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十来步的距离,四目相对,不过昨日一面之缘,彼此却都有熟悉之感。
云子仪正站在向家门前台阶之下,阳光落满他全身,将他挺立的身形衬托的越发挺拔。
她一身女装,不同于昨日扮作男子,原以为他不会认出她来。
却不曾想,他竟朝她笑了笑。
他的书童正在和正门处的门房争执,“我家公子昨日就递了帖子,在京城的时候,我家公子在且亭寺听课,也是向老先生的学生呢!学生拜访自己的老师,这不是理当的么?”
“听过我家先生的授课,就是我家先生的学生,就能来拜访?那我家先生也不用读书做事了,整日见学生都忙不过来呢!”门房头抬得很高,语气并没有傲慢,但态度已然十分明显。
瞧见柴素锦乘坐着向家的马车,被人客客气气的迎进去。
云子仪脸上挂着些讪讪,但他仍旧保持着得体的笑容,朝她拱手点头。
“等一下。”马车就要进了向家大门,柴素锦却突然说道。
马车外头的管家跳下车,来到窗边,“姑娘有什么吩咐?”
柴素锦低声冲管家说了几句。
云子仪离得太远,并不能听闻。
只见管家转身朝他看了一眼,连连点头。
她放下车帘,隔绝了他的视线。
马车从侧门行入向家,连车轮声都渐渐远去。
“算了,走吧。”云子仪唤书童道,“恩师今日有事,我们改日再来拜访。”
向家请她来做什么?是故交?还是因她医术不俗?
书童拿门房没有办法,只好转身安慰他,“只要公子心诚,向老先生迟早会见您的。”
云子仪点点头,正预备上车。
向家内却疾步走出一个仆从来,“公子且慢!”
云子仪转身,书童已是惊喜不已,“先生愿意见我家公子了?”
“不得无礼。”云子仪呵斥他道。
那仆从却是拱手而笑,“正是,先生请公子入内。”
书童惊喜的几乎要跳起来。
云子仪也是满面红光,惊喜不已,不过是矜持些,没有表现的那么直白罢了,“多谢先生肯见!”
“得谢公子自己。”那仆从却是接了一句。
云子仪有些莫名。
“见过先生!”云子仪见到正在凉亭中与柴素锦对坐,手执白子的向老先生,竟行的是见恩师的大礼。
向老先生身边的侍从原本要拦,见向老先生没作声,他便也没有动。
直到云子仪行过礼,他才上前将人扶了起来。
老先生从来不随便叫人对他行这般大礼的,因着老先生虽授课,私下收的弟子却甚少。也只有老先生的亲传弟子,才能行这般大礼。
先生对这云公子倒是态度不一般啊?
云子仪起身之后,仍旧恭敬站着,见先生对弈,并不敢开口打搅。
他身边的书童皱眉看着老先生,片刻之后,竟讶然道:“诶?您不是……不是昨天晕倒在城门外头那老人家么?”
云子仪一愣,这才抬头向老先生看去。
向老先生转过脸来,朝他微微一笑,“怎么,你说听过我的课,是我的学生,却认不出我来?”
云子仪脸上一红,“叫先生见笑,学生在且亭寺同一二百学子一同听先生授课,离得远,所以……”
所以根本看不清先生的外貌,私下里求见又从不得见,昨日离得那么近,他怎么也想不到那看起来衣衫褴褛的老人,竟然是自己向往已久的向老先生啊。
“如此才是可贵。”向老先生说完,又低头看着棋盘。
云子仪的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转向棋盘另一边的人。
那女子安坐,目如明月清泉,眉如远山青黛,口若含有朱丹,肤姣白犹如凝脂白玉。
只是这么安安静静,不怒不笑,就已经美好的让人移不开视线了。
“啪”的一声,她落下一子来,唇角微微勾起,恍若刹那间华彩绽放。
她整张脸都明亮起来。
云子仪的心头不由砰砰乱跳。
果然是美好事物,人心会不由自主的向往之啊。
更可况,昨日亲眼见她手法熟稔的救人。今日能得见向老先生,定然是她临进府前的美言。
如此聪慧善良,又善解人意的美好女子,怎能不叫人心生欢喜呢?
只是如今还不知道这女孩子的姓氏,倒有些遗憾了。
“小小年纪,医术不俗,这棋艺更是不俗啊!”向老先生摸着下巴上的白胡子,“许久没有同人这么畅快淋漓的对弈了!来来,再来一局!”
柴素锦看了看一旁的云子仪,垂手道:“对弈颇耗心力,先生久劳不好,昨日旧疾复发,当好好休养才是。这凉亭风光甚好,不若晚辈们陪先生聊聊天吧?”
她可不是来陪老先生下棋的,她更关心的是如今京城的情形。
云子仪闻言冲她颔首,面露感激之色,似乎误以为她是为了照顾自己。
向老先生笑了笑,也未勉强,“好,反正来日方长。我要在方城多住些时候,同你对弈的机会还多得是呀!”
“先生您不是在且亭寺授课么?怎的突然到方城来了?”柴素锦问道。
云子仪在亭中落了座,闻言也好奇的看向先生。
向老先生摸了摸胡子,“唔,落叶归根,也许是年纪大了吧,人就会惦记家乡。我年少离家,四处求学,多年没有回过方城了。”
“老先生的故乡竟是方城么?从未听人提及过。”云子仪惊讶之余,还颇有几分自豪。
向老先生轻哼了一声,“不提也罢。”
云子仪好奇想要追问。
柴素锦却立时道:“可是京城出了什么事?让先生您不愉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