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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能被囚于桃花岛?!
王重阳此刻肯给他《九阴真经》,一是因为王重阳认为他谨遵黄裳遗愿,知九阴而不练九阴,且欲毁九阴,第二便是两人此刻联手,徐哲又暂居重阳宫内,两人恰好互相监视,且最终目的一致。
若是如今黄药师断了他的腿,将他带回了桃花岛,王重阳怎会允许他继续携带《九阴真经》?!若就此当真带着真经跟黄药师一同离开,那所谓的华山自尽的计划毁于一旦,王重阳又怎能不会来讨回真经?!
为期一年,盗取《九阴真经》后身携九阴,且不被真教之人追杀。
若其中的任何一个条件无法满足,这任务,便也是失败了。
思及此,眼底温情,心中疼痛,以及属于徐哲风的一面,顿时被徐哲强制压了下去。
东邪东邪,何为东邪?
黄药师突然出现与此,实是意料之外,徐哲也只能放手一赌。
徐哲霍然起身,竟是与黄药师顶撞了起来,他高高仰头道:“好!若师父当真敢断我腿,囚我身,又时时刻刻伴哲风身旁,哲风便是与师父一道回去又何妨?——但,哪怕师父途中离开一时半刻,我便就能死给你看!”
黄药师怒道:“你…!”
你竟在用自己的命逼为师!
不知好歹!
可不就是不知好歹!
徐哲心中刺痛,眼中带泪,咬牙道:“师父可以断了我的腿!折了我的手!甚至伤了我的经脉,拔了我的舌头,但若是一个人死意已决,便总是有办法趁机死了的!徐哲……哲风自知对师父说出这些话已是大逆不道,但华山九阴一事,已是哲风心中魔魇,实不相瞒,九阴之事自六岁那年后,便日日夜夜萦绕在哲风心中,与王道长说的那般胡闹的计划,更是哲风自十岁开始,脑中便隐有雏形………”
徐哲本想再说,但思及那夜黄药师便在一旁,师父又有什么不知道的?
双方皆是执拗之人,言尽于此,已是多说无益,徐哲嘴角咳血,笑中带泪,仰天高笑道:“师父!九阴之事,对于徐哲此人,已然成魔!若九阴不死,徐哲不死,徐哲风此人哪怕苟活一生,也无真正安宁之日!”
字字执念,字字泣血。
这脸皮已是撕破,徐哲知道黄药师是个怎样的人,正如黄药师又怎会不了解他的大弟子。
忍着心中苦痛,徐哲眉心微敛,眸光灿若星辰,这一刻竟是去了所有愁苦,倨傲大笑道:“师父,人之一生,有可为,有可不为,哲风余力绵薄,难以回报师父错爱,只盼……无有悔意,此生将息!”
言罢,徐哲下摆一扫,再次双膝跪地。
他以膝代腿,爬到黄药师跟前,却并未敛眸,而是下颚高扬。
他注视着眼前之人,此人自小起便教他护他,初见之时,他便对此人道:一日为师,便是终生为父,来找恩公,一是为了报恩,欲在日后孝敬恩公,二便是……
十年恩,十年情,一日师,终身父。
此恩此情,何以为报,又如何能报?
思及此,徐哲的眼中泪意涌动,终是绷不住眼底的那丝倔然凌厉,一眼望去,泪光闪闪竟好似星辰闪耀,去了怨怼,去了执念,徒有一片最最真挚的敬爱孺慕。
“置之死地而后生……”徐哲直直盯至黄药师眼底深处,张唇轻声道,“若幼时欺骗师父一事,以及血衣童子两事,哲风还心存侥幸……自华山山脚欺瞒师父起,哲风便从未想过还能得到师父原谅。”
“无牵无挂之人无畏无惧,哲风生父已亡,父亲已死,母亲已故……师弟师妹们尚且年幼,纵然对大师兄情谊深厚,人之数十年,与徐哲风此人共处的时日,也不过只是区区几年罢了……”
思及桃花岛上种种,两行清泪终是禁不住的流出眼眶,徐哲张张唇,些许泪水流入口中,与血沫混杂,滋味苦涩。
徐哲呜咽道:“…但唯有师父,唯有师父你……既然师父那夜在,便也听到,哲风……哲儿在私下里,是当真把师父当父亲看待的。若说,除去九阴执念,哲儿为什么要活在这世上,便是想着,哲儿要习得师父一身绝学,使桃花岛三字名扬武林,而哲儿一生不求扬名,不求娶妻,不求生子,只求师父不弃,好屈于膝下好好侍奉师父,任岁月过隙流逝,也只盼师父一世安好……”
听及此,黄药师眼底眸色渐深,风起云涌,复杂难辨。
徐哲哽咽两声,哑着声音道:“昔日华山山脚下,师父问哲儿:哲儿,你与师父说,你出岛,可是为了那《九阴真经》。”
“哲儿那时便对师父撒了谎,答:并非。”
说到此,徐哲却是泪中带笑,道:“自那一刻起,哲儿……哲风便已是背叛了师父,且从未想过能得到师父原谅,更是……无颜苟活于世。今日之景,哲风心中早有所料,只叹心中怯懦,自欺欺人,从不敢真的去想,师父究竟会怎样惩罚哲风。”
黄药师微一沉默,却是道:“你作何笑?”
徐哲嘴角笑意更浓,道:“哲风为何不笑?有师父一句,‘若是我不要那《九阴真经》,却不允许你跳崖寻死——’,哲风,如何能不笑?”
徐哲是真的笑了出来,笑的眼泪一滴接着一滴,顺着脸颊缓缓下淌。
那口咽下的伤血堵塞体内经脉,又及此刻心绪时而压抑,时而凄苦,时而激动,胸口疼痛之感更甚,徐哲咳血两口,虚着声音道:“哲风知师父对九阴的执着,心中早已私下以为,若一切真相大白,师父必定会对哲风恼恨不已,好些便将哲风逐出师门,坏些便索性一掌劈死我这个大逆不道的孽徒,我却是从未想过…………从未想过,师父竟然会对我说,即便不要九阴,也不要哲风……哲儿寻死。”
是哲儿错了,哲儿只道,师父对哲儿无比重要,却不道,哲儿在师父心中的地位,又岂能只是枯黄草芥。
对弟子来说,是十年情谊,对师父来说,又岂能从十年变为十日?
徐哲跪在黄药师身前,抖着手牵起黄药师的指尖。
黄药师指尖微动,终是没有拒绝。
徐哲如释重负,却不敢再触摸更多,只是牵着黄药师的手,覆上自己的天灵盖,恍若小时被黄药师抱在怀中赶路,眼底一片眷恋,轻语低喃道:“师父,你知我性子执拗,让哲儿放弃九阴,这绝不可能,但哲儿只能向师父保证,自此刻起,哲儿绝不再轻贱自己的性命,哲儿已知晓,自己的命不仅仅是自己的,更是师父的。若当真怀抱九阴,跳下华山,而侥幸不死,哲儿他日定会找到师父,负荆请罪,到时哪怕师父真的将哲儿的双腿打断,一辈子囚在桃花阵中不得踏出,哲儿也是心甘情愿,愿日日在阵中等待师父,绝不逃走,再无欺瞒,笑颜以对…!”
“否则……”
徐哲牵起黄药师的手用力了几分,让黄药师的掌心重重按在了自己的天灵盖之上。
徐哲笑颜微展,面上无一丝愁苦愤懑,澄澈宁静。
“否则,师父还不如将我逐出师门,就当你教出了个大逆不道的弟子,当真在此刻给我一个痛快罢……”
窗外一声惊雷,继而雨声若鼓,轰鸣大作。
月色隐去,室内烛影摇曳,人影晃动。
黄药师沉默良久。
半响,他的手从徐哲的头上放了下来,声音不温不冷,道:“徐哲风,你当真是顽固不化,恃宠而骄,自六岁见面起,你便算计于我,以上一番听似肺腑之言……又何不是句句以命相逼。”
徐哲低声失笑,轻语道:“若师父不宠我,哲儿哪里骄纵的起来?师父说我恃宠而骄,又哪里只是哲儿一个人的错呢?”
“依你所言——反倒是为师的不是了?”
为师…
……为师!
“我当真想一掌劈死你这个逆徒!然后剥下你的脸看看,你的皮到底有多厚!”
徐哲立马抓起黄药师的手腕,让黄药师直接摸上了自己的脸,语无伦次道:“师父!你不用剥!你现在捏扯就好,哲儿的面皮有多厚,你不是早都知道了吗!……若、若你真要剥,哲儿的这一身血肉、一身功夫,当然也都是师父的!哲儿这便…!”
说着,竟然指尖狠狠陷进侧脸面皮之中,就要将自己的脸给剥下来!
“胡闹!”黄药师怒声斥道,掌风一扫,便又把徐哲扫倒在地,滚了两圈,撞到桌角才停下来。
徐哲毫无防备,胸口极痛,又是一口血喷出,便踉跄扶住桌角,干咳不止。
黄药师冷声道:“你倒是还知道,这疼痛是个什么滋味。”
徐哲半跪在地,朝黄药师虚弱一笑,边咳边道:“师父,哲儿现在就觉得疼……”
师父,流血了,哲儿疼……
黄药师双瞳一缩,只觉恍惚间又听到那稚嫩童声软诺无比,声声依恋,字字含情。
他两步走到桌前,单膝跪了下去。
徐哲恰好头依桌边而坐,两人的视线倒也齐平。
然而黄药师脸上并无喜色,眼中也一片清冷。
徐哲心中又泛起不详。
黄药师道:“徐哲风——”
“师父…?”
黄药师并未理会徐哲,自顾自道:“你跟随我黄药师十年,纵然专攻武艺医术两道,琴棋书画、五行八卦、奇门循甲之道也略有小成。”
徐哲轻咬嘴唇,低声道:“…承蒙师父不吝教导。”
“徐哲风,你欺瞒在先,欺骗在后,不听师命,怙恩恃宠,你认也不认?”
徐哲咬牙,抱拳埋头,哑声道:“……徐哲风,都认。”
言罢,黄药师一双黑眸情绪难辨,他突然上下打量起了徐哲,那专注的模样,竟好似从未仔细看过自己的大弟子般。
片刻后,黄药师道:“今日起,你不再是我黄药师的大弟子,也不再是桃花岛门下的大师兄,你认也不认?”
徐哲沉默良久。
他霍然抬头,眼中带泪,只怕再有一字半句的打击,便会涔然泪下:“师父当真要将我逐出师门…?…………是,也是,都是徐哲风自作自受!哪怕被逐出师门也是理所应当,事到如此,徐哲风只厚颜再求师父……求师父……”
黄药师料到徐哲所想,声音更是冷了几分,道:“你数月之后也不过是一死人,我既不断你双腿,亦不废你武功,谅你也不敢将桃花岛武功私传他人,好歹师徒十年,我作何对一个命不久矣之人又痛下狠手?”
徐哲牙齿打颤,颤声道:“……师父所言极是。”
“——然而。”
徐哲霍然抬头。
黄药师伸出手,抹去徐哲嘴边血迹,道:“我有一件事给你去做,若你办成了,为师便将你重新收于门下。”
哲儿最大的不是,就是他太轻贱自己的性命。
而那《九阴真经》……
《九阴真经》不过一本死物,乃由凡人所作,别人作得出,难道他黄药师便作不出?1
一本经书,膝下弟子,孰轻孰重……
想到这里,那《九阴真经》,反而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黄药师的右手插進徐哲的发,将打结处理开,道:“若你能在数月之后,在天下人的围攻之下逃亡四月,奔至华山山顶,跳崖而不死——”
“——我便道,徐哲风,你还是桃花岛门下的大师兄,我黄药师的大弟子。”
徐哲还未启唇,就见黄药师的神色接着冷了下来。
“但若你在那四月之中身死,跳崖多年而不归岛,彻底销声匿迹,我黄药师便当从未收过你这个弟子,当徐哲风此人,我黄药师从未与之相识,从未收其为徒,更别说这十年情谊,也不过是庄周梦蝶,空一场罢了。”
言尽于此,怎能还不知黄药师究竟何意?
有情如此,如何能报?
——无以为报,不枉此生。
仅仅一瞬,徐哲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他狠狠抱住黄药师便泪流不止。
什么现代,什么系统!什么人皮面具!什么血衣童子!
如果他当真只是射雕世界中的一个娃娃,他当真只是黄药师的弟子,有师如此,一生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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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赠180字小剧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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