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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顺顺当当地行进了几日。
一路上江宁亲眼见到朱厚照以天子之尊与将士们同甘共苦,同一个营地里说笑,同一个大锅里吃饭。
若非江宁坚决要求,他怕是都要和兵士同一个军帐里睡觉了。
而在遇到山路必须步行时,他也甘之如饴,没有喊苦喊累,丝毫抱怨。
江宁见证了他的飞速成长,心中火热火热的。
只有这样的帝王,才能真正地去造福百姓啊。
这一日。
大军行进至灵丘附近。
忽有探马来报,前方有军队驻扎。
看其营盘甚是坚固周密,不似临时搭建的,应该有段日子了。
而根据营寨规模大小,探马判断应是有三千人上下。
江宁闻之,连忙下令大军暂停行军,原地休息,又命人去打探具体情况。
不多时,一个将军打扮的中年大汉被带了过来。
“末将大同卫镇抚钱胤,见过钦差大人。”
“原来是大同卫的袍泽,本官还道是哪一部呢。”
江宁将钱胤扶了起来,直接问出疑惑:
“前线战事无比焦灼,怎得还命你部在此驻扎?”
“大人不知,那鞑靼甚是狡猾,被困大同粮草耗尽后,费尽心思探明了此处小道。
旋即派遣小部兵马偷渡此处,袭击了前方的灵丘县城,劫掠大批物资,更是杀害了不少百姓。
在那之后,大同巡抚周南周大人便命末将率部在此日夜驻扎,以防彼辈再来偷袭。”
“原来如此。”
江宁看过周遭的堪舆图,知道附近崇山峻岭中,多建有关隘防守,唯独此处小道实在偏僻,不曾设防。
没想到还是被鞑靼探知了。
要是不驻扎人马在此,他们怕是会频繁借助此路袭击县城,劫掠物资。
那么杨一清的消耗战略便没有意义了。
与钱胤又聊了几句后,江宁差人将他送走,又去找了朱厚照,将此事告知于他。
朱厚照眺望着前方崇山险脉的地形,点了点头道:
“此处确实十分紧要,若无大军驻扎,敌军顷刻间便可直逼灵丘。
往日是疏漏了,以后却不行,必须长期派遣人马在此防守。
这样吧,张永。”
“老奴在。”
“等到回京后,便让兵部在此处修筑关隘城楼。”
“老奴遵旨。”
“对了,此处叫什么名字?”
张永早有准备,脱口而出道:“陛下,此处唤作平型岭。”
“嗯,那日后关城便叫作平型关吧。”
江宁愣住了。
他记得平型关确实是朱厚照下令修筑的,不过那是正德六年的事情了。
不想现在竟是提前了。
这样也好,早一日修就能早一日守卫百姓。
念及此处,江宁忽然道:
“陛下,所谓最好的防守便是进攻,修筑关隘自是可以起到一时之利。
但若要真的保护百姓不受侵扰,我大明还需主动打出去,打到草原去!”
朱厚照哈哈大笑:“那是自然,御敌于国门之外不算本事,将战火烧到敌寇家里才是我辈要做的!”
又过了几日,江宁终是顺利抵达了大同。
但是杨一清和王守仁都不在。
他们现在正屯驻在前方的得胜堡,以便第一时间收到敌情,指挥大军。
而大同巡抚周南也不在,他亲自带人押送粮草去了。
所以前来迎接大军的只有大同府一些佐官而已。
随后江宁被安排进了驿馆休息。
大内侍卫接管了防务,将其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起来。
此时,江宁的房间中只有他和朱厚照两人。
“陛下,杨将军正在得胜堡指挥战事,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臣打算过两日带人去看他,顺便问问具体战况。
另外,大同是代王的封地,为朝廷戍守北疆,臣既是到了此处,于情于理都该上门去拜访一番。”
“如此甚好。那我和你一块儿去代王府瞧瞧,他应是认不出我的。”
君臣说话之时,外边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江宁皱眉道:“陛下稍待,臣去外边看看。”
说着,他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后,却见有个儒雅的中年文官正与侍卫起争执。
“本官大同巡抚周南,快快让我进去,本官要见江宁!”
“周大人,我家大人正有要事,任何人不得相见。”
“让开!”
周南一把推开侍卫,直接闯进院中。
江宁看得更加疑惑。
这周南长得儒雅俊朗,似是翩翩君子,没想到脾气那么暴。
想是在边境呆久了,又有襄理军务之权,难免沾染了军中习气。
但被人这么硬闯近来,总归是不爽的,江宁不由得喝道:
“周大人,此处是钦差行辕,你身为朝廷地方大员,硬闯进来怕是有失礼数吧?”
周南已是走到江宁近前,打量几眼,有些愤怒道:“你便是江宁?”
“正是本官。”
“你也让开。”
周南一个闪身,便直接走进了房中。
江宁正要阻止,却瞧见他直接向朱厚照行礼拜道:“臣周南,见过陛下!”
“你,你知道朕?”
朱厚照颇为惊讶。
“臣于先帝朝曾任兵部侍郎,有幸见过还是太子时候的陛下一面。”
“朕不是问你这个。”
周南反应过来,连忙道:
“李大学士派人快马加鞭传了消息给臣,让臣务必劝陛下回去。
陛下,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还是尽快回京吧!
臣泣血以拜!”
说罢,周南跪伏在地,磕头不起。
“周卿快快起来。”
朱厚照将周南扶起,又道:
“朕此来,实乃为了极其重要的国事,它也关乎着我大明的江山社稷,非朕不可为之。
待处理好了,朕立马回京,一刻不会耽搁,如何?”
周南坚定道:
“陛下,无论何等理由,大同现在正处于战火,十分危急,若是被鞑靼知晓陛下行踪,恐有祸患。
是以还请陛下快快回京。
至于所谓要事自然有我等臣子来做。何必劳烦陛下亲为。”
朱厚照皱眉道:“周卿不必说了,朕此意已决,断然不会回去的。”
“陛下!”
周南瞪大了眼睛,忽然从怀中取出一个药包:
“臣作为臣子,却坐视陛下身处险境而不能劝阻,实乃罪不容赦!
既然陛下不愿回去,那臣只能以死谢天下了!”
说着,他打开药包,仰头就要吞下。
江宁看得一愣一愣的。
这人竟然还早有准备!
紧接着他迅速回过神,连忙冲过去将药包夺了过来。
“汝为何拦我!”
周南不忿地看着江宁。
江宁将药包交给侍卫,道:“陛下适才都说了,皆是为了家国社稷,你怎么就不听呢?”
“有何大事,需要陛下亲赴险境的?
江大人莫不是忘了昔年的土木堡之变。
英宗便是在佞臣王振的撺掇下御驾亲征,葬送了我朝五十万精锐。
勋贵朝臣殉国战死者更是不知凡几。
若非景泰帝与于太保力挽狂澜,我大明险些便有倾覆之危!
怎么,难道江大人这次也要效法王振吗?!”
江宁听此,登时怒不可遏,当即驳斥道:
“你们就会一个土木堡了么!
岂不闻太祖起于微末,驱逐鞑虏,再造汉人江山。
太宗五征漠北,远击蒙古,甚至崩于回师途中。
他们哪个不是文治武功,声威赫赫!
陛下乃他们的子孙,身上流淌的是尚武的血脉!
我等为人臣子,首先做的应当是辅佐陛下再创盛世,成为万人称颂的英明之君。
而你们呢,莫不是一定要把陛下困在紫禁城中,做个只会签字盖印的傀儡?!”
这番话不可谓不重,周南被说得讷讷无言。
长了好半天的嘴,就是蹦不出一个字来。
江宁长舒了一口气,继续道:
“陛下来此已是不争的事实,周大人还是听我把事情讲完,考虑如何配合吧。”
周南颓然道:“愿闻其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