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坐着个穿夹克的青年,皮肤很白,发型很酷,挺直的鼻梁上驾着一副宽大的墨镜,痞气十足。
他身旁的女孩也一样,很潮,头发五颜六色结成辫子,肤色白皙,嘴上涂着暗红色唇膏,脖子上有造型诡异的纹身,看上去很另类。
出于家长思维,一看这样的女孩就不喜欢。
青年是我弟弟,王爽。
女孩应该就是他的女朋友了,钟庭说她是学服装设计的,我还以为是气质款,结果出乎意料,有点失望。
看到我,王爽一把摘下墨镜,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过了好半天,才不可思议的喊道,“姐?!”
我早有准备,平定道,“对不起,你认错了,我不是你姐,我叫龙芸,G省人。”
他没动,沉默两秒,“龙芸?G省?什么情况?”
旁边的陈香道,“龙小姐是侗族姑娘,和李小姐长得像,但性子和李小姐是不一样的。”
王爽仍是一脸莫名加怀疑,“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人长得这么像的人。”说着眉头一皱,“不过我姐的确不可能还活着,警方都出了鉴定结果。”
说完就问我,“龙小姐,你和我姐夫什么关系,你为什会住在这儿?”
我说,“我是他的生活秘书。”
他眉头紧锁,咀嚼这几个字,然后笑了,“看来我姐夫终于开窍了。我常跟他说向前看向前看,可他总停在过去不肯走,既然他愿意让你搬进来,那他就是想和你有发…”
这时他旁边的女孩扯扯他袖子,“亲爱的,我好饿。”
王爽这下就搂住她安抚了两句,又对陈香道,“香姨,还有饭吗?”
陈香点头,“我和龙小姐正吃着呢,你们先坐着,我再去炒两个菜。”
坐在饭桌上,两个年轻人动作亲密,举止在我看来极不得体。
女孩含着一根干煸四季豆,让王爽从她嘴里咬,又咬着果子往他嘴里送,王爽是来者不拒,完全当我和陈香是透明人。
大抵是见我神情有异,陈香轻轻碰了下我的胳膊,“别管他们,他两一直都这样。”
一直这样?那还得了!
我咳了两声以示提醒,女孩没有丝毫收敛的意思,反而盯着我,“你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美女秀恩爱啊。”
王爽按住她的手,“小影,别这么和龙小姐说话。”
原来她叫小影。
显然王爽是制不住她的,妹子小嘴一嘟眼波一转,“她又不是你姐,你这么在乎她做啥,你姐夫肯要她不过是因为那副皮囊,替代品罢了,还拿自己当女主人了。”
王爽一时被噎了下,低下头默默吃饭。
这废物,又被女人吃死了,和以前一样怂。
我冷冷看着小影,她对我做了个嗤鼻的动作,继续旁若无人的与王爽互动。
这样目中无人的女孩,连起码的礼貌都没有,只会带坏人。
我绝不可能让她和王爽在一起。
想想我弟从小到大都比较听话,叛逆期不叛逆,偏生就是这种乖乖牌容易被坏女孩吸引。
就像我总被坏男人吸引一样……我们姐弟两算是完了。
想着想着就想起谭粤铭,一下子没了胃口。
几口把碗里的饭刨干净,放下筷子,“你们慢慢吃,我吃好了。”
回到房里给钟庭打电话,“吃饭了吗?”
他嗯了一声。
我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默了两秒,“还不知道。”
心知他就是出去躲我的,我说,“出差几天你都不知道,这可不像你。我心目中的钟总,做事计划周密有条不紊,尤其是时间把控向来精确到秒。”
他说,“你抬举了。”
谁要跟他讲套话。我说,“谭粤铭把南星带走了。”
他终于显露情绪,“怎么回事?”
我就说了早上在外头遇见谭粤铭的事,他低声骂了句混蛋,又道,“回头带南星去做个亲子鉴定,让他死心,谭粤铭这人一向都不要脸的。”
我昏倒。做亲子鉴定那不一切都真相大白了么。
想了想还是说了声好,默默挂断。
天气渐热,偶尔可闻知了叫,心也像被吹热了似的,莫名烦躁。
推开窗户,见那叫小影的坏女孩正在逗灰灰玩,灰灰乖顺的趴在草地上,任由她雪白的手轻抚在身上。
阳光打在她脸上,将额前的几绺黑发染成金色,笑意温柔,还有种形容不出的纯真,不由的叫人想到“美好”这个词。
此刻的她美得像个天使,与我印象中的坏女孩判若两人。
我是不是太武断了?
人都有两面性甚至多面性,王爽喜欢她,说明她身上有可取之处,可取的大多也是美好的……
直到王爽走到身边她才站起来,灰灰绕在她脚边不肯走,似乎还挺喜欢她。
不知两人说了什么,她咯咯笑起来,双手勾住王爽的脖子,旁若无人的亲热起来。
我摇摇头,拉上了窗帘。
出了房门,见陈香正在打扫,从一间房出来进了另一间,却跳过了钟庭的书房。
我问,“书房不用打扫么?”
她说,“书房是钟先生自己打扫的。”
说完也不多解释,自顾自忙去了。
奇怪,以前怎么没见他自己打扫书房,不都是陈香在做么,莫非书房里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虽说陈香告诫过我,书房是这幢房子唯一的禁区,除了他别人不能进。
可我还是控制不住好奇心。
趁陈香不在偷偷溜了进去,又小心翼翼锁上门。
屋里很暗,我摸了好半天才找到开关。
灯一亮更觉古怪,这是一间很大的屋子,看上去像是两间房连通的,最诡异的是窗被封死了,挂着巨幅油画,角落放着两台空气净化器。
中央除了两个药品展架,余下全是高高的书架,罗列整齐的各类书籍显示着主人的博学与浓浓的禁欲气质。
绕过书架是张檀木书桌,走近一看,桌子上方有块玻璃板,上面贴着许多图片。
随手拧开灯,玻璃板亮了,其上图片清晰可见,不禁吓了一跳。
全是谭粤铭的照片。
从小时候到少年期、青年时期以及现在。
有他的单人照,也有他和别人的合影,不过合影里全是男人,没有女人。
除了照片也没别的,不知这些照片挂在这里作何用。
我注意到桌上有油性笔,应该是用在玻璃板上书写的,看样子钟庭写过一些东西,不过都清理干净了。
不知怎么的,一下想到谭粤铭说过的,你老公是毒蛇,无声无息就把几十年前的旧案翻出来,悄然拉下一帮人,其过程不难想象多么惊心动魄,而在钟庭手里都成了轻描淡写,他甚至提都不曾和我提过。
那么这里贴着谭粤铭的照片,又意味着什么呢。
陈望还跟我说过,钟庭余生要做的,就是和谭粤铭死磕到底。
死磕什么呀,难不成他还想把谭粤铭送进监狱不成,可他犯的那些罪,能成立么。
目光下移,看到几个文件袋。
其中有个白色文件袋,上面写了几个字母:ICAC。
HK廉政公署……意味着里面的内容和贪腐有关?!
心一下揪紧了。
电话在这时响起来,是谭粤铭,我犹豫着要不要接。
看看时间,幼儿园要放学了,想他多半要与我说南星的事,还是接了。
他心情很好,“在干嘛?”
我说,“南星不用你管,我一会儿自己去接。”
他笑,“我的种我不管,谁管。”
我怒道,“谁是你的种了,你还要不要脸了。”
“我带他做了鉴定。”他声音很轻,却铿锵有力。
大脑一片空白,但也只空白了三秒,“不可能。”
个人DNA亲子鉴定四个工作日出结果,六个工作日出报告,司法鉴定要七到九个工作日,不可能这么快的,这才几个小时。
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他说,“做的加急,三个小时。南星,就是我儿子。”
不会的,他一定是诈我的,我不能上当。
我笑笑,“绝不可能。你在哪儿做的鉴定,一点都不准。他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怎么可能得出这种结论。”
他顿了会儿没说话,隔了两秒才道,“我和南星现在嘉隆广场,你来不来?不来的话,我带他回上城。”
混蛋,这分明是威胁。
我急得大吼,“谭粤铭,你这是绑架。”
他口气平定,“给你半个小时,不来我就带他走。”
到达嘉隆广场用了四十分钟,我急得要死,怕他真把孩子带走。
还好电话通了。
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好心情,夹杂着一些周遭的喧闹,“到了?”
我问,“我儿子在哪儿?”
他纠正,“你该问我们的儿子在哪儿。”
我说,“别和我说废话,你要再这样我就报警。”
他笑,“也好,顺便让警察重新做个户口登记。”
这人真是无耻得没有底线,我冷声道,“我再说一次,他不是你儿子,你做的什么鬼鉴定,根本不准。”
他又是两秒沉默,“我们在负二层水果超市等你。”
等到地方,不用刻意找,只听见几个女的小声议论,那边有个带娃的男人多帅多帅,就知道谭粤铭在哪儿了。
走到进口水果区,见谭粤铭只手抱着南星,指着架子上的一排水果让他读标签。
我听见他认真念着,“北纬18度红心火龙果,泰国释迦,黑刺榴莲、加州柳橙……”
我走过去,问南星,“儿子你在干嘛?”
看到我他很高兴,“爸爸在教我认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