父女,转头浅笑:“郑大人也来了,孙家的决定,你们考虑清楚了吗?”上次没救郑穹,他必已记恨在心,与其再用他,倒不如忠心耿耿的孙家好用。但彻底踹开郑穹之前,他背后的郑家似乎也可以利用。
郑穹也瞬间明白过来,要娇娇嫁给孙裘的决定,就是他赵倾定的。
郑娇娇不明白,看着孙婉婉勾引赵倾,怒气匆匆的就要冲上去,却被郑穹一把拉住。
“爹,你做什么……”郑娇娇气得心口绞痛起来,整个人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郑穹看着赵倾,面色铁青,转身就要走,却听他道:“郑大人以为锦朝能有多大,你躲得掉吗?”
郑穹面色更难看,他这是在威胁自己吗?
“九皇子,草民现在一无所有……”
“难道没人告诉大人,你失去的一切,都可以再回来吗?”赵倾嘴角勾起,目光也变得阴翳起来。
郑穹才不信他,他这样唯利是图的人,若是真的想要再把自己扶上兵部尚书的位置,也不可能把娇娇嫁给孙裘了。
“草民不敢奢求……”
“那林端的下场呢?大人忘了?”赵倾声音微寒,敢背叛的人,他绝不会放过的。
孙裘也走了过来,亲自上前扶起郑娇娇,动作亲昵,对郑穹笑道:“岳父大人,您就不要犹豫了,把娇娇嫁给我有什么不好的?我好歹也是侍郎家的嫡子。”
“乡巴佬……”郑娇娇骂出声,但身体却没有力气挣脱开,只能求救般的看向赵倾。
赵倾爱怜的扫了她一眼,笑道:“娇娇,为了我,你会嫁给孙裘对吗?劝劝你爹爹,不要做让自己后悔一辈子的事。”
郑娇娇闻言,心都碎了,九皇子果然半点都没有喜欢过自己。
但赵倾忘了,郑穹能稳稳坐着兵部尚书的位置,并非全靠郑家,若年轻时没几分硬骨头,怎么可能活到今日。
闻言,他当即上前一把推开了孙裘,把女儿交给了身后的侍从,才铁青了脸寒声道:“九皇子一路好走!”说完,扭头就要离开,孙裘却是黑了脸,站稳后寒声道:“我看看谁敢走,敢推本公子,你一介草民连对不起都不说吗?”
赵倾看着这场景,知道郑穹是不能留了,也不再管孙裘的刁难,转身往停在远处的马车而去。
“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今儿你不给我跪下来磕三个响头,谁都别想走!”孙裘阴鸷冷笑道。
“你别欺人太甚!”郑穹怒骂,郑娇娇因为太生气,整个人瘫软了下来,仿佛已经不能呼吸,脸都憋得青紫了。
丫环吓了一跳,忙哭着道:“老爷,小姐快不行了……”
郑穹转头看着爱女,额头都沁出汗来,他这么多年,还从未受过这样的屈辱。
孙裘越发的咄咄逼人:“来人,给他押着他跪下!”
立即有孙府的侍卫就冲了来将郑穹狠狠摁住,啪的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孙婉婉让特意拦着百姓的侍卫散开,让人都过来围观了。
郑穹面色发白浑身发颤,狠狠看着孙裘:“你今日如此猖狂,必不得善果!”
“啪——”孙裘抬手就是一巴掌,阴冷盯着他:“敬酒不吃吃罚酒,郑穹,是你自己不要荣华富贵的,可不要怨我。”说完,直接抬手:“此人猖狂至极,只怕当初杀人之徐大人还未审查清楚,来人,押送去官府……”
郑穹心里绝望到了极致,也屈辱到了极致,可就在他被人拖走时,听得一道清冷女声传来。
“孙公子真是好气魄。”
孙裘认得这声音,心里诧异,她怎么也来了这里?
孙婉婉抬眼就看到被人护送着缓缓而来的女子,银牙紧咬:“这件事跟王妃可没有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呢,郑大人虽然是谋杀了本妃的伯父,便是要罚,也该是本妃来罚,对吗?”林锦婳缓缓走来,她其实早就在这儿了,不过是想看看郑穹的底线到底在哪儿。她现在正值用人之际,郑穹能坐上兵部尚书的位置,可不简单。
孙裘轻哼一声,拔高了声音道:“王妃到底是女人,就不要管这等事了,来人,带走!”
“没王妃的命令,我看谁敢带人走!”墨风直接上前将人拦住呵斥道,王府的侍卫也迅速把人团团围了起来。
孙裘咬牙,冷冷盯着林锦婳:“王妃就非要跟我孙家过不去?”
林锦婳明眸轻转,淡漠睨着他:“这就是你跟本妃说话的态度?”
“你——!”孙裘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但孙婉婉不知道,闻言,直接怒道:“分明是你在仗势欺人——!”
“敢跟王妃大呼小叫,不知礼,掌嘴。”墨风寒声说罢,墨雪已经闪身过去,直接打了孙婉婉一个巴掌。
林锦婳看着地上快窒息的郑娇娇,缓步上去抽出银针,而后又取了两颗药丸给她喂下去,看她缓过气,才勾起唇角,起身看着孙婉婉:“还有什么要说的?”
“你——你欺人太甚。”孙婉婉捂着脸想装可怜博得旁人同情,但他们兄妹方才欺负落魄的郑穹父女,他们可都是看的清清楚楚的,现在即便她要哭出来也没有人觉得可怜。
孙裘也觉得面子挂不住,低声跟林锦婳道:“王妃,跟我孙家作对,可不是个明智的做法。”
“本妃何时要与孙家作对了?况且就是作对,又如何?难不成孙家还敢在运往西南的粮草上做动作不成?”林锦婳笑道,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旁边的人都听得到。
“自然不会。”孙裘忙道,看着林锦婳今儿是铁了心要护着郑穹了,可昨儿他已经告诉了部分计划给郑穹,决不能让他跟林锦婳接触,当即只道:“王妃,郑穹是你的仇人,让你带回去,我也不放心,倒不如我先带走……”
“孙公子放心。”林锦婳淡淡一句,看了眼墨风,墨风会意,立即走到郑穹身侧,将死死按着他的孙府人推开,才扶起郑穹道:“郑大人若是不介意,宁王府的人会护送您回去。”
郑穹说不上要信谁,因为在他看来,谁都想杀自己,可偏偏方才林锦婳又救了娇娇……
“多谢王妃。”他咬牙说完,转身就要走,孙裘眼看着不对,只能朝身边人看看,那些人会意,二话不说就冲上去要抢人,而且还拔出了剑,明显就是要趁乱杀人的样子。
他看着现场乱起来,伸手要去拉林锦婳,却被墨雪一把打开:“你要做什么?”
“太危险了……”孙裘冷冷一笑,林锦婳看着跟王府的人缠斗起来的孙府人,冷笑:“孙公子要谋杀本妃?”
“光天化日之下,我怎么敢……”孙裘还未得意说完,墨风已经一脚把他踹到在了地上:“敢谋害王妃,当斩!”
孙裘被踢的在地上滑行几米,撞到墙角才停下来,却疼的差点背过气去,孙婉婉还要冲上来,被墨风抬手便一巴掌给打得摔倒在了地上,狼狈不堪。
林锦婳看着还要动手的孙家人,寒声道:“把这些暴徒全部抓起来,送官查办!”
墨风立即领着侍卫上前,没多会儿便把人全部拿下了。
围观的百姓看着倒在地上的狼狈的孙氏兄妹,不由拍俗称快。
郑穹勉强躲到林锦婳身边,才颤声道:“王妃为何救我?”
“大人乃是少见的英才,若是肯为我所用,自是最好。”林锦婳直接说出目的,眼角瞥见孙裘兄妹想偷偷溜走,寒声道:“墨雪。”
墨雪会意,上前便拦在了正欲爬着逃走的二人跟前,冷漠道:“谋杀皇亲国戚,乃是死罪。”
“我没有……”孙裘忙辩解。
“不如去大理寺再说吧。”墨雪说完,直接叫人把他们兄妹绑了送去大理寺了。孙侍郎敢在粮草上动手,就看舍不舍得这一双儿女了。
远远的,赵倾在马车上看着这一幕,沉沉呼了口气。孙侍郎忠心,但他这双儿女是真的没用。
他招了收买的侍卫来,低声道:“去一趟孙家,问他一句话。”
“皇子请吩咐。”
“问问他,是儿女重要,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耀尊贵重要。”赵倾淡漠道。
侍从闻言,立即去了,赵倾这才放下了车帘,但看着那站在人群里气势斐然的女子,大红的衣衫,仿若久居高位的尊贵。
林锦婳察觉到他的目光,冷淡睨去。
赵倾见她看来,朝她扬起唇角。再厉害,也终究只是区区女子而已,他总有办法叫她痛不欲生!
“走。”他撇过脸去,不再看她,由着马车往江南而去。
林锦婳看他离开,才微微咬了咬牙。
郑娇娇苏醒时,看到已经把孙裘兄妹抓起来了的林锦婳,又闭上了眼,她真是不论如何也比不上她的。
郑穹也能感受到林锦婳身上一股好似天生而来的高贵,他跟在一侧低声道:“王妃若是不介意,草民知道一处暂时可以歇脚的客栈。”与其等着被赵倾和孙家杀掉,倒不如试试林锦婳和宁王,毕竟当初那件事,宁王绝对有能力让他死,却还是放了他一条活路,可见他们并不是真的要杀死自己。
林锦婳知道他是有了归顺的心意,只吩咐墨雪押着孙氏兄妹去大理寺,才转身上了马车。
等到客栈时,墨月看到一路跟来的郑穹,还有些惊讶,迎了林锦婳后才低声问道:“小姐想让郑大人也加入我们?”
小姐想建立的到底是江湖组织,可郑大人却是官僚出身。
林锦婳却是有自己的考量,若完全没有官府的人,全凭江湖人的诡诈也不实际,因为她要对付的,不是江湖某个势力,而正是朝廷里的人。
等到了雅间,郑穹听完林锦婳的计划,才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了:“王妃原来一直有这样的组织……”
“大人愿意做,从今往后就要放弃官名,不过本妃能保你一家的性命无虞。”林锦婳淡淡说着,她笃定他会答应。如今孙家杀意毕现,赵倾更加放弃了他,诺大的郑家家族怕也保护不了他们一家子了。
郑穹犹豫起来:“我从未做过这些……”
“大人能管好一个兵部,区区江湖组织,更不是问题,我唯一的要求,就是绝对服从命令。”林锦婳说完,才推开了窗户,看着藏在人群里却明显盯着客栈门口的人,浅笑:“大人不做,怕是出了京城活不过十里地。”
郑穹看着底下的人,面色更紧。可是加入江湖组织,他又从未做过……
墨月看出他的担忧,笑道:“王妃既然相信大人,奴婢便也相信大人,江湖事跟朝廷事一样,只是少了内部的勾心斗角,大人智慧过人,不会做不好的。”
郑穹长长叹了口气,才道:“既如此,我答应王妃,不过一点,我的家人必须平安。”
“自然。”林锦婳唇角扬起:“那么大人要解决的第一件事……”
“孙家粮草之事。”郑穹很轻易便能猜到:“不过之前听孙裘的意思,想要栽赃在徐程青身上,他可会跟这粮草接触?”
“大人是想将计就计?”林锦婳问道。
郑穹点点头:“九皇子在京城最大的依靠就是孙侍郎,只要孙侍郎出事,他就等于断了左膀右臂。”
“今日之事他全部看到了,他们的计划肯定有变,不过既然大人肯帮忙,相信一定能解决。”林锦婳笑着说完,直接留了墨月:“剩下的由你跟大人商量。”
“是。”墨月应下。
郑穹看林锦婳就这样轻松离开了,越发诧异:“王妃就这样走了?”
“剩下的奴婢会跟您交代。”墨月笑着说完,看他怀疑的眼神,笑道:“大人放心,王妃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比如今日,笃定了大人会来。”
郑穹闻言,略有些尴尬,毕竟他活了一把年纪,如今看来竟还不如个十几岁的小丫头。
墨月看穿他的尴尬和不自在,不过却不担心,王妃看中的人,必然有其长处。
郑穹的确有,老谋深算,也算有底线,只是他眼拙,错认了赵倾为主。
林锦婳出了客栈,墨风便道:“王妃,接下来怎么做?”
“安排郑穹假死。”林锦婳说罢,才掀开帘子朝外看了看,那些盯着的眼睛都是孙家的人么……这个孙侍郎如果真是个聪明人,就该放弃在粮草上动手脚了吧。
一路回到王府,阿宝早早在等着了,看到林锦婳回来,才急急上前道:“王妃,采儿姑娘送回来了。”
林锦婳闻言,二话不说便急急往前走去。
等到时,衾息已经在里面了,但神色不大好。
“王妃,采儿失躺血过多,加上小产,怕是不行了……”
“小产?”林锦婳拳头握紧,立即走了进去,便见采儿面容虚白的躺在了床上,两只手臂齐肩处裹着绷带已经被血染透,手臂已然不见。
她鼻子一酸,手便颤抖起来,小心上前唤她:“采儿?”
采儿勉强睁开眼睛来,她早已接受了双臂都被人活生生砍掉的事实,瞧见林锦婳,笑起来:“小姐,采儿是想来恭喜你的,现在反倒害你哭了。”
林锦婳的泪控制不住的落下来,坐在床边看着她尽量轻声道:“你放心,我会治好你的,再把你送的远远的,再也受这些事情牵累了。”
采儿扬起苍白的唇,笑着摇摇头:“小姐不知道,采儿不想离开小姐,采儿从小跟着小姐长大,就想一辈子伺候小姐。”
林锦婳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哽咽,才道:“那好,你就一直留在我身边。”
“小姐,采儿还怀了孩子呢。”采儿的眼里神采越发多了起来:“等孩子生下来,小姐给她找个奶娘好不好,采儿没了手抱不了她了。”
“采儿……”林锦婳哽咽的说不出话,阿宝已经在后面低声啜泣起来。
采儿看她哭,忙安慰道:“小姐你别哭,采儿一点都不疼。”
“对不起……”林锦婳望着她,心狠狠揪了起来,前世采儿便是为自己而死,今生她又因为自己而吃尽苦头。
采儿摇摇头,眼皮却觉得沉重起来,她勉强笑道:“小姐没有对不起奴婢,奴婢生来就是为了照顾小姐的。小姐,奴婢好困了,许是肚子里的孩子也困了,奴婢先睡会儿……”
“不要,不要睡!”林锦婳忙唤她,但她却再也撑不住,沉沉合上了眼睛。
她嘴唇动了动,想安慰林锦婳。小姐,你别哭,采儿不痛……为了小姐,采儿什么都不怕的,可是她再没有力气说出这些话来了。
林锦婳看着她平静到仿佛熟睡的脸,再也克制不住泪如雨下。
赵倾,赵倾!
此生不将你碎尸万段,我林锦婳不死不休!
衾息看着痛苦的人,心里微微叹了口气,王妃唯一比不上弦月的地方,可能就是不如弦月公主狠心。可那高处不胜寒的位置,从来都只有最绝情的人才能坐得稳。
赵怀琰来的时候,看着林锦婳伏在床边沉默不语,上前将她打横抱起,才跟高禀吩咐道:“以王妃义妹之礼葬了采儿。”
“是。”高禀看了眼床上面色白的透明的女子,看着她的断臂,暗暗叹了口气。
林锦婳默默靠在赵怀琰胸口不出声,直到回了房间,才开口:“是谁对采儿动的手?”
“孙裘。”因为人是他劫走的。
林锦婳缓缓合上眼睛,孙裘,断人双臂让人小产是么……
赵怀琰小心将她怀里,没有多少安慰的话,他知道她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报仇。
一夜过去,孙裘兄妹便被放了出来。
就连孙婉婉都觉得奇怪,出了大理寺门的时候,还不解问孙裘:“我们怎么会忽然被放出来?”
孙裘很自信:“我们好歹是孙侍郎家的,而且昨儿就算冲撞了林……宁王妃,也没有伤到他,父亲又正得宠,谁敢拿咱们怎么样?”
孙婉婉听他这样一说,也觉得有道理,倒也不再多想,提步上了孙府来迎接的马车,不过上去后发现孙裘没上来,不由奇怪问道:“哥,你做什么去?”
“我要去去晦气。”孙裘想起昨日的羞辱便觉得一心不忿,自然要去美人窝里逍遥逍遥找找场子。
说完,便只带着两个小厮就走了。
进了京城最大的醉花楼,点了最红的姑娘便拥着去房间了。
一番云雨过后,姑娘还倚在他怀里撒娇,就听得房门好似被人打开了。
孙裘不满道:“本公子没点人,滚出去!”
他喊出声,本以为这样人就会走了,谁知那脚步声竟是直直走了过来,他正要骂人,就看到两个蒙面的男人手执寒剑朝他走了过来,抬手便砍断他两条胳膊,尖叫声立即传遍了整个醉花楼。
他本以为这样就完了,那两人对他下身看了看,手起刀落,让他变成了太监,还把他那玩意儿直接从窗户扔出去喂狗了。
这样的消息传回孙府,孙夫人直接晕了过去,孙大人却知道是谁动的手,手里捏着的筷子不由颤了颤。
“爹,您可要给大哥报仇啊!”孙婉婉直接怒道。
孙侍郎看也没看她,颤抖着将碗筷放下。他以为林锦婳会把这仇记在赵倾身上,没想到她居然还是查到了动手的人,而且就这样肆无忌惮的动手了,难怪赵倾会问他是想要一双儿女的命,还是要至高无上的荣耀了。若是现在就被林锦婳吓住,他一切的努力就都功亏一篑了。
“爹,您想什么呢……”孙婉婉不满喊他,却被他冷冷一瞪,吓得瞬间住了嘴。
孙侍郎拳头握紧,死死咬牙:“从今儿开始,你不许出府,也不许参加任何宴会。”
“为何……”
“想活命就不要出去!”孙侍郎怒道。
孙婉婉吓得差点跳起来,但看他如此暴怒,也闭紧了嘴不敢再说话。
孙侍郎咬咬牙,皱紧了眉头。西南之事势在必行,如果林麓之拿到军权,那么九皇子就彻底斗不过宁王了。
他想了想,低声吩咐着下人:“你们看好府里,我出去一趟。”
下人应声,孙婉婉也不敢出声,等人走了,才立即去看孙裘了。
林锦婳坐在临湖的秋千上,徐昭昭跟王汝嫣都来了,却不好怎么劝她,直到墨风回来,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她才缓缓松了口气,跟一侧王汝嫣道:“最近林府可还好?”
“还好,夫君叫了不少人守着府邸,我出门更是跟了一大群的人。”说到这里,王汝嫣自己都有些害羞。
徐昭昭笑眯眯道:“表哥是真疼表嫂。”
王汝嫣越发害羞,林锦婳却也安心了些,这样的话,起码陶家暂时没有插手的机会。
几人说了会儿话,林锦婳心里的沉闷散了不少,但有些仇她是一定会报的。
孙裘之事出了后,京城人心惶惶了一阵,但很快就都淡忘了,七月一过,八月便迎来了桂花盛开的盛况,宫里宫外的贵人的们都要开始附庸风雅办起了桂花宴。
林锦婳一早收到了心贵人的邀请帖,要去宫里参加宴会。
墨月跟在一侧回禀着情况,笑道:“已经准备妥当了,现在郑穹出了京城已经好几日,只等那些人一动手,我们就会安排好假死的事。”
“嗯。”林锦婳坐在铜镜前,放下在眉心描好大红色梅花的手,淡淡应下。
墨月顿了顿,才问道:“要不要借这件事打击下孙家?”
林锦婳微微摇头:“不必,这件事不宜闹大,等郑穹假死脱身后,立即安排他的家人离开京城,留他在即可。”
“奴婢明白。”墨月应下。
不多会儿,便有人进来,说宫里来迎接的马车已经到了。
阿宝给林锦婳取来花伞,才道:“王妃今儿一定是最美的,那劳什子的太后侄女肯定比不上您!”
林锦婳想起之前太后说,要许自己的侄女给怀琰为侧妃,想来今日要见的这位的小姐,便是人选了吧。
“这等话往后不许再说。”她淡淡说完,便起身出去了。
今日宴会所邀请的人不少,但凡是三品以上的官员夫人都受到了邀请,王汝嫣也在邀请之列,所以很早她便接了徐昭昭一起过来了。
徐程青因为要去当值正好路过,便也过来了。
他看着林锦婳出来,颇觉得自豪,这京城上下能跟他表妹比美,还真没几个。
“见过王妃。”众人齐齐行礼。
林锦婳浅笑:“你们就不必再与我客气了,起身吧。”
“姐夫不在?”徐昭昭前后瞄了瞄,道。
“王爷先去宫里了,今日还有其他事要处理。”林锦婳说完,看了眼徐程青,徐程青暗暗点头,今日的确还有其他事要处理,孙家不是想利用他么,今日就让他们利用个够。
林锦婳见见她点头,这才跟几人一起上了马车走了。
进宫的路上,王汝嫣显得有几分羞涩,悄悄拉了林锦婳问月事的情况,林锦婳眨眨眼,从成婚到现在,他们不会这么快吧……
她暗暗把手放到她的脉上,而后看她娇羞的模样,才笑道:“不打紧,许是迟了几日,这段时日你不必太过紧张。”
王汝嫣听她这样说,才松了口气。
徐昭昭不懂,拉着她们笑问道:“你们悄悄在说是什么呢。”
“等你嫁人就知道了。”林锦婳笑眯眯说完,想起袁绍,昭昭这么个跳脱性子,说不定等袁绍长大了,倒是良配。
几人又说了会儿,马车便在宫门前停下了,也早有丫环在门口候着等着几人进去。
林锦婳看着往来的夫人小姐们,大多面容和善,也就放心了些,她就担心有人成日想着搞事情不得安宁。
入了宫去了御花园,老远便闻到了馥郁的桂花香,宫女们端着一盘盘的糕点走过,馋的徐昭昭直流口水。
好容易到了御花园,宴会尚未开始,林锦婳便带了几人去一处僻静的凉亭坐下休息,
凉亭位置高些,能看到底下的状况,不多会儿,就瞧见薛闻心跟一个少女说说笑笑走了过来,少女面容还带着几分不知世事的娇憨和单纯,一身石青色长衫,身子也不似寻常小姐那般苗条,反而比徐昭昭还胖了些,丰腴又不失可爱。
“难不成是她?”徐昭昭眯起眼睛看着。
林锦婳没说话,不多会儿,就见怀琰从假山的另一侧出来了,皇帝也在,两人说这话,好似心情不错的样子。
就在薛闻心准备上前跟皇帝行礼的时候,她怀里的猫儿不知怎么被惊到,直接往那娇憨少女的脸上扑住抓了过去,吓得那少女僵在了原地。
眼看着那爪子就要抓挠上她的脸,赵怀琰飞身上前,一把抓住了那猫的后颈,这才避免了一场血淋淋的毁容事件。
薛闻心自己也吓到了,她的猫儿素来温顺,怎么会忽然朝身旁扑出去?
她看到猫儿被抓住,这才上前跟皇帝行了礼,歉意道:“都怪臣妾不当心,差点伤了傅小姐。”
皇帝闻言,朝傅伊儿看了眼,又看了看薛闻心的肚子,才道:“既然没伤到人也就罢了,猫毕竟是畜生,你又身怀有孕,叫人把这畜生扔出去吧。”
“是。”薛闻心连忙应下。
那侧傅伊儿惊魂未定,猛地抽了几口气后,便身子一软往一旁倒了下去。
赵怀琰皱眉,抬手将人揽住,但人都还未扶起,就又听得一阵脚步声传来,抬眼一看,正是缓缓来迟的太后,只不过奇怪的是,她身边还有一个面容清丽的少女,跟傅伊儿有四五分的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