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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上,切莫说些丧气的话。”谷子跪在顾景辰的脚边,不停地劝慰着,提醒着顾景辰不要再胡言乱语了。
谷子见顾景辰没有回应,便微微地抬起了头,他见顾景辰紧闭着双眼,神情十分的落寞,继续劝慰道,“王上,切莫再说些丧气的话了,不然徐姑姑会伤心的。”
顾景辰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身体像不受控制一般暴跳如雷,然后从椅子里站了起来,他抬起右脚对着谷子的肩膀狠狠地踹了一脚。
谷子六岁那年,他的家乡闹了饥荒,他的家人都饿死了,在他奄奄一息之时,他被所谓的好心人救了下来,在那个所谓的好心人的连哄带骗之下,谷子净了身,被卖进了宫里当了內监,机缘巧合之下,谷子来到了顾景辰的身边。
可是此时的顾景辰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受他父皇疼爱的皇子了,没了父皇的疼爱,又因他母亲的缘故,宫中所有人都远离他,所有的奴才都觉得他是个不祥之人,以至于宫里的侍女和內监都敢随意欺负他。此时,顾景辰的身边只有徐姑姑和谷子愿意把他当成主子,只有徐姑姑和谷子愿意毫无怨言的伺候他,即使他们遭受同僚的排挤与孤立,他们还是对他不离不弃。
顾景辰望着躺在地上痛苦不堪的谷子,他的理智立刻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此刻,他的心中十分的自责与内疚。谷子陪着他一起长大,陪着他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事情,虽然明面上他们俩是主仆,但是在他的心中他已经把谷子当成了自己的弟弟。
“徐姑姑徐姑姑,一天到晚就会喊徐姑姑。徐姑姑要伤心就让她伤心好了。”顾景辰说话的声调明显降下去了不少。
顾景辰见谷子还躺在地上,于是弯身把谷子给拉了起来,他摸了摸谷子的肩膀,关切的问道,“疼不疼?”
“不疼不疼。”谷子重新跪在地上,咧着嘴不停地傻笑着,“这点疼痛算什么,王上难道忘记了当年奴才替王上挡的那几剑了吗?当年太子把剑从奴才身体里拔出来的那一刻,奴才的血就像喷泉一样不停地流,当时奴才身上都是伤,可是奴才的眼睛眨都没有眨一下,当时奴才都不觉得痛,现在更加不会觉得痛了。”
顾景辰拍了拍谷子的头,然后打趣道,“是的,就属你最勇敢,最厉害了。”
顾景辰望着谷子脸上露出的从容自在的笑容,不经意间又想起了曾经的种种过往,然后望着屋外的天空喃喃自语道,“是啊,当年要不是太子的那一剑,或许本王还在宫里受人欺辱。”
顾景辰见谷子没有搭话,继续说道,“本想着出了宫,成了藩王,日子就会好过些,没有想到本王来到了这里,依然过着以前的生活。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王上,切莫说些丧气的话。”谷子见顾景辰又开始胡言乱语,可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来劝解顾景辰,于是他只好重复着刚才的话。
谷子见顾景辰没有反应,于是怯懦地抬起头看了一眼顾景辰。刹那间,他见顾景辰的左半边脸颊微微的颤动了一下,他下意识地觉得有些后悔,因为他知道这是一句废话,而顾景辰最讨厌别人说废话,顿时,他心中隐隐感到些许的不妙。
谷子见顾景辰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立刻趴在地上求饶。他知道顾景辰心中压着的怒火无处发泄,但是他也不想让顾景辰对着自己发泄心中的怒火。他是顾景辰的贴身內监,如果顾景辰对着他肆无忌惮的发泄着心中的怒火,王府中其他的奴才看见了此情此景会如何看待他,毕竟在王府中生活,他还是需要脸面和尊严的。
“奴才知错了,奴才口舌笨拙,不会讲话,还请王上息怒,请王上原谅奴才这一次吧。”谷子趴在地上略显卑微,不停地求饶着。
顾景辰心中的怒火本就没有地方发泄,如今见谷子却一直重复着一句话,而且净说一些他不喜欢听的话,他心中的愤怒立刻化作一只猛虎,破五关斩六将,迅速地冲了出来。
顾景辰不自觉地提起脚想去踹谷子,但是脚伸到谷子肩膀边时又缩了回来。他望着谷子卑微的后背,想起了曾经在宫中受苦的自己,此时此刻,他觉得跪在地上的人就是他。
“哎,本王在自己的寝殿里都不能说话了吗?”顾景辰无奈地叹着去。
这时,顾景辰的乳娘孔姑姑端着一杯茶走了进来。她端着茶杯慢慢悠悠地走到顾景辰的身边,把托盘里的那杯新茶放在了顾景辰身边的桌子上,然后把桌子上的那杯已经放凉的茶收到了托盘里。她望着顾景辰露出了慈爱的微笑,道,“王上,不是不能说,只是隔墙有耳,说话还是要小心些为好。”
顾景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然后就把茶杯放在了桌子上,他饶有兴趣地看了一眼孔姑姑,但是没有说任何的话。他知道隔墙有耳,可是他内心也十分的痛苦,这些痛苦他无处发泄,时间久了会憋出病的。
孔姑姑微微的笑了笑,继续露出她独有的慈爱般的微笑,望着顾景辰缓缓地说道,“宫里传来消息,说皇帝陛下圣体抱恙,已经严重到下不了床了。”
“他是生是死,本王都不会过问。”顾景辰心灰意冷地回道。如若当年他的父皇稍稍的顾念一下父子之情,他在宫中也不会过上那种连猪狗都不如的日子,那段生不如死的日子已经深深地刻在了他的骨子里,这辈子都无法忘记。如若当年他的父皇心中还有他的一席之地,也不会把他发配到这个贫瘠的地方,让他孤独终老。
“他们说皇帝陛下许久没有理会朝政上的事情了,眼下是太子监国。”孔姑姑看了看顾景辰,她见顾景辰没有搭话便继续说道,“如今大魏的实际掌权人是王皇后和王氏一族。宫里的消息说陛下恐怕活不了多久了,奴婢还听说皇后为了能够让太子在皇帝去世后顺利登基,已经开始处理那些分封在外且有实力和太子争夺皇位的王爷了。”
“本王又没有实力去和太子争皇位,而且本王也不想去当皇帝。”顾景辰低垂着眼眸,淡淡地说道。
“王皇后本就不喜欢王上,欲除之而后快。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让王皇后抓到了王上的把柄,王皇后必定会乘此机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除掉王上的。所以奴婢恳请王爷不要以身试险。”
顾景辰木讷地点了点头,机械式地回应着孔姑姑的话。
“如今活着就好,哪怕是憋屈地活着也是好的,只有活着才能图将来。”孔姑姑继续宽慰道。
如今的顾景辰活的已经够憋屈的了,以后的生活恐怕还会更加的憋屈,想到这里顾景辰无奈地叹了叹气,心中立即又生出了无限的哀愁。
孔姑姑知道顾景辰心中愁苦,为了让顾景辰不再去想那些烦心的事情,便想着去岔开话题,以免顾景辰继续徒增伤感。她见谷子一直跪在地上不敢起身,便对着顾景辰恭恭敬敬地说道,“王上,谷子已经知道错了,看在谷子从小陪着王上一起长大的份上,就饶恕他一回吧。”
顾景辰低头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谷子,随即眼神又飘向了远方。
孔姑姑见顾景辰此时的神情,心中立即猜出了顾景辰此时的烦心事,解铃还须系铃人,于是她缓缓地说道,“王上,有一句话憋在奴婢心中已经很久了,此时此刻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讲。”
“白美人虽然深得王上喜爱,但是她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仗着王上的宠爱不知进退,不知隐忍,如今她得罪了王后一行人,实属是她自己的过错,王上不必自责。如果让这样的人继续留在王上的身边,那么将来王上一定会被她拖累的啊。”孔姑姑担忧地说道。
“本王虽然活的窝囊,但是本王并不是无情之人,她在本王身边服侍了这么久,本王对她还是有些许感情的,如今本王保护不了她,确实是本王的过错。”顾景辰自责地回道。
“王上,可否让奴婢说句冒犯的话?”孔姑姑望着顾景辰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讲。”
“只有当自己没有身处在任何危险的情况下才有资格去谈保护别人。如今王上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就不要去想着保护别人了。”孔姑姑小心翼翼地说道。
顾景辰愣愣地看了一眼孔姑姑,但是他没有说任何的话。
顾景辰知道这句话的含义,也知道孔姑姑说这句话的目的。他何尝不知道这句话是对的,但是他心中还是对白美人有些许的愧疚。
“白美人明知道王上宠爱她,也知道王爷此时的处境,她还要去招惹王后一行人,还要去冒犯王后,这不就是故意想挑起王上和王后之间的矛盾吗?如果此刻王上真的和王后翻了脸,她的这种行为岂不是把王爷往火坑里推吗?此人居心叵测,还请王上三思啊。”
孔姑姑见顾景辰没有言语,便继续说道,“水月庵的惠英师太派人传信说徐姑姑感染了风寒,瞧了许久也不见好,惠英师太想着或许是水月庵附近的众多郎中不了解徐姑姑的身体情况,不能对症下药,所以惠英师太恳请王上派府上的医师前去给徐姑姑瞧病,毕竟徐姑姑的身体情况只有府上的医师最为清楚。”
“徐姑姑在水月庵住了多久了。”顾景辰望着孔姑姑明知故问道。
“好像有半年的时间了吧。”孔姑姑若有所思地回道。
“徐姑姑也该回来了,不然会让别人起疑心的。既然在那边治不好就把她接回王府来治吧。”顾景辰看了看趴在地上的谷子,然后说道,“谷子,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