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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芦走后,铁甲阁中的氛围明显轻松了许多,尤其是一直噤若寒蝉的宋明方和蒋承光两人,更是无声地大松了一口气。
“那人真是奇怪,怎么灵符班的跟着我们机甲班的师兄们一起下山历练呢?难道他们灵符班没人吗?”
裴少桥也是个嘴里憋不住话的人,他向来有什么说什么,也不害怕黎芦的身份,但此话一出,却把刚刚松了一口气的宋明方和蒋承光吓了一大跳。
“不不不……不是的……那个……黎芦师兄他、他……”
宋明方紧张地结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还是洪儒叹了一口气,摇头解释道。
“是这样的,黎芦师弟与我同是魏国人,又阴差阳错地分到了一间公斋屋子里,他们灵符班不常外出,多是在聚灵阁中画符修炼,黎芦师弟觉得无趣,便向学院申请与我们一同下山去历练了。”
裴少桥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点头道:“那灵符班确实挺无聊的,我看常有师兄师姐们画符画到发疯,他想下山去走一走也情有可原。”
洪儒轻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赞同裴少桥的话,或只是单纯的应和而已。
“那这两位师兄呢?”
裴少桥好奇问道:“六阶师兄就可以下山除妖历练了吗?那我明年是不是也能去?”
祝新年一把将裴少桥的头按了下去,同时尴尬地对宋明方和蒋承光笑了笑。
“二位师兄莫怪,这小子总是没大没小的。”
蒋承光脸上略显窘态,虽然他们被唤作师兄,但实际年纪比祝新年要小一些,能力更是相差甚远。
“其实六阶弟子是不能除妖的,我俩是特例,让师弟们见笑了。”
坐在他身边的宋明方也抬手挠了挠头,颇为羞赧,道:“其实是因为我们七阶升六阶的考试班垫底,夫子非常生气,认为我们没法顺利升五阶,便让我们跟着大师兄一起下山去历练……”
蒋承光脸上闪过一丝飞红,低声道:“夫子说学院里的日子太安稳了,让我们无心修炼,不如下山去真刀真枪在妖魔群里走一趟,性命攸关的时候总能提升一些能力。”
裴少桥眨巴着眼睛,问他们:“那有用吗?你们得到提升了吗?”
宋明方和蒋承光摸着鼻尖避开了他的目光,洪儒轻咳一声,脸上的笑容也有些撑不住了。
“提升?机甲都弄没了还提什么升?”
庄夫子毫不留情道:“估计等你俩明年升到六阶之后就能跟他俩做同学了。”
“咦?你们那两台机甲没从河里捞出来啊?”祝新年问道。
“没、没有……河水太深,而且机甲泡水太久,已经不能用了……”
蒋承光越说声音越小,最后紧张地看了庄夫子一眼,生怕要挨骂。
虽然庄夫子并不负责六阶班的学生,但也教授过他们练气课,对宋明方和蒋承光是恨铁不成钢。
“论天资你们也不差,怎么就是学不进去呢?你们的夫子好心特批你们下山历练,你们倒好,连机甲都弄丢了,我也护不住你们,自己做好准备,回去挨戒鞭吧。”
宋明方和蒋承光都快哭出来了,挨戒鞭事小,重新铸甲、重新附灵可是相当麻烦的,不仅他们班夫子生气,连他们两个的授业师尊估计都要被气死。
“天工学院立院以来,鲜少有未结业的学生弄丢自己的机甲的事情,你们两个确实……”
洪儒无奈地看着两人,道:“还是尽早去找夫子领罚,然后快些重新铸甲吧,要是耽误久了,好不容易学会的机甲操纵术又该忘了。”
即使宋明方和蒋承光把机甲都弄丢了,洪儒还是没有对他们说半句重话,祝新年也挺佩服洪儒的好脾气,只觉随便换个师兄来领队,估计他俩都要被骂死了。
在洪儒的提醒下,宋明方和蒋承光只能哭丧着脸起身,朝阁内众人一一行礼,而后心情忐忑地离开铁甲阁去找他们的夫子领罚去了。
“这两不成器的小子……”
庄夫子气的胸前伤口痛,不由捂住伤口咳了几声,抬眼一看裴少桥在捂嘴偷笑,立刻骂道。
“你还好意思笑?你跟他们不是一样的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你但凡多努力一点,升阶考试也能进前十名。”
裴少桥缩了缩脖子,小声反驳:“为啥要进前十名啊?又没有什么好处,随便混个看得过去的成绩不就行了吗?”
庄夫子耳朵尖,闻声要打,裴少桥赶紧挪到祝新年身后去了躲着了。
祝新年和洪儒对视一眼,不由轻笑,两人皆是满眼无奈。
“每一届都有那么几个难带的学生,洪儒师兄以后要受累了,裴少桥可比宋、蒋两位师兄更难教导。”
裴少桥在身后锤了他一拳表示抗议,小声道:“我什么时候难教导了?!”
虽然他不是在偷懒就是在偷懒的路上,但不得不承认他很聪明,没怎么用太用功,就考进了机甲班新生前一百名。
“行了,既然洪儒你已经回来了,带领新生们重建丰谷镇的事情就交给你去办了。”庄夫子抚须道。
“重建丰谷镇?”
裴少桥从祝新年身后探出头来,问:“我们去吗?可我们不会建房子啊?”
庄夫子眼皮一跳,蹙眉道:“偃师班的学生会跟你们一起去的,都是些基础的活计,那些灾民伤愈之后肯定是要下山去的,总不能一直留在天工学院里。”
学院的意思是帮助丰谷镇幸存的百姓们搭建一些安置房,至少能保证他们度过今年的冬天,而天工学院中目前能负责房屋修建的也就只有机甲班的新生了。
“弟子明白了。”
洪儒拱手道:“只是弟子下山去监督修房,那山上的事……”
他说的是封魔井异动的事,以及那满是裂痕的镇山大阵要怎么处理。
“十大长老一直在十方唤灵阵前守着在,派去藏仙洞的人也一刻不敢休息,但灰雪停止之后,封魔井异动也消失了,所以暂时还在观望,并没有惊动鹤云子。”
庄夫子为难道:“镇山大阵的事情就比较难办了,毕竟天书那东西不是凡人能碰的。”
“可镇山大阵的裂隙不能不处理,不然以后还会发生这种邪障妖魔入侵的事件。”
洪儒并不是危言耸听,在座的每个人都明白镇山大阵是天工学院得以在乱世中平稳度日的唯一保障,也是隔绝外界魔气进入封魔井的唯一屏障。
他们没有别的选择,修复镇山大阵这件事有办法得做,没办法也得想办法去做。
“长老院已经联系赵国和燕国的两所天工学院一起想办法了,但你们也知道,现在我们大秦与赵、燕正在混战,天工学院各为其主,至今仍未给我们回信。”
这是一件任何人都无力改变的事,当一片土地上的政权没有得到统一的时候,各自依附于不同政权的人们必定会相互争斗。
即使是天工学院、即使是自诩心怀天下的修真者也逃不出这个定律,除非有人能统一政权。
祝新年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现在距离秦王政一统六国还有十几年,即使他对如今的民不聊生的乱世心有不忍,但历史的车轮却并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加快速度。
他们不能放任镇山大阵的裂隙继续存在十几年,可能镇山大阵根本撑不到那个时候就会分崩离析,到时候魔主出世,人间将永堕炼狱。
“镇山大阵的力量不是来自天书吗?”
祝新年道:“能否让我看看天书呢?”
“你要看天书?”
庄夫子和洪儒都有些惊讶,不由确认道:“天书上的文字早已经失传了,你能看得懂吗?”
“看不看得懂总得看过再说吧,万一我看懂了,或者一不小心运气好就找到修补镇山大阵的方法了呢?”
祝新年能看懂春秋战国时期的文字,靠他前世有位书法家父亲,从小在家看帖看得多了,各种文字多少都能认一些。
只要天书上的不是外星文字,哪怕是远古的甲骨文他也能认出几个字的。
裴少桥跟着点头,附和道:“没错,他运气是挺好的,这么多人要杀他不都没杀成吗?”
哪有人用这种事打比方啊?祝新年回手给了他一胳膊肘,裴少桥捂着肚子应声倒下了,倒把洪儒吓得不轻。
“有很多人要杀你?为何?你在天工学院待着还不安吗?”
庄夫子用力按了按眉心,道:“你别听那小子胡扯,哪有多少人要杀他?只不过是祝新年能力强招人嫉妒,又因为先天甲魂被妖魔看中了罢了。”
“先天甲魂?”
洪儒恍然大悟,道:“之前在清河镇相遇就觉得祝师弟灵核属相有异,原来竟是世所罕见的先天甲魂吗?”
他自嘲道:“原谅师兄愚钝,竟未能分辨出师弟天资超凡,竟然还给师弟引荐夫子,如师弟这样的身份,该是夫子们抢着收才是。”
哪有什么抢着收,分明进学院的时候还被长老院一通怼,要不是鹤云子护着,祝新年差点就被长老们贬得一文不值了。
“师兄说笑了,我哪有什么超凡的天资,是幸得师兄引荐,师尊才收下了我,只可惜还未能孝敬师尊,他老人家就闭关去了。”
祝新年知道,鹤云子闭关的时候并不是完不通外界消息的,他可以用青藤来感知外界的变化,想必也已经知道了封魔井异动的事情。
之所以鹤云子迟迟没出关,大概是因为灵力透支得太严重了。
他没法在短时间内重启十方唤灵阵,便只能在学院还能强撑下去的时候继续闭关,能多积攒一分灵力,在日后压制魔主的时候也能多一分胜算。
提起鹤云子,洪儒也只能叹息。
“自从天道大神关闭天门之后,随着世间灵气衰退,不仅高品阶的修真者越来越少见了,连修真者的寿命也越来越短了,古籍上常记载有术士寿长数百年,可如今不过区区百十来岁就到尽头了。”
庄夫子应声道:“人间久无后辈能超越鹤云子,承担十方唤灵阵阵眼的任务也就一直压在鹤云子身上,如今他已年迈,不知寿数还有几何,万一……”
他顾及祝新年在场,便没有将话说得太直白,但祝新年却将话接了起来。
“万一师尊仙逝,我们大秦就无人能启动十方唤灵阵封魔了,如果那时其他两座天工学院也不肯帮助我们的话,那魔主便一定会冲破封印,为祸人间。”
祝新年对他们面临的危机有着十分清楚的认知,聪明人都知道不要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封魔这么重要的事又岂能部指望一个人呢?
铁甲阁中一片寂静,目前他们面临的危机既是天工学院的危机,也是整个大秦、乃至整个三界的危机。
这样大的危机本也不是某一个人能化解的,天工学院没有办法、庄夫子没有办法,洪儒更没有办法。
至于裴少桥……
祝新年暗暗叹了一口气,裴少桥这个名字压根就不在想办法的人的名单里面。
“只能希望封魔井能再多压制魔主一段时间了……”
祝新年站起身来,抻了抻压皱的衣衫,朝庄夫子和洪儒行礼道。
“趁着距离下山重建丰谷镇还有段时间,我先去看看天书上能不能找到什么解决之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