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过来的那只手,细嫩白皙,乍一眼便可以看出未沾过阳春水。
五指修长,指尖还有粉色的丹蔻。
在阳光下,柔夷是能令男人忍不住动心的地步。
林镇海在一旁差点将牙咬碎。
有些人进宫不过几日,命好,一来就能叫宫里头无人敢招惹的长公主瞧上。
长公主连手都伸到他面前了!
不像他,在宫里呆了大半辈子,稍微不花点心思,都挤不到皇后娘娘跟前去。
人比人,气死人!
这个季萧若是得了势,可也都是自己的功劳。
不行,他找个机会一定要私下跟季萧聊聊,免得他忘记了自己这个恩人!
可是这季萧明显是个蠢的。
也不知是真蠢,还是胆子太小了。
孟熙苑的手都伸到他面前半晌,也不见他抬手去接,反而是看着孟熙苑的手发愣。
“愣着干什么呀?”林镇海在季时宴的背后推了一把:“傻了是不是,还不搀扶公主去凤鸾宫,一会儿皇后娘娘该等急了!”
“林镇海,你凶他干什么?”孟熙苑可不见得感激,反而瞪了林镇海一眼:“他第一次接触本公主,胆子弱点也是应该。”
其实她的手也有点举酸了。
可是面前这个男人实在太过出色,出色到孟熙苑忍不住朝他展示自己新做的丹蔻。
他的眸深长,是不可多见的眼形,似乎含情,又似乎薄情,总之勾人的要命。
还有那唇,雕刻一般,不算薄。
都说薄唇的人薄情,那这样儿的,该是个深情吧?
总之一脸冷淡的模样,令孟熙苑手痒心痒,恨不得见他露出别的表情来。
这样禁欲的男人,如枝头高挂的清冷月光,摘下来才好玩儿。
男人么,不是喜欢权势,就是喜欢女人的皮相。
孟熙苑还不信,自己这长公主的身份,外加这副皇室传颂的长相,还拿不下区区一个男人?
她可从来没有如同现在这般产生如此大的兴趣就为了一个男人。
正想着,那一脸冷然的男人退开一步,根本没有伸手接她手的意思:“微臣手脏,不好弄脏了公主的丹蔻,何况男女有别,以免辱了公主的清誉。”
什么?
他还拒绝了?
林镇海在一边冷笑出声:“你多少是有些不知好歹了!”
牵长公主的手,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都求不来的事?
这人要是脑子没有问题,也该识相点。
牵着长公主的手在皇城里走一遭,也算是出了名了,若是长公主真有那个意思,往后就是被招为驸马也不是不可能。
这个季萧,他那退后一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这一退,退的可是荣华富贵!
孟熙苑起先以为这人只是胆子小了些,没想到还能蠢到这份上。
她堂堂公主,就算方才心情好,存了给他脸面的心思,这会儿自尊也受不了。
她冷冷一笑:“怎么,这么注重男女有别,你是已经有家室了?”
家室?
这点当初内务府排查的时候,可没有查到这点。
这个季萧,城西郊人,出身普通,确实是母亲早亡。
可是家中也仅剩老父相依为命,没有家室一说。
谁知下一刻,季时宴语气轻快:“是有心上人。”
若不是为了心上人,他也不会出现在这儿。
看一个刁蛮任性的蠢笨公主在他面前不胜聒噪。
他说的轻巧,可旁边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不管是林镇海还是金檀,都在心里直呼太蠢了。
明知公主问话什么意思,他还上赶着证明自己有心上人。
这不是蠢是什么?
即便是有心上人,宫外那些普通的女人,能跟尊贵的公主殿下相比?
糊涂,蠢笨。
孟熙苑脸色都变了,她出生到现在,除了她那个大哥孟九安,还没有人让她这么吃瘪过!
就连她旁边的二公主孟熙宁,原本低垂着头不敢插话进来,这会儿也忍不住抬头飞快打量了季时宴一眼。
她却不跟林镇海他们想的一样,都觉得这个男人蠢。
可她却觉得,那不是蠢是狂。
狂到骨子里的那种,漫不经心溢出一些来,叫人觉得他蠢笨,放弃面前唾手可得的宠爱不要。
还会得罪长公主。
可是他就像是有那种自信,不在乎,就像不在乎孟熙苑伸过来的那只手。
这人一定不是如表面看去那么简单。
“好!好啊!”孟熙苑气笑了:“本公主倒是很好奇,什么样的女人能让你连本公主给的脸都不要!”
她转身往外走,根本不忌惮当事人在场,吼道:“去给本公主查!”
能查出来什么才有鬼。
季时宴掩下眼底的轻嘲。
若是这位长公主能将卿酒酒查出来,再给他带到面前,那说不定他还会感激一番。
林镇海心下叫苦不迭。
原本以为能讨到长公主那儿的一个人情,却不料将人得罪的透透的。
这个姓季的,自己脑子不好也就罢了,怎么还拖累他!
自己还真是压错了宝,以为这人能让自己领到赏呢!
这下看来,别说见皇后了。
今日在侍卫所这番事迹传出去,这个季萧就出名了,各宫娘娘谁要一个不识相的人?
所以说,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乱七八糟想了一通,越想便越气,林镇海甚至忍不住想要直接一脚给踢过去。
金檀却是在一旁难掩鄙夷。
马屁拍到马蹄上了吧,活该。
孟熙苑在这么多人面前被一个新侍卫下了脸,她当然满心不服。
转身的时候更是撞在了替她抱着小兔子的宫女身上,差点摔倒。
她顿时怒从心起:“狗奴才!没见本公主要走吗?!拖下去掌掴二十!”
那宫女不是她宫里的,是孟熙宁的。
二十个巴掌下去还得了??人都该被打死了!
孟熙宁顿时脸色一变:“姐姐,不要,求您了。”
“不要?”
孟熙苑此时就是个被惹毛了的主:“孟熙宁,你是个什么东西,轮到你跟本公主说不要?”
孟熙宁从小被养在皇后膝下,习惯了被孟熙苑如此对待。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破口大骂也是常事,宫里头都知道二公主不得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孟熙宁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红了眼眶不敢吭声,人已经跪在地上。
她低垂着眸时,只露出鼻尖和微微抿着唇。
多年以前,有个人也这样委屈着抿唇,却犟着不服软过。
在海棠苑那颗秋日萧条的梅花树下。
“公主殿下不过是对微臣有火气,”突然一道声响插进来。
孟熙苑回眸,她的手腕就被人握起,搭在他自己的手腕上。
“消消气。”
那男人笑起来如三月春里的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