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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足饭饱之后,曾未离必须要回长老院了,她不放心曾笑然,却又不得不离开。
于是她只能将弟弟托付给祝新年,在她眼中,祝新年是个非常可靠的人,弟弟跟着他一起是非常安的。
告别了曾未离之后,大家便带着曾笑然往膳堂走去。
这会距离关宿还有段时间,陈清婵难得没有提前回去,而是跟着他们一起去了栖霞峰学生膳堂。
此时膳堂中已经没有学生了,老嬷们正在洒水打扫卫生,听见有人推门进来,便头也不回地喊道。
“时辰过了!没饭了!明天赶早!”
祝新年走在最前面,闻声脚步不停,道:“打扰各位工作了,但还请所有人出来把话说清楚才好。”
老嬷们疑惑地回头看去,祝新年身高腿长,后腰横挎着一把长刀,他单手撑在刀柄上,往老嬷面前一站,投下的身影立刻就把老嬷整个人都笼罩了进去。
被这样高大的人堵在面前,对方还是个带刀的,膳堂老嬷没了刚才哄人的气势,立刻从祝新年面前逃走了,聚在一起质问他们是来做什么的。
“我们来替兄弟讨个公道。”
祝新年环视了一圈,没看到胖管事的身影。
“这里人不吧?劳烦哪位老嬷去喊一下胖管事。”
“别喊了,我在这呢。”
胖管事撩开后厨帘帐走出来,先是远远看了人群中的曾笑然一眼,然后确定来找事的都是新生,于是眼神立刻变得不屑起来,背着手大摇大摆走了过来。
老嬷们连忙给他搬了长凳过来,随后毕恭毕敬站在他身后,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你们几个毛头小子大晚上闯进膳堂想做什么?”
胖管事一巴掌拍在桌上,呵斥道:“还有没有一点校纪校规了?!”
“校纪校规是学院定的,不是您定的,校规只规定用餐时间结束之后不再发放餐食,没说不能进膳堂吧?”
祝新年回呛的有理有据,胖管事哑了一声,只能用轻咳来缓解尴尬。
“那你们是来做什么的?有话快说,别耽误我们做工!”
“不耽误,我们就是来问问,您各位把学院供给给学生的鸡蛋都藏到哪里去了?”祝新年问道。
“什么鸡蛋?!不是……什么叫我们藏到哪里去了?那分明是你身后那小子他……”
胖管事话没说完,祝新年却道:“今早用饭的时候我亲眼看见胖管事您把鸡蛋拿走了,我这还有两个人证,您可别说没有。”
胖管事一下就站了起来,指着祝新年厉声道:“你小子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拿鸡蛋了!你有人证,难道我没有吗?!”
他挥挥手,身后那些老嬷们立刻点头,道:“没错,就是曾笑然拿走的,我们都看见了!”
“你们都看见了?”
祝新年再次确认道:“真看见了?!确定自己眼没瞎吧?”
“你这后辈怎么说话的呢!”
吴嬷板着脸骂道:“我亲眼看见的还能有错吗?!就是他拿的,就算再找一百个人来撑腰作势,那也是他拿的!”
“好啊,既然您这么确定是曾笑然拿了那一百多个鸡蛋,那就请您把这一百多个鸡蛋找出来给他定罪吧。”
吴嬷一愣,结巴道:“什、什么找出来?他藏起来了我怎么知道去哪找?”
“曾笑然每天在天工学院的活动范围就只有那么大,上百个鸡蛋分量不小,又不是能贴身藏起来的东西,您各位既然笃定是他拿的,那便去搜查他的住处,找出鸡蛋做物证吧。”
“万一他把鸡蛋给学生了呢?!万一拿下山卖了呢?!我们怎么可能找得到?”老嬷们七嘴八舌道。
“找不到是吧?那就让我来说了哈。”
祝新年清了清嗓子,走近吴嬷,低头凝视着她,问道。
“你早上从后厨拿走的两个木桶中装的是什么?别说是泔水,泔水都是晚上统一处理的,您这一把老身子骨挑着两桶泔水下山,怕不是要累断腰啊?”
吴嬷惊诧抬头,她想辩解,但祝新年却阻止了她开口。
“我劝您想清楚,鸡蛋事小,但污蔑人事大,特别你说曾笑然把鸡蛋卖给了学生,或者卖给了山下的村民,我的天,您知道污蔑学生是要进长老院领罚的吗?”
“还有山下的村民有没有买过鸡蛋可不是凭你空口胡扯的,那些鸡蛋是天工学院买来的,就是学院的财产,村民们买下来就是侵吞学院财产,您是要我去向学院举报吗?”
“到时候学院上报太平川县尹,官家彻查起来,那些村民要是没买过什么鸡蛋,他们可是能告你污蔑诽谤的,您知道按大秦律污蔑诽谤是处什么刑罚吗?”
祝新年的夺命三连问直接把吴嬷问傻了,她瞪大了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看向胖管事求救。
“咳咳,什么污蔑不污蔑的?你说我们污蔑他,那你又能证明他没拿吗?”胖管事问道。
“我们为什么要自证?”
祝新年手指敲击在刀柄上,反驳道:“谁主张谁举证,各位非要污蔑一个小孩子,那就请找出证据来定他的罪,否则我就要上告长老院了。”
“长老院还管你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胖管事无所畏惧道:“你难道不知道,这整个天工学院的膳堂都是我一人做主的吗?”
“我只是通知长老院,并不是在请求他们出面处理,您当然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思在膳堂中横行霸道,但我也有我自己的办法来解决这件事。”
只见祝新年推动世隐明光的刀柄,长刀出鞘,一抹寒芒从胖管事面前划过,吓得他狠狠打了个冷战。
“你、你想做什么?!难道还想在学院中行凶?!”
“那倒不至于。”
祝新年一边慢慢往外抽刀,一边道:“只可惜我师承鹤云子门下,我师尊在学院不多不少也拆过那么几十座建筑,我未得师尊亲传,也就只能拆拆膳堂这种小地方试手了。”
“你敢!”
胖管事暴怒,跳起来厉喝:“你真当学院不会处置你吗?!”
“学院在处置我之前起码会调查我为什么要拆了膳堂吧?到时候您为了安排自己的妹子进学院而联合其他人污蔑曾笑然的事一旦败露了,您说学院还会让您继续当管事吗?”
祝新年扫了一眼他身后的老嬷们,提声道:“各位都是有后辈的人,如今在此睁眼说瞎话、助纣为虐,难道就不怕报应到自己后辈身上去,让儿孙以后也被人这样欺负?”
老嬷们的脸色都变了,她们面面相觑良久,最终顶不住压力,都如实招来了。
“你们都不说那就我来说!”
其中一个老嬷站了出来,承认道:“鸡蛋确实不是曾笑然拿的,是胖管事让吴嬷拿去柴房藏起来了,就是因为他想安排他妹子来做工。”
有第一个站出来的人,后面的防线立刻就松懈了,很快另一位老嬷也开了口。
“我说句公道话,笑然这孩子挺好的,就算管事你要安排自家人进来,也不至于欺负他一个无依无靠的孩子,给人泼脏水这事做得实在太难看了。”
胖管事回头瞪了一眼,老嬷们避开了他的目光,不再选择跟他站在同一战线。
吴嬷见状,搓着手指犹豫半晌,终于下定决心,解释道。
“笑然啊,不要怪吴嬷,我们也是在管事手里讨生活的,他让我把鸡蛋藏起来再公开指认你,我也不敢不照做啊……”
她快步走上来拉起曾笑然的手,连声道。
“好孩子,你这小兄弟说得对,人做事不能光顾自己,还得给后辈积德,今天的事是吴嬷错了,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啊!”
祝新年回头看了曾笑然一眼,道:“要怎么做就看你自己了。”
他转动了一下脖颈,语气轻松道。
“不原谅她们也可以,我现在就帮你把膳堂拆了,明早咱们就去长老院说理,要是长老不主持公道,我就请师尊他老人家出关。”
胖管事一听这小子是要玩真的,立刻大喊起来。
“我安排我妹子进膳堂有什么错?!她孤儿寡母无依无靠,难道不该帮她吗?!曾笑然不也是靠着人情才进膳堂做工的吗?!”
祝新年漠然道:“该帮,但那是你身为兄长该去考虑的事,我们都不是圣人,做不到悲悯每一个人,你为你妹子考虑,我为我兄弟争公道,大家目的不同,也不求相互理解。”
“但这个位置是曾笑然先得的,他没做错任何事,凭什么要为你妹子让路?还要被你泼脏水?!就因为他是一个没有靠山的孩子?”
祝新年对那些老嬷道:“曾笑然父母已逝,无法为孩子说句公道话,但各位都还健,试想一下你们的儿孙在外面被人欺负至此,各位心中作何感受?”
一旦将事情联系到自己身上,那些老嬷们就站不住了,她们纷纷出言劝着胖管事。
“常言行善积德,你不能为了自己的妹子就去欺负别人的孩子啊,曾笑然要是做得不好你可以赶走他,但污蔑人这种事确是不道德。”
“是啊,反正我以后再也不做这种缺德事了,这次要真是闹去了长老院,我也会实话实说的。”
失去了老嬷们的支持,胖管事一人独木难支,很快也败下阵来,刚还强撑的气场登时烟消云散。
“我也不是非要针对他,但我那妹子命苦,他要不走,学院里根本空不出位置来,我那妹子还要养育两个孩子,她是真的很需要这份工钱……”
“可曾笑然连工钱都没有呢,他白做了这么久的工,一分钱都没攒下来,要是离开了学院,他明天就得饿死!你想帮你妹子没错,但你也不能害别人啊!”
被裴少桥义正言辞地斥责,胖管事低下了头,双手捂眼,懊悔道:“我也是真的没办法,但凡能为我妹子找一份工,我又何至于去害人呢?”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却没想到陈清婵在这个时候开了口。
“要不你问问你妹子愿不愿意去咸阳吧,算来我爹新纳的宠姬也该生了,正缺个乳母,你妹子要是会照顾孩子的话,我就写封信让她带着,直接去咸阳城找偃师陈家就行。”
祝新年惊诧地看向陈清婵,她都这么大了,而且她还有好多兄长,想来她爹年岁不轻了,没想到竟然还在纳新宠姬,看来她们家的情况也是相当复杂啊。
“啊对,如果不想照顾孩子的话,也可以去我家,做什么工任她选。”裴少桥紧接着道。
有这两位咸阳城高官家的孩子作保,胖管事的妹子去到咸阳肯定是能活下来的,她能自食其力养活两个孩子,胖管事也能松一口气。
“我真是……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们……”
胖管事泪眼婆娑,扬手扇了自己一个巴掌
“我该死,我怎么能想到那么坏的办法……”
“行了,别把自己打坏了。”
祝新年收刀回鞘,发出一声铮鸣。
“只要曾笑然能在膳堂安心做工,我们就能保证你妹子在咸阳衣食无忧,雪灾之年可是没多少富贵人家愿意收下人的,你这还是一人做事三人吃饭,别的也就不多说了,管事为人精明,该知道以后怎么做吧?”
胖管事连连点头,保证以后好好对待曾笑然,再也不让他在膳堂受委屈了。
有了他的保证,祝新年的目的也就达到了,陈清婵留了一封信给胖管事,然后三人便离开了膳堂,准备各自回公斋去。
“虽然那胖管事行事恶劣,但话说回来,你刚才真打算要拆了膳堂啊?”
裴少桥心有余悸,刚才祝新年威胁胖管事说要拆膳堂的时候,他还在心里挣扎了好久,不知道究竟是该拦着祝新年还是该跟他一起拆。
“这种话你也信?”
祝新年哈哈一笑:“这是我师尊鹤云子教我的,骗人的时候说出来的话是真是假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我说的都是真的’的气势。”
他挑眉问:“怎么样?我刚才气场是不是很足?真把胖夫子唬住了吧?”
裴少桥满脸疑惑,不解道:“你这师尊都教了你些什么啊?”
祝新年不以为然,道:“教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好用就行。”
裴少桥抓了抓下巴,又问:“那明天附灵仪式之后的拜师大典你准备怎么办?你师尊不是闭关去了吗?”
刚踏上台阶的脚步一怔,祝新年眉心立刻蹙到了一起。
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之前在斗拱镇深渊下方他要行拜师礼,但鹤云子不同意,说要等回天工学院再拜,如今祝新年好不容易通过考试能行拜师礼了,鹤云子又闭关了。
祝新年无奈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真不知道这拜师礼的响头要何年何月才能磕得上。
可千万别等他结业离开天工学院了,这鹤云子还在山洞中闭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