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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县丞答应下来:“大人您真是忧国忧民,此事在卑职等眼中、视为寻常,您却能从中发现端倪、且愿意出手做提前预防,卑职十分佩服。”
张柬听了却是叹气。
“本官于案律之上不甚灵通,也只能用这种笨办法、寄希望于在扼止之中了。辛苦你们多尽些心。”
“不辛苦、不辛苦。”
县丞忙辞、双手直摇。
这时,有人通报:“大理寺右丞狄映狄大人,莅临。”
一听有上官到了,张柬连忙起身,就让县丞去召集衙内其余官员,自己则快步往外行去,准备迎接事宜。
不过一开门,就看到一位二十岁左右、国脸阔额、浓眉凤眼的年轻男子,身着正四品下的官服,带着几名侍卫,大步而来。
凤眼男子虽然年轻,却已有不怒自威之势,令人生不出半分轻视之心。
张柬急忙迎上。
双方一番官场寒暄之后,张柬将人延请至正堂。
狄映在上首处坐下,端起茶盏徐徐饮了一口,就出声说道:“张大人不必如此紧张,本官到这平安县城,只为一桩陈年悬案。
不知张大人可还记得:韩立行被杀一案?”
“记得。”
张柬正襟危坐,听问后立刻就点头回道:“那案子下官有细细详查,却苦无线索证据,只得上呈刑部。
刑部只回函,称:已知。便再没了下文。不曾发还案宗、也不曾派人至本县察查。
下官等待无果,无奈只得搁置。如今有狄大人您亲临指导、亲查此案,下官感激不尽。”
狄映闻言,看了张柬一眼。
心道:这还真是一推二五六、甩得干净又干脆。
“张大人,你可知你治下百姓们,是怎么评议你的吗?”
狄映收回视线,低头饮了一口茶后,徐徐问道。
张柬的脸上、就浮现了一抹抱愧的神色。
一只手在腿上搓了两下,摇头回道:“下官虽说不能精于案律之事,但因出身农户,故而,对土地产出、田间粮果等事务较为熟稔。
因此得、最重口腹的百姓们夸赞几分,也是有可能的。”
说完,张柬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显得既谦虚、又谨慎;
既承认了自己的缺点、也表明了自己的功绩。
给狄映的感觉就是:滑不溜丢一泥鳅。
狄映继续饮茶。
茶叶是正常的茶叶,就是那种各地方上、专门备来待上官的、有等级的茶叶。
俗称:招待茶。
等级根据地方最高长官的品级、略高一级。
这时,就有县丞主动出声道:“我们张大人是十分勤谨的。日里在县奔走、夜里还需案牍劳形。
百姓们看在眼里、听在耳里,都对张大人叫好不已。”
“是啊是啊,我们平安县年年粮食丰产、百姓们能得充食裹腹,谁都对张大人夸赞不已啊。”县尉接口道。
书吏也竖起双手的大拇指,用力点着头。
接话道:“我们平安县上,极少有流离失所的百姓,其它县的百姓们听说了我们平安县的好,还纷纷搬家迁口、哭着喊着要来呢。
这都是我们张大人的功劳,也足见他有多受百姓们的爱戴和推崇。”
书吏一说完,其余的小官员们,也纷纷开口夸赞,好听的话是一堆儿、一堆儿的。
张柬听了,连连摆手,谦逊地道:“大家过誉了,百姓们谬赞了。本官于政事上还有许多不足之处,还时时需要与大家共勉。”
“哪里哪里,张大人您就是太谦虚了。”
“就是就是,张大人您居功不自傲,实乃我辈楷模也。”
“……”
狄映看着、听着,一时之间只觉这堂下、仿佛一团团盛开的花,晃得人眼花缭乱的。
抬起手,狄映将胳膊肘支在方桌边,用两指撑住自己的太阳穴,闭上了眼睛。
没有打断他们,就听着他们在那儿继续花式儿地吹捧。
直到张柬“咳咳”了两声。
堂内终于安静了下来。
察觉到一众人投来的视线,狄映保持着姿势不对,也没有睁开眼睛。
只淡淡地开口问道:“律若不明、何来序?”
一众官员:“……”
这就如当头一瓢冰凉凉的水、将在场的他们都给浇了个激灵灵。
县丞最先忍不住,起身就道:“生而存、存而序,生为序先、乃重中之重也。待生稳定序自存,狄大人何故揪小轻大、重序放生?”
这话一出,没等狄映开口,张柬自己的脸色就变了。
他立时驳斥县丞道:“尹县丞,休得妄言!狄大人乃朝中律官,不问律问什么?难道要狄大人跟咱们谈田酸盐碱?麦稻种收?”
斥完尹县丞,张柬又换了脸色。
诚惶诚恐地对着狄映行礼,抱歉地道:“下官一向对人宽善,倒纵了他们几分年少轻狂,以至出言无状,还请狄大人宽宥则个。”
“呵呵呵,”
狄映笑了。
笑得见了牙,眉尾却一对不动。
眼里,亦没有丝毫的笑意。
“张大人,你这口才,不去当国朝执宰,当真是可惜了了了。本官就不行了,本官年轻,说话就拐不来那么多的弯。
你已年过四十、方为县令,足见不是没有来由矣。”
说到这儿,狄映坐正身体,双手撑在腿上,先让彭凉打开他们出发时、就带出来的一个木箱子。
再对张柬道:“你上任平安县县令一年零两个月,呈递给刑部的悬案为38桩,涉及人数为419人。”
见张柬有急于解释的意思,狄映抬手阻止他。
从彭凉打开的箱子里,拿出一个厚度为5寸的木匣。
狄映再对张柬道:“认识这些木匣吧?是你递交上去的案件卷宗、以及相关的物证等等。
做县令前,你为扶风县县丞,当时你的上峰陈县令,了无建树被罢免,你被升职调任至此平安县为县令,没错吧?
所以,你别跟本官说什么:你于律不通、办案不力。”
说着,狄映打开木匣,并将之竖起,给一众官员们看。
再道:“张大人的案宗,写得条理明晰、来由清楚,且对物证的收集和保护做得非常细致。
由此本官不相信张大人是糊涂之人、更不相信一个能关注民生的官员、会不懂得律法乃是国之重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