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国丧的钟声在腊月初六这天敲响了,盛京城里的百姓们自发地不再聚众热闹,街头巷尾的叫卖声也戛然而止。
整个盛京城沉浸在一片寂静中,高门大户之间的应酬往来也停止了,谁都不敢在这关头当那只不知死活的出头鸟。
慕微微跟着陆定远不知从何处寻来的教养嬷嬷学习了几日关于宫中礼仪,以及如何向宫中贵人行礼问安等琐碎事宜。
腊月十二,宋太后的棺椁被运出皇宫,慕微微跟着一众官眷跪拜着送别宋太后。
眼角处扫到皇帝和盛清怡哭得不能自已,反倒是宋太后的嫡亲女儿盛天娇和侄女宋皇后正常些,除了脸色惨白地抹着泪,却远远没有到哭天抢地那一步。
在宫中跪了两个时辰,慕微微软着双腿被陆定远小心地抱上了回府的马车。
“不是让琳娘给你戴上护膝吗?怎么傻傻地就那般跪在地上?都冻得起红印子了。”
陆定远边说边把汤婆子捂到她怀里让抱着暖手,接着又搓了搓手将温热的掌心放置在她的双腿膝盖上。
慕微微被冻得已经顾不上他得寸进尺的动作了,一手捂汤婆子一手颤颤巍巍地拿起热茶一口闷。
热气进入喉管直通肠胃,慕微微这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呼了口热气答道:“我头一回进这皇宫,自当事事都谨言慎行,若是我今日因为戴了护膝而被问罪,你又当如何才能保下我?”
“还是又让皇帝将此事作为拿捏你我的把柄,任由他羞辱于我?”
“微微,是我思虑不周。”
陆定远自以为在宫中插了那么多暗桩,即便是她真的出了什么差错也不必惊慌,却独独忽略了她的感受。
慕微微自知自己是迁怒了陆定远,宋太后丧仪一事并非他能主导,可她就是忍不住要怪他。
怪他让自己受旁人的轻视,也怪他什么都忘了让自己受尽苦楚却只能默默咽进肚子。
“别说了,我想回府了,在这很不舒服。”避开陆定远愧疚的视线,慕微微靠在靠椅一侧蔫蔫地说了句。
陆定远很想把人拥进怀里安抚她,可他现在还没有这个资格,她还不愿意相信他。
回了相府,见到儿子可爱的笑容后,慕微微爱屋及乌地对陆定远才有了丁点好脸色。
本来接下来的三个月内按照大盛礼法是不得聚众热闹,且要衣着朴素啖素。
但考虑到还有半月便要步入新春佳节,皇室即使戴孝也不能阻了百姓们的欢声笑语。
盛天佑特地下旨孝期提前结束,只是命相国寺的高僧们为宋太后念经超度,以助宋太后早登极乐。
腊月十四,盛天娇启程前往封地淮城,急切得连新年都不得在盛京过完。
盛京城外的十里桃花亭中,慕微微带着陆青柏不舍地和盛天娇话别。
“娇姐姐保重,得空我就带蛮蛮去淮城看你,你要好好的。”慕微微不舍地抱了抱盛天娇。
盛天娇倒是不怎么伤心,能离开盛京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更别说这还是母后临终前的遗愿,她最终还是得回到那片让她短暂快乐却痛入骨髓的地方。
“微微,照顾好自己和柏哥儿,我在淮城等你们来看我。”
“柏哥儿,你可不许忘了姨姨,不然姨姨可是要难受坏了。”
“我会一直记得姨姨的。”陆青柏糯糯地窝在慕微微肩上扁着嘴应道,小人儿知晓姨姨要走了,心里很难受。
盛天娇最后不舍地抱住陆青柏,直到贴身侍女花落提醒时辰不早该启程了,盛天娇才将小人儿还到慕微微怀里。
“微微,我也没什么能送你的,反倒要劳烦你一事。”
“只要我做得到,娇姐姐但说无妨。”
慕微微目不斜视地对着盛天娇说道,一副要为她上刀山下火海的神色看得盛天娇忍不住笑了。
“倒也不必这般严谨,就是我的奶嬷嬷年纪大了,我不忍她离开故土随我去淮城,便想将阮嬷嬷托付于你。”
说是托付,其实更像是替慕微微添了位资质深厚的掌家嬷嬷。
在盛天娇的引荐下,阮嬷嬷从容地步至慕微微跟前,不卑不亢地说道:“老身见过陆夫人,承蒙长公主厚爱,老身今日便舔着脸留在陆夫人身边伺候了。”
“嬷嬷哪里的话,您是娇姐姐身边的长辈,如今娇姐姐舍得割爱让您跟在我身边,我可得向您好好取经如何掌家管事,到时嬷嬷可不许嫌我愚笨学得慢。”
慕微微谦卑又不失敬重的态度让阮嬷嬷心下了然了长公主执意要将她留在陆夫人身边的用意,这般心性的女子,倒是合了长公主的心意。
“夫人这爱闹人的性子倒是让老身想起了长公主年幼时也是这般。”阮嬷嬷笑着应下慕微微的自嘲。
“微微,嬷嬷就托付与你了,以后有什么事自可向嬷嬷请教,她都会帮你的。”
“微微,来日方长,我们后会有期。”盛天娇交代完后终究还是登上马车离开了。
目送盛天娇的车马渐行渐远后,陆定远对着阮嬷嬷颔首见礼,接过慕微微怀里的小人儿放到马车上,自觉将马车让予阮嬷嬷。
“陆相爷对夫人甚是体贴,并不像外界传言那般冷情,看来夫人在府中还是有话语权的。”
阮嬷嬷单从陆定远一个小小的动作便判断出了慕微微在相府里的地位。
“嬷嬷别取笑我了,相爷忙于公务,府中庶务多半交予吴伯打理,我也是一知半解地跟着学。”
陆定远失忆一事虽说不是什么大秘密,但慕微微也没有缺心眼到逢人就说的地步。
阮嬷嬷是盛天娇留下来帮衬自己的不假,但肯定还有其他目的,这是毋庸置疑的。
“夫人不必自谦,陆相爷的性子老身也是了解过的,若非他愿意,旁人是近不得他的身的。”
“清怡郡主一事若非陛下施压,陆相爷万不可能会应下,老身知晓夫人心中委屈,但既然让人入了府,那么夫人便拿出当家主母的姿态来。”
在阮嬷嬷心里,像慕微微这般温婉又性格开朗的女子定不懂得内宅里的阴私。
比起在皇宫中独得皇帝青眼的盛清怡,慕微微怕是要吃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