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酒酒过了相当忙碌的一年。
自从回了燕京之后,似乎连喘一口气都成了奢侈。
因为莫拜首先摆明了立场,将江北织与孟九安私通,挟持大周百姓妄图坑杀季时宴的证据扔在了朝堂上。
一时间,朝上风云变换。
季时宴的旧部当然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当即便连番上奏弹劾。
要是季时宴没死就算了,或许他不会在意皇位上的人是谁。
但是季时宴死了,这件事就变了。
他死得一块尸骨都没有,你这个在背后加害的人却还稳居在皇位上,凭什么?
他为大周赢来广阔的西北天地,你江北织当个皇帝,这几年专心揽权,凭什么?
何况这个时候,季时宴的亲儿子回了燕京。
于是季时宴的旧部纷纷登门王府,话里话外都是要扶小世子上位。
他们有的是人,老江家要这么搞,我们还客气什么?
但是云琅再懂事,他也不过才八岁,许多事情要出面要拿主意的,还是得卿酒酒来。
既然云琅已经答应了莫拜,那卿酒酒当然是尽力帮儿子周旋。
以求给他铺一条不那么坎坷的帝皇路。
也就是这时候,所有人才发现,当年那个在燕京城里略有才干的承安王妃,她哪是略有才干?
不说四书五经天文地理,光是她在权势上的见解,都能叫人意外地佩服。
思绪立场,无一不叫在朝几十年的老臣都佩服。
燕京城里后来给卿酒酒传出个新的名号:女诸葛。
事实证明女人要做起事来,比男人更细。
她没有一先就扶云琅上位,而是将季家世袭的爵位给了云琅。
要云琅当了王爷,在政事上各处布排。
修沟挖渠,德政为民,制定了几条于百姓有利的政法,在民间积攒了一定的声誉。
随着民间呼声渐渐高涨,云琅一年来学到的东西更是多不胜数。
也随着自己处理这些事,才越发觉得大周原本的政法在一定程度上其实确实于百姓于发展不利。
莫拜这一年哪儿也没去,南疆和西北都交给副将,自己在燕京跟着云琅四处忙碌。
到第二年的下半年,皇帝其实已经基本没有实权了。
他名声不好,拿百姓当人质这件事就足够钉死他。
后来渐渐的,宫里传出他身子不好的消息,到隆冬的某一日,皇宫匆匆派了内侍出来。
皇帝重病,王孙大臣的家眷是要进宫侍疾的。
虽然宫里有嫔妃,其实不太会让他们近身,不过也还是要进宫为皇帝祈福念经。
卿酒酒收拾了一番,带着云琅和丸丸入了宫。
隆冬的天气,哈气成冰,几乎到了全然不敢将皮肤暴露在空气的地步。
卿酒酒身上裹着狐裘,跪在长生殿里,乍一看倒像是整个大殿里最为虔诚的人。
不过她双手合十,也无人知道她求的是什么。
夜半的宫廷,更声漏漏,其实安静下来非常令人恐惧,不时能听见一两声夜猫的嘶鸣。
过了子夜,卿酒酒让从王府跟来的管家带着云琅丸丸去歇息。
他们大人是要守夜的。
不过江家如今正是子嗣青黄不接的时候。
江北织年少上位,当年卿涟漪发了疯要掌控幼子,企图控制大周的朝政,所以将江氏皇族的子嗣其实残害的已经差不多了。
一个江浔也外放,另外的公主们都和亲远嫁,其余的先帝兄弟死的差不多了。
就连江北织的同胞兄弟,那些妃子生的皇嗣,也没有几个是能落地的,即便养大成人,缺陷也多。
因此没有几个王爷在大殿里,王妃们更是寥寥无几。
当中又以卿酒酒为首,她是季时宴的原配妻子,大周承安王妃,只要一天住在王府,就是曾经的战神发妻。
更何况现在云琅在朝堂上的风头正旺,沈默和莫拜都显然为她所用。
因此她不说话,周围便都沉默着。
直到后半夜,一个宫人匆匆走来,不大的声音响在殿内。
“王妃娘娘,世子和郡主方才睡梦中遭遇刺杀,已经被沈将军和莫将军救下,估计小主子们都受了惊,请您过去瞧瞧。”
卿酒酒睁开眼,却没有过分激动。
大殿内每个人都屏息以待,不明白为何世子郡主会在宫里遭到刺杀。
但是随即又都想明白了——皇帝无子嗣,这一次重病若是没有挨过去,想也知道朝堂上会拥立谁为皇帝。
只有不希望云琅上位的人,会在此时动手。
所谓铤而走险。
卿酒酒站起来,扫了一眼大殿上的人,而后启唇:“抓到的人了么?”
“是、是皇后娘娘。”
皇后聂欢?!
众人更是惊讶起来,那位看起来柔弱不看的皇后,竟然敢杀小孩?
卿酒酒没再问什么,她整了整衣襟,抬步出去。
这个时候,有人反应过来,承安王妃好像与从前不太一样了。
虽然对她的印象太淡,但是这么多年,她似乎没有过像现在这样胜券在握又仿佛万事不伤心的样子。
刺杀的事情她跟沈默莫拜显然早有准备,所以听到也不惊讶。
从前不是总是想逃离燕京,受困在王府么?
怎么这次倒好像心甘情愿地要争一般?
但是随着她走远,那道雪白的狐裘消散在众人的视线中,渐渐看不清了。
只知道承安王妃,不,现在应该叫太妃了,她的侧颜似雪。
走到玄武殿外,卿酒酒顿住了脚。
莫拜的人正押着聂欢出来。
其实也不叫押,只是任她在前边走。
同样看见卿酒酒,聂欢停下来,很瘦的一个女人,夜里没有穿凤袍,长发垂散。
——五年前,燕京年宴那一回,聂欢还是个新皇后。
她知道自己势必会入宫为妃,为了家族,讨好太后卿涟漪,侍奉小皇帝江北织。
她在宫宴上看见卿酒酒,她被卿秀秀设计,遇见了当时还叫时醉,被孟九安刺伤的谢时。
带着谢时躲在舞乐殿里,后来所有人围观舞乐殿,想要将卿酒酒的声誉毁于一旦。
聂欢也是。
现实穿越了五年,回到物是人非的今天。
其实除了季时宴,他们所有人都还在,只是心态似乎已经变化了而已。
卿酒酒步步走过去,她跟聂欢不熟,一共也没说过几句话,其实没什么好说的。
今夜的所有,本就是她与莫拜预见过,直到江北织或者他的人不会如此轻易放过卿酒酒,所以擎等着抓贼而已。
但是聂欢盯着卿酒酒看的时候,让她觉得她可能是有话要说的。
所以卿酒酒走了过去。
“他真的死了吗?”
聂欢问第一句的时候眼泪就从眼眶里砸下来。
——那神情,让卿酒酒愣了愣。
没有说名字,但是双方都知道说的是谁。
莫拜也意外地看了聂欢一眼,谁都想不到,皇后对季时宴有情。
呦呦鹿鸣:
聂欢的出场是123章,不过不是什么大角色,可以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