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然一动不动地站着,在对方触到她衣角的那一刹,忽然一闪身——
没有人看清她的动作,下一分钟人们只看到那个女孩轻描淡写的掐着地痞的脖子!
苏幕站在一旁,完全没有插手的意思
男人只觉得浑身一软,那丫头的手看似无力,却已经像铁钳般夹住他的气管,他无法呼吸!本能的知道现在该说几句服软的话,但是转过眼球却发现平时几个对头都在看着。他知道,在这种人吃人的地方,今天要是自己在一个小丫头面前求饶,就会在这些人眼里彻底成了个软柿子,立刻会被玩的生不入死
“婊子!”他大声地骂着,难道这毛没长全的丫头片子还想杀了他不成
真可惜,他猜错了。
四周忽然安静下来,那男人不可思议的低下头,他的腹部流着汩汩的深红色的血,而凶器……似乎什么都没有?!
只有苏幕看到,那是一张撕下来的,大学练习本的一角。当它刺入的时候锋利如刃,现在已经被血浸染,软化在伤口中。
苏幕皱起了眉,他去拉凌然。却发现她一动不动,瞳孔深不见底
“我算了你的命数。”她的声音淡淡的,向着那软脚虾一样的人:“死了更好。”
苏幕皱紧眉头,一把将她扯开,他用的力气应该很大,凌然没有稳住,几乎摔倒在地。她的背包带子断了,掉在地上,书和马克笔散了一地。
苏幕淡淡的扫了围着看热闹的人一眼。
这些人或许冷酷霸道,其实多是环境所迫,色厉内荏。看到这姑娘如此恐怖古怪,简直觉得是什么鬼魅怪物,忙不迭的一哄而散。
凌然闭着眼睛,捂住额头。
苏幕没有管她,弯腰去看那男人的伤势,这地痞已抖的想筛子一样,嘴巴里不停喃喃道:“我我我……我是不是要死了要死了…………”
“你不会死。”苏幕走过去,从包里拿出药物进行消毒止血处理,然后用手掌压住开始绑绷带,看的男人目瞪口呆连发抖也忘了。当然,也可能是疼的
“血应该很快就可以止住。这只是皮肉伤,是因为下手的人,”他顿了顿;“并不果断。不过为了避免伤及内脏,你现在还是和我们去城里拍个片子吧。”
他只是个刚到警局的菜鸟新人,看着血液却连眉也不皱一下。这件事情诡异非常,他却从头到尾没什么特别夸张的神色变化,只是眸色深沉。
“血,血……好像不流了!”男人喃喃道,忽然眼里一道精光闪过:“你……你不用带俺去医院了,直接把钱给俺!!否则,否则……俺”发现自己没有生命危险,他的本性又回来了,觉得这人可以敲上一笔。但想到那女孩刚才的样子,心里一寒始终没有敢说下去。
那一刻,地痞毫不怀疑,这看似柔弱的女孩子,会杀了自己!
苏幕也没说什么,直接打开钱包,抽了一大半现金给男人,大约也要六七百:“这些钱再加上补品应该也够了。今天的事希望你也能记住。”
男人眼里恨意夹杂着惧意,然后化为贪婪。他一把夺过苏幕手里的钱,头也不回的跑了。
苏幕揉了揉眉心,似乎也有些疲倦,凌然还是呆站在一边,他依然没有管她,弯腰把包捡起来,然后把她的东西一样样拾起来放进去,接触到一本不起眼的白色本子时,他手指微微一顿,隐约看到有一层不起眼的银光笼罩着它,定下神看,却又什么也没有。
他顿了顿,把本子放进了凌然的背包里。
凌然转过身,沉默地看着他,她的瞳孔仔细看,是接近墨色的深紫,似乎隐约有金线流转。
苏幕把背包递给她;“没事了,走吧。”他道
凌然把包单肩挎着,忽然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怪物?”
“的确。”苏幕道;“你的行为不符合逻辑。”
他回答的如此坦诚,凌然反而没有了本该有的悲哀
沉默片刻后,她说:“那个男人为了生活卖掉自己的妻子和两个女儿,他现在正在为老母亲居然还没有归天而烦恼。”
她并不是在为自己的行为寻找理由,只是单纯的想要嘲讽。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嘲笑什么,但她知道苏幕一定会问她“为什么”
——你为什么会知道
但是苏幕没有。他似乎根本没有听她说了什么
“凌然,你说自己是怪物……那你觉得到底什么是怪物?”他说
“啊?……”凌然一时愣住了
“是你这种违背常识的人吗?你一直在下意识地拿自己和逻辑,和其他人来比较,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常识又到底是否正确呢?”
“在刚才那些人眼里,常识就是肮脏的弱肉强食,难道你要遵从他们抑或成为他们的同类?”他没有理会她,只是笑了笑,神色却很冷,不知何时抽出的烟静静的在指间燃烧着:“算了吧,你知道什么是神吗?神也不过是一些怪物,只是,他们知道……自己坚持的到底是什么!”
凌然感到看不见的火在他墨色的瞳孔里燃烧,让她心中晃过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你在偷换概念。”凌然撇了撇嘴
“哦,或许吧。”苏幕笑了,似乎又变回了他平时的样子:“我只是想告诉你,只有你自己觉得自己是怪物时……你才真的是。那就是,你觉得孤独的时候。”
“干嘛这么文艺。”凌然转过身,整理包带,轻声嘟囔道
“耽搁了这么久,你饿不饿?”苏幕看了眼手表已经晚上七点半了:“先吃东西吧。”
他似乎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去哪吃?”凌然心不在焉的在半黑不黑的天色下找着饭馆。就是神经再粗,凌然仍有些不大自在。刚刚闹出了一桩事情,一时真没有坐进这堆人搭着帐篷的饭馆吃炒面的精神。而且她觉得刚才自己的状态很不对。就像小白说的,她真的开始变得不像自己,虽不至于说丧失自主意识,却真的很难控制住自我。
她现在本能的抵触人多的地方。
“不了,走累了,就坐这儿吧。”
苏幕示意凌然在路边的长椅坐下,他们的头顶是一盏破碎的,奄奄一息的路灯。还好不是夏天,不然凌然可真担心去扑灯光的蛾子的尸体会落在自己脖子里……想着想着她不禁打了个冷战。
苏幕正低头从公文包里拿东西,并没有注意她。
“不吃饭了?”凌然整了整围巾,纳闷道
苏幕不急不缓的从包里拿出两个牛角面包,递给她一个,又掏出两罐头咖啡放在他们之间长椅的空位上
凌然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看上去轻薄的公文包,想起来他之前处理伤口的药物纱布,再之前给顾信看的文件……
“你,你是小叮当吗?”
苏幕笑了:“小叮当的袋子里可不能放吃的,不然它应该会放很多铜锣烧。”
凌然嘴角抽了抽,一时有种时空错乱的恍惚感……
咖啡居然还是热的,味道有点苦,香味却很浓郁。让人觉得心神也渐渐凝定下来。
苏幕开始和她讲这里的情况。a城是中国二线中等发达城市,治安和经济都还不错,出了个像周海燕案这样的杀人案绝对是鸡飞狗跳的麻烦事。却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在这里,这个城中之“城”的贫民窟,每天都有人卑贱的死去,和杂毛的野狗一起暴尸荒野。
这里的名字叫做“腹”。最开始使用的或许并不是这个字,但到现在,“腹区”已经成为人们对这里默认的称呼。
“这里太多暗面的东西。”最后,苏幕这样说。
天已经黑透了,昏黄的灯光只能照出他们的轮廓。凌然看不清他的神色,却恍惚得觉得,他所说的这句话,并不像她理解的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