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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身看了眼旁边的华盖殿,江宁思量了一会儿,觉得还是进去问问比较好。
说不得其中就有些重要信息可供自己所用。
“李阁老,近来可还安好?”
“江大人?”
李东阳听见声音,抬起头看清来人,当即露出一丝笑容,亲自倒了杯茶递给江宁。
待得江宁坐下后,他问道:
“听闻前日有江洋大盗袭击武安伯府,老夫知之不详,江大人可能解惑?”
江宁旋即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又道:
“根据几个俘获的匪盗口供,那杨虎却有谋反之意,已是积蓄了不少钱粮,又招揽了许多恶徒匪盗,不容小觑。”
李东阳紧紧皱起眉头:
“那他们可曾说了,杨虎此来京城,所谓何事?
若他真要造反,怕是不会贸然来京城才对。”
江宁摇了摇头:“他们也不曾知晓,只知道是件大事。”
李东阳沉吟了一会儿,道:
“罢了,他们既已被江大人击败,现在又有海捕文书传告天下,应是翻不出多大的浪花了。”
喝了一口茶后,他接着道:
“对了,适才还想着差人去找江大人呢,不想江大人自己上门来了,却是巧得很。”
“哦?李阁老找我何事?”
江宁眉头一挑。
李东阳主动找他,倒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此前江大人上书推广新作物,无奈百官不信,此事便耽搁了。
老夫想着江大人非是信口开河之人,便遣人去了趟南洋,一番查证后,得知这些作物确实高产,可活人无数。
只要推广出去,我大明便再不会饿死那么多人了。”
说着,李东阳满脸通红地捋着胡须,眼角中甚至有泪花闪现,看起来十分激动。
江宁露出喜色:
“阁老确定了?那自是再好不过。
到时候粮食问题真的解决了,阁老可不要忘记当日所言。”
李东阳呵呵笑道:
“一日不曾忘记。却也不用到那时候,今日老夫便可回答江大人,想要国富民强,开海势在必行。
老夫定然会力支持江大人行开海之事。”
江宁当即起身,给李东阳行了个礼:“我替天下万民,谢过李阁老了!”
“不急不急,老夫倒还想听听江大人有何高见,如何做才能顺利地施行开海?”
江宁早已思量多时,脱口而出道:
“首先要务,是增设天津卫市舶司,再重开广州、宁波两府的市舶司,这便有了最基本的通商口岸。
然后再联合礼部、户部、刑部三个衙门制定关于通商的律法、税收等事项,最好是新增有司直接管理。
只要这些做到,其余问题不过是琐碎细末罢了,想要解决易如反掌。”
李东阳听得抚掌赞道:
“观江大人如此侃侃而谈,成竹在胸模样,老夫便知你已是谋划日久,实乃忧国忧民啊。
那不知江大人打算何时向陛下进谏?”
江宁沉吟了一会儿,道:“现在还不是时候,至少要等到北疆战事彻底稳定平息下来,才好安地推进开海。”
李东阳笑着点了点头:“老夫还道江大人会急功近利,却是老夫小觑了,这便给江大人赔个不是。”
江宁摆了摆手:“李阁老言重了。”
似是想起什么,他重新露出好奇之色道:
“对了,适才我碰上王鏊大人与张元大人,说是与阁老闹了些矛盾,这是怎么回事?”
李东阳叹了口气道:
“内廷的刘瑾刘公公上任司礼监掌印后,朝中诸多大臣对此感到不满,便假借有疾推脱去衙门办公。
这使得不少要紧衙门纷纷停摆,政务堆积了许多。
刘公公由此大怒,下了诏令对这一干人等进行处罚。甚至还向陛下建言文官非大功不得封诰。
刚刚张大人就是为此事来得,希望老夫劝谏陛下收回旨意。”
江宁理清来龙去脉,心下登时怒不可遏。
这就是所谓读圣贤书的清流官员?!
为了一己私愤,便悍然停摆衙门政务,这会导致多少政令不畅,旨意不达!
最要紧的是,前线现在可还打着仗呢。
朝廷官员纷纷罢工,会贻误多少战机,枉送多少将士性命!
不过气归气,江宁面上却是不露声色道:
“刘瑾刘公公或许私德有亏,在许多地方也不尽人意。
但此事在江某看来,刘公公反倒做得有理了。
这群尸位素餐的烂污官员,若是不整治一番,日后怕是贻害无穷。
李阁老觉得呢?”
说着,江宁不着痕迹地瞥了眼李东阳。
李东阳捋着胡须,笑眯眯道:
“江大人所说,正是老夫心中所想。为了朝廷,为了天下百姓,老夫做回恶人又有何妨?”
从华盖殿离开后,江宁径直去了乾清宫的暖阁。
一进去,便见朱厚照没有在处理朝政,反而在看着杂耍。
“江侍读,你来得正好,且陪我一块儿看。
一个人看,总归是没两个人有意思的。”
朱厚照瞧见江宁,欣喜地拉着他一道坐下。
江宁拒绝不得,只得硬着头皮看了。
这些杂耍放在大明自是有趣得很,但他后世而来,什么好玩的没见过,实在是提不起什么兴趣。
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回味了一会儿昨晚的风景后,江宁终是等到了杂耍结束。
就在他准备向朱厚照说事情的时候,却又被他按下,道:“莫急,且还有呢。”
随着朱厚照拍了拍手后,一道温柔动听的女声突然从某处传了过来。
这倒没什么,要紧的是它还伴随着涓涓流水、杜鹃鸣啼的声音。
这是口技!
江宁瞪大了眼睛。
两世为人,他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如此惟妙惟肖的技艺。
逼真极了。
忽然他转念一想,好像也不是第一次。
就在昨晚,他刚刚经历过。
而且此前仙儿和茗儿也没少展示,不过芸儿头次表演倒是真的。
随着口技表演渐入佳境,江宁不由得慢慢沉浸了进去。
故事讲得是一个恶少想要欺负美貌良家,却被路过的豪门公子哥儿救下,然后两人双宿双飞。
很老套,但胜在表演形式新奇。
甚至许多细节处,都分毫不差地演绎了出来。
让人很难不为之着迷。
只是听到一半时,刚刚还津津有味的朱厚照,却是猛地落寞下来。
“停停停!都给朕下去吧。”
他连忙叫停,旋即一切声音戛然而止。
江宁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正听到奇妙处呢。
“陛下,你这是?”
瞧见朱厚照神色,他惊愕地问道。
“我,我想起了那位婉凝姑娘。
当日我也是这样救下她,可我们却不能像戏文里说得一样。
甚至,我只见了她一面。”
朱厚照说着,眼眶竟是慢慢地红了起来。
这也难怪,那是他第一次知道悸动为何物。
“江侍读,可曾有她的消息了?”
江宁摇了摇头:“臣派人寻找从未停歇,却是不曾有半点消息。”
“罢了,罢了。”
朱厚照颇有些意兴阑珊,消沉了一会儿后,终是恢复了心情。
江宁见此,这才开始禀告自己的来意:“陛下,朵颜三卫有消息了。”
“果真?他们答应了?”
朱厚照暂时忘却了伤心,兴致勃勃道。
江宁露出难色:
“算是答应了。他们愿意亲近大明,重开互市,甚至为大明提供战马。但他们还提出了个无理要求。”
“什么要求?”
“花当并朵颜三卫一众头人,希望陛下能亲赴白登山,与他们签订盟书……”
不等江宁解释原因,朱厚照便猛地拍案而起,脸上满是红光道:“好啊,朕答应了!”
“陛下息……什么?”
江宁原以为朱厚照是觉得受到了侮辱十分愤怒,不想他却是无比兴奋,甚至迫不及待。
稍稍一想,他便明白了过来。
朱厚照这个皇帝不能以常理度之。
他玩心很重,每天就想着出宫玩耍,如今有了名正言顺的机会,高兴还来不及呢。
“陛下,这文武百官许是不会答应。”
“怕什么,我是为了家国百姓才甘冒风险前去的,他们凭何拦我?!
不过那群老头确是忒烦,一天到晚只会在我耳边嗡嗡。
这样罢,我们偷着去,只要到了大同,量他们也说不出话来。”
我们?
江宁心中咯噔一下。
不会吧……
他不想离开芸儿!
朱厚照接下来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想。
“江侍读,你随我一块儿去。
有你在我身边出谋划策,我才真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