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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子?
卿酒酒的脚步一顿。
记忆从遥远的地方涌进来一些细枝末节。
那是她被关在旧王府的半年后,假死潜逃的前夕,季时宴说要去滨州的前夜。
卿酒酒记得自己那时候快要疯了,她每一天醒来都陷入被关在海棠苑哪里也去不了的恐惧里。
久而久之草木皆兵。
季时宴那时候跟她说,等他从滨州回来,就带她去江南住一阵子。
那个时候,他或许是想过给卿酒酒解开铁链的。
但也是那个时候,卿酒酒已经想好了逃走的计策。
——只要继续待下去她就要疯了,她觉得她和季时宴两个人总得疯一个。
所以她对于去江南住一阵这种话,都只当是季时宴的有一个谎言而已。
从没有放在心上过。
赵康靖还在说:“那是六年前吧,动工修的园子,不太大,但是很别致。他来往金陵一趟太远,因此都是拖老夫过去监工,只是后来园子落成了,承安王妃却——唉。”
那以后季时宴又来过一次金陵,那园子落成后只有他来住过一回,后来从金陵绕路去了西北,就再也没有来过。
赵康靖原本还在感慨,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喏喏喏,就是这儿,墙外有一株梅的那个。”
他们回郡守府要路过那个宅子,抬眼才发现宅院墙体雪白,一枝梅从院墙伸出来,是郁郁葱葱的绿色。
卿酒酒许久没走动路。
周庭樾不动声色地道:“不如进去看看?往后估计也没有机会再来金陵。”
他不戳穿卿酒酒片刻的失神和怔忪,只提议进去看看。
赵康靖这时也一笑:“进去看看也好,宅子里一直有下人,各位就当是去怀念一下承安王了。”
“这还看什么呀,干脆住下得了,本来也要落脚的地方,想必承安王也不是小气的人,宅子给我们住住没啥吧?”
宋鹤语的语气在后头显得有些些的阴阳怪气。
赵康靖连连点头:“也行,都行,王爷当年跟我说过,宅子放着没有人气,若有贵客来,除了主院,都可住一住。”
他握着这个宅子的管理权,面前这些又都是朝廷来的,要怎么住,还不是随他们开口。
卿酒酒也没有再推辞,迈步上了阶。
宅子里的下人不算多,江南人都显得娇小玲珑,看见这一行人进来,默默在廊下行礼。
园子雅致,横穿了一条金陵境内的小溪,所以特意造了一条断桥,别有的一番景致。
宋鹤语走着,看见什么植物都摘一片,到逛完了园子,手上竟然编了个草环。
她趁周庭樾不注意,生了作弄的心思,将草环整个放在了周庭樾头上。
女皇陛下整日恶趣味良多,周庭樾没好气地取下来,扔还给她。
卿酒酒脚步停在主院门口,也不进去,就是看着上面题字的‘海棠苑’三个字。
见她盯着看,赵康靖解释道:“这是王爷亲笔,派人快马送来的。”
季时宴的字跟他这个人蛮不讲理的性格不一样,但是同样有点飞扬跋扈。
卿酒酒点点头:“很多事该叫人知道的倒是捂的很好,被知道的,都是破烂事。”
她像是在喃喃自语,没人听清她是感慨还是在骂人。
但是沈确却看见她别过脸,飞快用手背擦了一下眼角。
季时宴这个人确实是这样。
他纵横五洲的时候,都是肆意妄为的,让人觉得他权力越过皇帝,引起忌惮。
但是其实每件事都在为大周江山打算,没有一日将百姓抛到脑后。
对卿酒酒也是。
什么坏事都当着面做过了,但是背地里,不论是新王府也好,江南的宅子也好,为了她三番两次命都不要也好。
这些都从来不说。
如果不是莫拜,云琅真的能要得起这大周的皇位吗?
不见得。
但是他冥冥中早就为云琅铺好了路,如果云琅要,就会有莫拜这么一个人,为他披荆斩棘。
如果云琅不要,大周也照样会有莫拜这样一个良将。
他将什么都算计进去了,那会不会知道卿酒酒有一天来了这个宅子?
可除了触景伤情,她又还能做什么呢?
“是啊,”宋鹤语依旧是那样吊儿郎当的语气:“好事都得当面做,不然人死了,谁能看到好。”
沈确:“你把嘴闭上没人把你当哑巴。”
但是卿酒酒在自己的情绪里,所以没发现沈确说这句大不敬的话。
看完了宅子,天色也晚了,疫病区只能第二日再去看。
赵康靖安排了接风宴,准备了一桌子菜。
不过从菜色来看,倒也没有山珍海味,都是些家常菜,没到铺张浪费的地步。
这也算是出门十来日以来,吃的最好的一餐了。
饭后卿酒酒又跟赵康靖从疫区请来的大夫探讨了一下疫病的情况。
鼠疫一般都是传染性很强的疫病,不见得死人,但是发烧和腹泻少不了。
病情不算棘手,但是因为一开始没有控制住,所以传染范围有些大。
一扩散,就更加不好控制。。
赵康靖连发三道急奏,也是因为人力财力实在经不起这么一番折腾,因此着急求援。
说到这里,卿酒酒心底已经有了章程。
只待明天看见病例,再将她途中做好的药方按着真正的病例改进一下,就可以动作了。
这一程不会耽误太久,或许能赶回去跟云琅丸丸过个二月二。
但是想象到底是想象,入了夜才发现,事情没有她想象的这么简单。
饭后他们上了趟街。
金陵是南方要塞,原本就是一个重要的大城,而这次除了疫病,周庭樾也有意替云琅来看看治下。
只是上了街才发现,原本应该热闹斐然的金陵城,夜里出行的人竟然连他们之前待过的那个小镇子都比不上。
宋鹤语拎着折扇一开一合,语气很失望:“这就是你们大周的金陵城?晚市开了多久了,怎么商贩行人如此少?”
金陵是大城,人口也不少,但是一看,却是稀稀拉拉。
不过白天的时候,倒也不像晚上一般人少。
沈确沉吟片刻,道:“从前不似这般。”
“从前你来过金陵?”卿酒酒好奇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