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夜寒君仰望着幽蓝充盈的炽烈阳光,同样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
为了这一天,他等了三百多年!
但太阳深渊,等待这位失落的君主,十一万一千零三十一年!
祂曾经以一尸之力,压得诸天万族黯然失色!
祂曾经统领一渊,创下十个纪元的辉煌!
今日,祂便要从沉睡中苏醒,再度向世人展现“传奇”二字的真谛!
“复苏吧!始祖!”
“归来吧,太阳深渊的守护者!”
中央腹地,灭拳、木伊、时穹、佛歌、朝露、诗橘、阳七,全都单膝跪地。
夜寒君、芒昊、夜流萤、阴老、阳老,间隔数百米,全都抚手于胸,面含肃穆。
更远的地方,譬如烈阳瀑布、金乌领、风暴烈地……
一个又一个生灵,仿佛预感到冥冥之中的不朽气息,或匍伏,或静默,眸光中的狂热喷涌而出。
“苍天为序,坤灵为墓,恭迎尸神降临!”
“——恭迎尸神降临!!!!”
层层叠叠的呼唤声,绵密迭涌,无尽无休。
弹指间,莫大的压力升腾而起,天地顿然肃静。
夜寒君觉得自己的呼吸变得异常困难,双腿也不停的颤抖。
源自本能的悸动,让他思绪混乱,想要朝拜某个即将出现的不朽生命。
好在,就在他忍无可忍之时,晴天轰雷,地壳震动。
数以万计的齿状裂口,撕开太阳深渊的土壤。
刹那间,亡魂的哀嚎声回荡心灵,夜寒君似乎看到一片无边无尽的尸之海洋。
那是比尸山血海还要血腥恐怖的画面,人类、蛮兽、妖兽、虫族、亚人……全都支离破碎,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整的血肉,阴暗的蛆虫在它们的体内爬进爬出,一场饕餮盛宴,绝响于万赖俱寂。
“轰隆隆!!”
下一瞬,荒芜大地化作海浪,一层层翻涌,一层层破碎,有一口异常简洁的青色棺材,横列地心。
它的附近什么也没有,俨然被虚无笼罩,仿佛超脱天地、独立无依。
以灭拳、木伊、时穹为首的旱魃们,纷纷激动起来:
“始祖的神棺!找到了!”
话音刚落,波澜不惊的青棺,有光溢出。
当那些如梦似幻的光芒触碰到炽烈金日时,青色的罡风四处浮空,随后,层出不穷的异象,围绕棺椁展开。
“嘭!”
“砰砰!”
“嘭嘭嘭!!”
回音无比深沉的震响,堪比金刚杵撞钟,引得人心乱如麻。
漫天碧波的映衬下,腐臭淡化,血腥散去。
有一绝世身影从棺中起身,淡淡的荷叶香气随之晕染,夜寒君轻吸一口,沁人心脾的味道,仿佛能够安抚躁动的灵魂。
“始祖,我们想念你,终于与你再见面了!”
“还能认出我们吗?我是灭拳,您座下的第七神将!”
“这是木伊,这是时穹,我们一直在等待您的回——”
一个“归”字,仿佛卡在灭拳的喉咙口,任凭如何使劲也说不出来。
他愣在原地,瞳仁里掀起万丈狂澜,所有的喜悦荡然无存。
“这怎么可能……”
“始祖……您……您这是怎么了?”
从棺中走出的身影,削肩细腰,长挑身材,与印象中一致。
玲珑衣摆之下,一双小巧的莲叶鞋点地,凸显少女的可爱与灵动。
往上,一袭青衣裹身,像是从烟雨中走来,满身透着朦胧,非等闲之人可以媲美。
可就是这样举手抬足间尽显出尘之气,亭亭玉立、傲然绝世的身影,祂——脖子以上光秃秃的,根本没有脑袋!
“始祖……您的头颅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诸天万界,谁敢斩您的血肉魂魄?”
灭拳的声音在发抖,他设想过无数次这一天的到来,但从未想象,归来的始祖居然身首异处。
“这不可能!我眼瞎了吗?!”
阳七比灭拳还要愤怒,早就站起身来,目眦欲裂,煞气冲天。
自从得到机缘,蜕变为蕴含一丝神性的杂血旱魃开始,他是那般的憧憬旱魃一族的初祖。
炼化始祖血肉,晋升纯血旱魃,他如何能够预料到,至高无上的天女魃,竟然落得这般凄惨的下场。
“是谁做的?”
时穹第一次发声,沙哑的嗓音中,贯彻着冰狼一般的杀意。
“始祖……”
以「冷静」作为核心个性的木伊旱魃,罕见的露出寒霜之色。
他的眉梢如竖起的刀锋,无意识蠕动的嘴唇,死死压抑着心中的波涛汹涌:
“远古宙十个纪元,纵使诸神乱战,也没有神灵能把始祖伤成这个样子……”
“十一万年多了,难怪始祖的灵魂无法主动苏醒,遭受如此重创,能够活下来,已经是奇迹……”
“始祖!”
朝露面露悲恸,无比伤感又无比茫然道:
“放眼天下,我族的敌人数不尽数,但我们从未真正怕过谁……”
“这份凿刻在血肉上的屈辱,究竟由谁‘赐予’,竟能破坏你的不死之躯?”
好几张嘴,好多的问题,接连抛下。
得益于血脉同源,神不可直视,这一法则定律无法在旱魃身上真正体现。
但阴老、阳老、夜流萤、芒昊,只能惊鸿一瞥,迅速转移视线。
夜寒君坚持得更久一些,他看到天女魃伸出手掌,摸了摸自己断掉的脖子,那种由内而外的迷惘,似乎比朝露更加浓重:
“好虚弱的感觉……”
“我是谁?你们又是谁?这里是哪里?”
此言一出,众尸哗然。
灭拳、佛歌都惊呆了,不敢置信的望着无首天女魃:
“始祖……您也失去了记忆?”
“不不不,这不可能啊,我们失去记忆也就算了,您是最强的封神之一,作为冥之尸神,谁能污染您的神识?”
“稍安勿躁,让我好好想想……”
无首天女魃伫立原地,不予回应。
彼时,所有旱魃都闭拢嘴巴,不敢干扰祂的思维。
夜寒君忍着眼球的刺痛感,激活权能,看看能不能寻找额外的线索。
“资质鉴定!”
——
【种族名称】:天女魃
【混沌印章】:「冥」(冥之神格持有)
【主修】:肉身道/掠夺道/不朽道/不死道/尸神道/轮回道…
【位阶】:封神之胎
【混沌灵纹】:???
【核心个性】:???
【当前状态】:断首(无法愈合)/血脉残缺(无法恢复)/重创(自愈中)/虚弱(自愈中)/灵魂紊乱(恢复中)/不死之躯(根基稳固)/禁忌的诅咒(持续)/超进化(失败)/天道束缚(挣脱)…
【契约关系】:无
——
“这?”
夜寒君也愣住了。
属性面板中最重要的,必然是状态一栏。
无首天女魃的状态极多,密密麻麻数十行,乍一看眼花缭乱。
但夜寒君仔细辨识后,如芒刺背,毛骨悚然。
「禁忌的诅咒」「超进化」……这都什么跟什么,怎么看不懂呢?
「天道束缚」倒是有迹可寻。
作为双职权拥有者,夜寒君曾遭受天道的封锁,说什么触犯天颜,杀无赦。
借着种种机缘,他侥幸晋升第7位阶,至此摆脱天道的监视,冥冥之中获得另一种意义上的自由。
可这不是因为双职权才会出现的吗?天女魃又不是人类,祂为什么会被天道束缚,又是如何挣脱天道的?
——大量的问题,联翩而至。
夜寒君茫然不解,越是思考,越是混乱。
忽然,天女魃的精神波动悄然变化,脑袋空空的呆滞感不见了,一缕深邃、一缕智慧,映照心弦:
“我想起来了,我是天女魃,旱魃一族的首领,太阳深渊是我的领地……”
“灭拳、木伊、时穹,好久不见。”
“其他旱魃呢?我记得,族人近百才对……”
<div class="contentadv"> “始祖!现在是新生宙第二纪元!距离远古宙已经非常的遥远!”
“与我们同时代的族人,全都丧命了,如今还活着的纯血旱魃,只有我们七个!”
灭拳毕恭毕敬,认真解释道:
“包括太阳深渊,远古之后,近古之前,遭受毁灭性的重创!”
“若不是深红之轮舍身相助,这里怕是彻底崩碎,再也不会有生命留存!”
“我们期待您的归来,除了需要您坐镇深渊,庇护亿万族群外,也是想通过您的至高力量,追寻当年的真相!”
“那一次断宙之劫,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我们这些幸存者,记忆都缺失了一块,无法回忆当时的场景?”
说着说着,灭拳、时穹,全都咬牙切齿。
木伊的嘴唇抿得紧紧的,他的记忆没有缺失,但他潜藏在尸龙女王的族群,自我封印,对于那段历史,更是一无所知。
“唔……”
无首天女魃,突然用尸爪抱住自己的脖子,几分肉眼可见的痛楚清晰呈现:
“我的记忆被斩去了……”
“敌人很强,非常强大,超乎我的认知……”
“当年……当年的事情……我……记不起来!”
听闻此言,众尸再度沉默。
谈话氛围愈发凝重之际,夜寒君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问道:
“天女魃尊下,您可记得……禁忌的诅咒?”
“亦或者,超进化、天道束缚……您有些许的记忆得以保留吗?”
“禁忌的诅咒?”
无首天女魃并没有在意为什么有人类混在旱魃之中,微微一愣,尸爪突然刺进血肉,有深蓝色的尸血喷涌:
“我不知道!不知道!”
“但「超进化」,这个词汇好熟悉,我在哪里听到过,一定在哪里听到过!”
情绪突然疯狂的天女魃,竟然以自残为代价,逼迫自己的灵魂。
灭拳虎躯一震,进而尸眼混沌,全然不明白这些是什么。
“封神之上,是不是还有更高的境界?”
“您是否因为太强大,触及神上之神,反被天道压制?”
夜寒君硬着头皮,一字一顿。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苍穹上便有狂雷孕育,灿金色的炽烈金日,莫名掺杂一丝血光。
“被我猜对了?”
夜寒君立即闭嘴,不敢多发一句。
旋即,无孔不入的杀机缓缓淡化,仿佛置身泥浆中的不适感,潮水般退去。
“封神便是最高的境界,怎会还有更高?”
灭拳、时穹,包括阴老、阳老,似乎没有感受到那种杀机。
他们皱起眉头,无法相信这个结论,因为这有悖于从小到大的认知。
夜寒君张了张嘴,有话不能言。
他始终记得庇护瓜瓜的「古神」,对方言语中揭露的信息,无一不指向,天道并非自然,而是多个至高生灵“统治的年代”。
其间玄奥,夜寒君百思不得其解。
但结合天女魃的状态标签,结合本就是天道体系下的断宙之劫,夜寒君严重怀疑,这有可能是最终的结论。
除此以外,他实在无法想象,有谁有这个能力,竟能屠杀一渊。
更可怕的,侥幸活下来的生灵,居然没有关键的记忆。
这般手腕,绝不是寻常封神之胎能够施展的,如果牵涉眷灵世界更高等级的隐秘,反而能够解释通透。
“神上之神……神上之神……”
“不行!我的血脉出现了问题,神体有缺,无法做出更多的思考!”
天女魃忽然抓挠自己的胸膛,在那青色的纱衣上落下道道爪痕:
“不知为何,我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感,有异于过往,整个身体非常别扭……”
“缺失的头颅对我来说应该非常重要,如果不能重新孕育,势必要找回,只有这样,我才能恢复完整之身,才能形成完整战力……”
“深渊中可还有「天红岩浆池」?我要浸泡,尽可能逆转当前的状态。”
“有!”
灭拳郑重点头:
“深红特意为您保留着最后一口,就是预防您受了伤,却没有神级的洞天福地辅助休养。”
“很好。”
无首天女魃随意挥爪,寒芒一闪,头顶的岩壁被劈开,一个直通地表的裂缝呈现在众人的面前:
“我已复苏,虽然不是全盛之姿,但是寻常封神,依然有一战之力。”
“你们离去吧,这段时间我想独处。”
天女魃的精神波动中,突然散发强烈的杀意,一瞬间,夜寒君如坠冰渊:
“不管是谁,屠戮我的子民,伤害我的血脉,这份血海深仇,我都会徐徐报之。”
“你们去修行,变得更强。”
“待我状态好转,带你们去狩猎。”
呼啦——狂风一掀,众尸都被吹走。
等到回过神来,所有人脚踩实地。
一旁,深不见底的裂缝,隐隐透着无法接近的屏障感,越是窥探,心灵越是忌惮。
“没想到始祖的状态如此恶劣,此前的计划全部泡汤了。”
“不过幸好,祂活下来了,不管敌人是天道还是其他的神灵,我们终究都有对峙的资本。”
任由荒芜之风吹拂面庞,灭拳捏紧的拳头松了开来。
转而,他露出一丝笑意,逐一拍了拍木伊和时穹的肩膀:
“始祖提到的‘狩猎’,怎么也得是封神之胎。”
“时隔多个纪元,久违的期待感,又一次萦绕我等。”
灭拳慨叹两声,忽而对着夜寒君道:
“小夜子,你是不是想出去?太阳深渊终究荒凉了些,几百年的时间,即便没能全部逛完,大抵也就这样了。”
“可以吗?”夜寒君反问。
他清楚的知道,因为深红之轮的关系,太阳深渊无论是对内还是对外,都有封禁。
每一次进入或者离去,都要消耗深红之轮的本源,进而拖慢它的成长。
原定的计划,天女魃归来,无敌的尸神坐镇,深红之轮就可以彻底取消这个不够人性化的保护机制,使得里外畅通无阻,它的修行也会变快。
但天女魃的状态如此恶劣,需要恢复的时间,封禁自然还要继续维持下去,直到祂觉得可以了,才能无所畏惧的解除。
“去吧,你的命运已经与我族联系在一起,之后的成长刻不容缓。”
“还有芒昊,你若想回一趟家族、报一声平安,大可回去。”
灭拳摆了摆手,强调道:
“记着,先不要对外提及天女魃、太阳神子的事情。”
“我们呆在太阳深渊倒是不惧怕,你们流落在外,万一吸引远古的敌人,那就要遭殃了,尽可能低调点吧。”
“灭拳前辈,我暂时还不想返回家族。”
芒昊抱了抱拳,微笑道:
“我打算学着寒君,巡游深渊,领略这里的人文风情。”
“正好,诗橘转化为旱魃也没多久,以血脉源头的领土作为磨砺之地,显然有助于自身的成长。”
“那我要与诸位暂时别过了。”
夜寒君回以一礼,思索道:
“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完成。”
“另外,我的成长需要传教,太阳深渊的人类太少了,不适合我长期发展。”
“滋溜!”
深红的大轮盘蓦地出现在夜寒君的背后,一道火光攒射,夜寒君觉得手指微微一热,继而惊讶地低头。
只见左手食指上,突然多了一枚红色的戒指。
这枚戒指非常的华丽,像是顶级珠宝雕镂而成,每一个细节都无比精美。
“这是进出的信物。”
“里面封印着两道深红本源,激活一次,你便能离开,再激活,你就能回来。”
灭拳如是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