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酒酒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临华宫的。
等再有感觉的时候,是尾椎剧痛,被春草的哭嚎喊醒的。
她不知道怎么从门槛摔下来,侍卫没防备,没人扶住她,短时间内甚至没有站起来。
“娘娘,这是怎么了呀?”春草胆子小,看见卿酒酒一脸煞白的模样,甚至被直接吓哭了。
卿酒酒动了动腿,太疼了,甚至起不来。
春草又放开她,嚎着:“太医呢?快去请太医过来看看啊,娘娘摔着了!”
这大嗓门没将太医召唤来,倒是引得几个侍妾过了来。
大太阳的,早开的蔷薇摇曳在墙头,浅紫色的好看的很。
那夜在大殿跟孟九安歌舞升平的几个侍妾,弱柳扶腰地,看清卿酒酒的形容,都忍不住捂着帕子窃笑。
“这不是咱们宠妃娘娘吗,怎么摔成这样儿?”
说话的是素如,可是也半点没有要施以援手的意思。
绿柳说话就更直了:“难不成是腰摔坏了?可不能吧,这都独宠临华宫了,腰坏了还怎么伺候殿下?”
自从那夜孟九安在殿中匆匆离开,她们这些盼星星盼月亮的侍妾就再也没有见过孟九安。
都道那夜他离开后直接去了主殿找卿酒酒。
从那之后,殿下一次也没去看过她们。
这让这些就盼着一点君恩的侍妾,怎么能忍?
暗地里都要将卿酒酒恨出血来了。
春草护主:“你们说什么呢?娘娘都摔成这样了,你们还有功夫说风凉话!”
素如显然已经忍了很久了,这次不想再忍:“我们说风凉话?你是没听过你家娘娘那夜闯进大殿中,说的都是什么话?大家都不是主位,凭什么就她霸占着殿下!”
“恩宠都是各凭本事,你们得不到殿下,就来娘娘面前撒泼,有意思么?”
卿酒酒被她们吵的脑瓜子嗡嗡的。
本来尾椎就疼的站不住,脑子里像是充斥着几个扔石头打架的人。
咕咚咕咚。
她扶着腰:“春草——”
“娘娘你等会儿,我今儿非得教训她们一通不可!”
卿酒酒的手肘被推开。
她实在疼的难受,走不了就算了,就地摸了个地方坐下来。
她们吵什么她是听不清的,只能先等缓过这口气。
“春草,你现在这么护着她,怎么不想想你银杏姐姐了?”
素如说。
春草原本还要骂,一听银杏的名字,她瞪大了双眼:“你提银杏姐姐做什么?”
“银杏死的这么蹊跷,你那天也是去看过她的尸体的吧?”
一个宫女的死,在宫里根本掀不起任何风浪,所以即便银杏死了,这件事三日后也就无人敢讨论了。
春草也只敢在夜里偷偷给银杏烧烧纸。
可是素如为什么要这个时候提起银杏?
“你什么意思?银杏姐姐是因为得罪了二得罪了人,才被害枉死的,我看过她的尸体——”
“你真的看清了么?可我看的,跟你怎么有些不一样?
绿柳原本在围观,一听素如这话中有话,眼珠一动,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先附和:“是啊,就你觉得是被那位害死的,可我看,这件事蹊跷的很。”
“都说银杏是溺水死的,但是溺水死的人,腹中势必都吞了许多水,死后会涨大,但是那日你看银杏,她像是溺死的么?那夜我们全都在临华宫睡得熟,连一向起夜频繁的绿柳都未醒过,一个反常或许是凑巧,可连番的异常,是巧合么?”
素如挑着红唇,看向卿酒酒。
卿酒酒已经缓过来一些,即便人坐在地上仰头看素如,也依旧带着压迫:“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来临华宫前,所有的事情都不曾有反常,可你才来了几日银杏就死了,长公主死了,二公主下狱了,你敢说自己跟这些事没关系么?”
卿酒酒确实说不出来。
即使银杏不是她所杀,她也不能说自己没有干系。
因为季时宴毕竟是因为她才来的上阳皇宫。
见她不说话,绿柳步步紧逼:“说不出来了?所以银杏的死你不无辜,还在这欺骗春草,让她护着你,你就不愧疚么?”
春草仓皇地看向卿酒酒。
卿酒酒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失了语。
她既不可能说,银杏的死跟我没有关系,也不能说,虽然跟我有关系,但是她确实该死。
她除了对孟九安忠心之外,没有其他的过错。
忠主也该死的话,这世上没有几个不该死的人。
“是、是你吗?”春草瞒不住事,也不会藏掖情绪,她见卿酒酒不说话,就跟默认了似的:“我那天晚上说,我好像做梦,梦见了殿里有人说话,好像还有银杏姐姐的声音,其实、其实不是假的吗?”
她还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的时候就入了宫,是银杏一手将她带大的。
她知道自己心眼直,在主子眼里是个憨憨。
可在银杏那里,她却从没有责备过自己,没有将自己当成过蠢笨的人。
为什么娘娘要这么做?
为什么还要瞒着她?
“这还用问吗?你看她可曾辩驳过一句?显然是对你的忠心过意不去了啊。”
素如的及时补充就如同给了春草一个肯定的答案。
小丫头睁大的眼里泪眼滚滚而出,已经忘了自己要替卿酒酒去跟侍妾们讨公平:“是你杀了银杏姐姐?”
“没有,”卿酒酒张口解释:“春草你听我——”
“为什么?!”春草凄厉地吼了一声,从地上爬起来要去抓卿酒酒的袖子:“为什么你不告诉我!我还对你那么好,银杏姐姐要是知道了,她会多伤心!”
“我没有杀了银杏,春草你冷静——”
话音戛然而止。
无论是卿酒酒还是素如绿柳,有一瞬间,临华宫静的能听见风在耳边呼啸而过。
春草缓缓、缓缓地垂头看向自己胸口穿破而出一支长剑,剑端染红了自己的血。
她回不了头,看不见伤自己的人是谁。
还是卿酒酒最先反应过来,她目眦欲裂地瞪向那将剑抽出,又往地上一扔的孟九安——
“不要!孟九安!”
他不知道是从哪里出来的,杀人眼都不眨。
反而是蹲下身将卿酒酒打横抱起来,冲着侍妾们道:“杀鸡儆猴的事本殿下不爱做,可若是再有人嚼乱七八糟的舌根,这就是下场。”
春草甚至来不及发出痛呼,整个人便倒在了地上,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