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酒酒与孙安桥同乘一车,两人本来在探讨医理,可是马车突然一颠,外头有声响传进来。
“叩见殿下,殿下万安!”
外头赶车马夫的声音有些仓促的惊恐。
卿酒酒挑眉,与孙安桥交换了个视线。
殿下?
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殿下,可是哪个会让侍卫如此惊慌?
接下来不等卿酒酒想明白,那位殿下的声音就传进来。
“太医院的马车?这是去哪儿?”
孟九安?!
卿酒酒不禁睁大了双眼。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孟九安回来了?
她离逃出上阳,就差那么一点点的时间,就差一点点!
兴许是她的表情也是孙安桥从未见过的慌乱,让孙安桥也如临大敌。
孙安桥没怎么见过孟九安,他是宫里的新人,年纪太小,还没到能独立给娘娘皇子们号脉的时候。
因此唯有的几次,都是远远一观。
只知道恶他们这位大殿下,看上去一派和煦,总是笑着,可其实,却是个很不好惹的人。
他紧张起来:“怎么办?是、是大殿下。”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但是卿酒酒的表情却是分外不想看见大殿下的模样。
“回殿下,里头是太医院的人,要去泗阳看诊。”
外头又有声音传来。
卿酒酒攥紧了手,扯了扯孙安桥的袖子,示意他出去行礼。
孙安桥虽然不明白她自己为什么不出去。
但是想起谢京华是被孟九安的人送回临华宫的,宫里还有传闻,谢娘娘是被强撸回来的。
孙安桥想通关节的瞬间,有些惊讶。
难道——谢娘娘是想逃出宫,并不想跟大殿下遇见?
不然定然不会是此时这个模样。
卿酒酒心里连阿弥陀佛都念上了,她那倒霉体质一直就没有好过,希望这次能够得上天垂怜,只要她能逃出去,以后定然每天上三炷香给佛祖!
孙安桥到底是个机灵的,虽然没有证实,不过也不敢再出声,而是掀开车帘,自己出了去。
刻意避开了卿酒酒的,将她掩在帘子内。
他紧张到手不停地拽紧着袖子。
而对面马车上,露出孟九安的脸,却是真真实实的他从前见过的那张脸。
他匆匆下车跪下来:“叩见大殿下,大殿下万安!”
大殿下已经差不多一年未回皇宫了,前阵子陛下急召都没将他召回来,怎么这会儿回来了?
不过他身为一个医者,本能地觉得坐在马车里的孟九安与往常变了许多——似乎,身子有些不好。
“你是孙院正的孙子?”孟九安问了句,视线从他的马车上收回,视线里划过一丝玩味:“就你自己?”
他半靠在马车壁上,单手覆在小腹上,整个人不止瘦了一星半点。
孙安桥不敢多看:“是、是,微臣去泗阳城看诊。”
“是么?”孟九安似乎累了,不想多问:“那去吧。”
孙安桥重重松了一口气。
马车里的卿酒酒也松了口气。
临华宫上下现在都阻止不了她去哪,但是孟九安不一样,孟九安要是发现她在马车上,她这个宫门定然是出不去了。
也不知道季时宴知不知道孟九安回来了?
这个念头闪过的一刹那,卿酒酒又在心里啐了一口。
季时宴知不知道关她什么事?
这两个死对头,最好能在这儿斗个你死我活。
倒是谢时,他人呢?
这三个人是一起失踪的,孟九安人现在在这儿,那谢时和徐白呢?
卿酒酒忧虑太多,可是她知道,此时不是适合自己暴露的时候。
孟九安既然活着,谢时徐白两个人一伙,应该不会让孟九安讨到便宜才是。
听孟九安的声音,他虽然刻意压制过,可是身子虚弱的人无论如何中气也不会足。
他受了重伤。
孙安桥重新掀帘进来,脸上如释重负,跟卿酒酒比了个搞定的眼神的。
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马车继续出发,马蹄踩在砖上,哒哒哒地响。
再往前,就能彻底离开皇宫的范畴,只要混入街道,卿酒酒就与上阳没有关系了。
她原本没有想这么快,良妃的身孕还没过三月,胎没稳。
泗阳城的疫病也没有完全去除,这次的疫病关系的终究是百姓。
抛开孟九安,上阳走一趟,遇到的人虽然有好有坏,但是坏的没有伤及卿酒酒,好的么,总能留下温情。
治病救人不是卿酒酒的信仰,可百姓疾苦,她也不知道自己时候开始竟然会有放不下这样情绪。
想法随着马车颠簸。
似乎离开原来是这么轻易的事情。
——只是终究是卿酒酒想多了。
还未走出多远,马车外突然又传来了孟九安的声音。
“你这一走不要紧,可是太医院却不一定能脱了本殿下的罪责,还有临华宫一干人等,没有做好本殿下交代的事,终归只有一死。”
孙安桥瞬间紧张起来:“他、他说什么?”
连卿酒酒也没有想到,她眸里迅速淬了一抹冷意。
——她就说,太轻易了。
孟九安怎么可能没有发现异常?
“一个还未得官职的小家伙去负责泗阳城这么重大的疫病,要说马车里没有别人,你觉得本殿下会信吗?酒酒?”
酒酒??
孙安桥讶异:“酒酒是谁?”
还未等他们说话,卫行云却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带了一队人出来,迅速将卿酒酒乘坐的马车围困住!
车帘掀开,卫行云上前,将孟九安搀扶下来,往那边走去。
一步一步,走的很慢。
可那脚步声,仿佛步步踩在卿酒酒的心口。
——今天走不了了。
心里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
孟九安这个人,步步为营,又怎么会功亏一篑?
脚步声近了,然后停在马车门边。
孟九安戏谑的声音传来:“卫行云,太医院欺瞒本殿下,该当何罪?”
“殿下,若是普通欺瞒,杖责五十就是,可若是欺瞒殿下助人逃跑,就是连坐的死罪。”
连坐,即家族同罪。
孙安桥瞬间便慌起来。
所以大殿下是一开始就知道马车上不止他一人么?
可为何当下不拆穿?
只是他看着卿酒酒的表情,对方倒是没有多少意外。
脱掉‘宋旬’这个面具,孟九安确实就是这么一个人。
恶趣味,低级趣味,算计的心机婊。
那年在燕京皇宫,他也是这样的嘴脸。
只是当时没多少交集,所以造成了后面的种种孽缘。
卿酒酒收敛心思,没再犹豫,掀开车帘跳下去。
孙安桥只来得及喊一句:“谢娘娘!”
时隔多年,再次见面。
卿酒酒挑起一抹冷笑:“该叫你宋兄还是殿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