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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笃定的四个字,让莫拜突然一愣。
——他心底有了一种奇怪的异样,就好像只要季时宴愿意,其实无论是自己的心思,还是曾经做过或者想要做事,都瞒不过季时宴的眼睛。
只在于他想不要拆穿,或者愿不愿意拆穿而已。
想到这,莫拜有些仓促地抬眸,看季时宴:“王爷,当年你允了我去南疆,是不是——”
“允你去南疆,是你说自己可以,陛下也说你可以,你凭自己的实力证明自己,有什么问题?”
话是这样说,说的几乎无情,也几乎官方到无法反驳。
可是莫拜心底那股异样的情绪还是没发消散。
就好像很多自己刻意忽略的心思,都突然在这一刻,在这时候都冒出头来了一样。
为什么当年只是自己说可以,季时宴就放手让他去了?
如果季时宴想要南疆的兵权,那个时候的自己年轻,无权,即便到了南疆,季时宴也有很多方法可以弄死自己。
甚至,他在刚接手南疆的时候,吃过很多亏,踩过很多坑,也根本不是一夕之间成长起来的。
这些难道季时宴不知道吗?
如果知道,为什么没有人来要了他的命呢?
就像容锦一样,真要直接杀了,剁了头颅送回皇城,小皇帝又能奈何呢?
再退一步,即便他的战功显赫,回到朝廷,如果季时宴不想,他的人有一千种方式弹劾不让他加官进爵。
可他现在位居一品军侯,又得了江北织的命令来西北协助季时宴。
说是协助,但是季时宴真的看不出来小皇帝防他吗?
如果都看得出来,那为什么自己此刻还能如此安然地处在军营里?
但是季时宴不说,他说都是靠他自己。
莫拜今日却总想弄个明白,虽然这个明白对他来说其实没有什么益处,但就是——
他没跟季时宴相处过,但就是觉得,或许季时宴被这么多人拥护服从着,他根本不是个奸臣戾臣呢?
“去南疆的第一年,有三次因为驱逐南蛮,我带兵落入圈套,或者是山窝,或者是沼泽,或者是毒障之地,明明每一次都该死在那儿,却都犹如神兵天降的一伙人,‘不经意’将我们救起,王爷,是不是你——”
好像从昨晚到现在,见他的人都来要个明白。
季时宴顿了顿,没什么好瞒的:“是。”
莫拜原本就站着,闻言难以置信地后退了两步,连目光都颤抖起来:“为、为什么?”
为什么?
你不是想要南疆的兵权吗?
你不是将小皇帝打压得头都抬不起来吗?
你不是专权独大,根本不顾百姓生灵吗?
“大周后起之秀太少,耆老将军属意你。”
季时宴回答的简单,就好像在回答一个寻常的事情。
大周人人都知,耆老将军算是季时宴的师父,当年老承安王突然身死,季时宴十六岁,临危受命上了战场,其实还稚嫩的很。
是耆老将军不远千里,从南疆过来,几乎是手把手,将季时宴赶到了战场上。
那一年,他甚至比莫拜领命的时候还要小上好几岁。
也不是天生就是战神,多少次被耆老将军从人坑里拎出来,身上是血。
“可是”莫拜的眼神是不解:“可是即便是这样,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就因为从前跟在耆老将军手下,你就要救我?你不是一向想将权力都握在自己手中么?”
他的问题似乎让季时宴颇为不知道怎么回。
一夜没睡让他头很疼,额角似乎有一根线牵着拽一般的难受。
“因为你说你可以。”
因为当年年轻的莫拜,在朝堂上,面对上百个朝臣,斩钉截铁地说他可以。
季时宴就信了,信他或许能成为大周下一任的良将。
江北织在赌,他也在赌。
赌莫拜可以。
事实是江北织赢了,他也赢了,莫拜只是让他出手救了三次,就在南疆站稳了脚跟。
没有人天生是战神,但是战神必定都是从泥泞的沼泽里长出来的。
需要有人给他契机,就能够如猛虎一般成长起来。
莫拜愣在原地,就因为自己说可以,所以季时宴就答应让他去南疆,答应将这十万兵力给他?
到底是因为小皇帝的笃定,还是自己的笃定?
大周所有的人都将季时宴看成是个祸国殃民的大奸臣,摄政王这个称号扣上去,就是偷国贼。
可如果他要偷国,为什么还要为了大周的江山培养自己呢?
明明知道他是江北织的人,季时宴就从来都不怀疑吗?
为什么不怀疑呢?
为什么不解释呢?
即便是现在,如果自己不问,季时宴是不是也永远不会说出来。
在战场上三番两次救他的人是他,给他机会不是因为江北织的坚持,也不怕他夺走南疆的兵权。
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为莫拜说他自己可以而已。
为什么从来没有澄清过,让世人都以为大周的承安王是如同猛虎的一般的存在呢?
“王爷,你要我来这次的战场——”
季时宴打断他,他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样子,像是丝毫不在乎莫拜心底的大起大落:“这次与上阳一站,你有什么看法?”
在这之前莫拜几乎没有想法,被他问的一愣:“我、世人都说,你是为了承安王妃才硬要发动这一战的。”
季时宴不意外,他展开自己面前的一张舆图:“那按你自己的理解呢?”
按莫拜自己的理解?
他声音低下去:“此一战,能赢了上阳当然是好事,可保西北未来几十年无忧,若是赢不了,大周大概要割城池十余座。”
“嗯,所以不能输,只能赢。”
季时宴在自己面前的舆图上划了一笔,用的是批文用的朱笔,舆图上瞬间多了一道长长的弧。
他扔给莫拜:“赢了找他们二皇子要这几座城。”
莫拜接过来一看,朱笔圈起来的,整整有二十座城!
他诧异:“要、要就会给吗?”
“会给的,别跟他客气。”
从季时宴的帅帐里出来,莫拜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
他拿着手里的舆图,总觉得自己好似漏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