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屏风外。
弘治与朱厚照同坐一张榻上。
“父皇今日来寻儿臣,是为了寿宁侯的事情?”
朱厚照没有装傻,直接问了出来。
“皇儿倒是诚恳,主动招了。”
弘治微微一笑,接着道:“你上午区区技俩,明眼人一看便知。朕还道你不会承认呢?
说说吧,为何如此?”
朱厚照见自己的父皇目光逼来,只得硬着头皮道:
“孩儿偶然听闻寿宁侯为非作歹之恶事,想着不能任凭其辱我皇家威仪,便让人搜罗了些证据,呈于父皇。”
弘治点了点头,笑道:“不错,这才有些储君的样子。”
朱厚照听见他反而受到夸赞,正要再出声时,一阵动静忽然从屏风后传了出来。
“谁,出来!”
弘治皱眉大喝。
屏风后,江宁和两个公主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原来,刚才因为屏风太过狭小,只能勉强站下三个人,云安不得不尽量靠近江宁。
但许是挨得太近了,她心中十分羞涩,便想着往旁边挪一挪。
不想随着莲足轻动,头上的步摇晃了一晃,发出声响。
这才被弘治注意到了。
原本江宁是不为所动的。
毕竟要是被皇帝知道他躲在屏风后偷听讲话,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但是一瞧见一大一小两个公主脸上的慌乱之色,江宁心中一软,主动抬脚走了出去。
看样子,她们是真怕弘治这个皇帝爹,唯恐遭到训斥。
云安公主瞧见江宁的举动,眸中闪过一道别样的神色,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
“微臣江宁见过陛下。”
江宁走到弘治面前,硬着头皮行礼道。
“你为何会在屏风后?”
“臣适才与太子讲习,陛下突然驾到,臣惶恐之下,慌乱躲到屏风之后。
还请陛下恕罪。”
弘治冷声道:“为何惶恐?既是讲习,你与太子一道见礼便是,如何要躲避开去?”
“这……”
江宁语塞,汗珠从额头上渗了出来。
弘治呵呵一笑:“莫不是怕朕治你,教唆太子出宫,流连烟花之地,并搜罗罪证,弹劾国舅之罪?”
“臣有罪!”
江宁后背顿时湿了。
他头次感受到了这位弘治天子真正的威仪。
帝王气不是盖的
最重要的是,他什么都知道,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你是有罪!”
弘治嚯地起身,锐利的目光直视江宁,喝道:
“枉朕如此看重你,让你以区区秀才功名,一步登天,进入东宫佐助太子。
你呢,就是这么回报朕的?!”
“陛下恕罪。”
“哼。”
弘治冷哼一声,朝着外面喊道:“押进来。”
宫门瞬时打开,只见苗逵带着十数太监,将八虎齐齐带了进来。
看着都鼻青脸肿的,显然已经被打了一顿。
“一群混账!朕将太子交付你们照顾,尔等非但不知引太子向学,还私自带他出宫,致使太子被打。
统统该死!”
“陛下恕罪!”
“陛下饶命啊!”
八虎听得胆战心惊,纷纷磕头如捣蒜。
弘治冷冷地扫视了一眼包括江宁在场的众人,喝道:“苗逵!”
“老奴在。”
“把这些人押出去,杖打四十!”
江宁顿时惴惴起来。
四十廷杖?
他这身子骨,能捱得住?
在一片哀嚎求饶中,江宁被一道押了出去。
宫门重新关上后,朱厚照求情道:
“父皇,出宫都是我首肯的,不然他们如何带得我走。
还请父皇网开一面,饶了他们吧。
大用他们伴我多年,江侍读也是个伶俐的人才,要是没了性命,儿臣哪里再去找这样称心的人来。”
弘治看着自己的独子,露出慈祥的笑容:
“你有这份心,朕心甚慰。
但为君者,可不是有仁心就行。
刘瑾和谷大用等人,每日只知引你玩乐,自该小惩大戒一番。
而江宁嘛,呵呵,他能力是有的,为政见解上也甚和朕心。假以时日,会是朝廷栋梁。
但现在还差得远了,年纪轻,意气重,多少有些鲁莽了。
所以需得磨磨他的性子。
皇儿,朕这么讲,可懂了?”
朱厚照仔细听了弘治的一番话,若有所思。
另一边。
江宁脸色苍白地被押到东华门外,只见十数个行刑的小太监已经一溜烟儿站好,就等着他们来。
忽地,他瞧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石千户,你怎么也在这儿?”
“江大人。”
石文义满脸苦涩道:
“我原本正在衙门待得好好的,突然就被带进了宫来。
本来还不甚明了,现在看你们来了,这才想明白,怕不是事发了吧。”
江宁苦笑地点了点头。
这时,他察觉到一道凝视在身上的目光,下意识看去,正巧对上了苗逵的视线。
苗逵见他看来,善意地点了点头,随即扭过头,喝道:“行刑!”
江宁不及细想,顿时绷直身子,紧张起来。
但很快,他心中便无比惊喜。
因为打下来的板子看似很重,但其实轻飘飘的没甚感觉。
江宁这才明白,刚才苗逵是什么意思。
而同时,他也意识到弘治并不打算真的动他。
不然,苗逵绝不会是这个态度。
想清了这些,江宁长舒出一口气。
这时,他听到旁边惨烈的哀嚎声,迅速反应过来,也大声叫嚷起来。
很快,四十大板就打完了。
两个行刑的小太监将江宁架起,猛地往地上一摔。
嘶!
江宁面色骤变。
这是真疼啊!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忽然一道人影走过来,拉住他的胳膊将他扶起。
是之前见过的李公公。
“江侍读,这是苗公公吩咐小人给你的,对伤口有奇效。”
李公公一边扶,一边悄悄向江宁怀里塞了瓶金疮药。
“替我谢过苗公公。”
江宁挤出笑容道。
李公公点了点头,快步离去。
“江大人,我让人在宫外备了马车,不若我送你回去吧。”
石文义凑过来,呲牙咧嘴道。
“如此,多谢石千户了。”
江宁知道这是故意来巴结自己,当然不会傻到拒绝。
“大人请。”
石文义搀住他,两人一瘸一拐地走到紫禁城外。
“来,大人先上去。”
走到一辆马车旁,石文义小心扶着江宁上车。
江宁趴到舒服的软垫上,眉头渐渐舒展。
“石大人有心了。”
“嘿嘿,大人满意就好。”
石文义露出讨好的神色:
“属下知道个好去处,一进了那儿啊,什么伤都不在乎了。
大人要不要跟属下去看看?”
江宁听了,摆手道:“不用了,送我回家就好。”
不用想,他就知道这个地方大抵不太正经。
他还是回家抱着芸儿软软的身子好了。
那才叫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石文义见此,也不再多说,只是岔开话题和江宁聊了起来。
在他有意无意地巴结之下,两人的关系愈发熟稔。
不知不觉,来到了江宁家门口。
“多谢石大人了。”
被两个驾车的锦衣卫搀扶下马车,江宁走进家门。
“芸儿,我回来了。”
他朝堂屋喊了一声。
但是却不见李芸儿回应。
接连喊了几声,依然是如此。
江宁一头雾水,旋即猜想李芸儿可能在厨房忙活,当即朝厨房走去。
一边走,他一边矫正自己的姿势,争取和平常一样。
“芸儿!”
江宁刚走进厨房,却瞧见了让他魂飞天外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