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深觉得自己今日倒霉透了。
跟几个狐朋狗友喝酒,最后结账的时候的只剩他一人醒着,当了冤大头不说,回到府里,各处门却已经落了锁。
他无奈只能翻墙,刚跳上墙头,却见同样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不远处的院子墙头跃下。
纤弱的人影轻盈落地,身上披着黑色的斗篷随风扬起,像一只……像一只扑棱蛾子。
小贼居然还是个女的
裴深愣了下,顿时起了猫抓老鼠的兴致,跟了上去。
一枚石子儿击中了人,本以为手到擒来,却没想到小贼竟然还有后手!
地上的人迅速转身,辛辣的酒味扑面而来!
电光火石的一瞥间,他只看到黑色兜帽下露出尖尖小小的玉白下巴,嵌着颗樱桃似的红唇,勾着狡黠的笑。
他下意识侧脸躲开,却仍是被泼了一脸的酒。
“噗通!”
等他再睁眼时,眼前已不见了人影,地上只有一个倾倒的酒坛,汩汩正往外淌着酒。
小路一侧的湖面涟漪阵阵,波纹一圈圈荡漾开来,却不见有人冒出头来。
“哼,跑得倒挺快。”他没好气地抹了把脸,舌尖无意间舔到唇边的酒,突然一愣。
欸还挺好喝
一股淡淡的梨花味弥漫舌尖,像是上等的馥梨醉。
他记得这是大哥最爱喝的,听说大哥今日回了府,刚巧他也正要去找他。
裴深一把抄起地上的酒坛子,慢悠悠地往府里地势最高的清思筑走。
飞过镜湖,爬上了坡,眼前出现了一大片竹林,月光下幽深诡异,暗影幢幢。
少年不慌不忙地走着走着,突然脚下一陷!
下一刻,竹林深处飞出石子雨,虽不致命,打在身上也是很疼的。
他纵身一跃,躲过了石子阵,迎面却又是一张网兜头罩来。
裴深知道是自己误踩了机关,顿时有些不耐烦,拔剑劈开网兜,大喝一声,“大哥!”
话音刚落,一股剑意带着寒气逼近。
白色人影如鬼魅般的袭来,裴深顿时左躲右闪,与他缠斗一处。
几息之后,剑端直指他的胸口,却没有再近一寸。
男人一身白衣,墨发半束,手持雪剑立于月光下,像一只孤傲清冷的鹤。
裴深定睛一看,顿时高兴地扑了上去。
“大哥!”
裴璟珩眸中的清冷同样融化开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点头道,“几年不见,你变化不小。”
“咱们都三年没见了!”裴深感慨,“上一次匆匆一面,还是大哥大婚那天。只可惜才短短两年,大嫂她就……那日我没能赶回来吊唁,心中甚是有愧。”
“都过去了,此事不必再提。”裴璟珩神色淡淡。
“说起这个,大哥,方才我抓到个跑去大嫂院子里偷东西的小贼!还是个女的!看她衣着打扮,像是咱们府里的人,兴许是家贼!”
“哦”裴璟珩缓缓撩起眼皮,“人呢”
“嗐,一不留神,被她阴了一道,叫她跑了。”裴深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证物被我拿到手了,就是这坛子酒!我尝了,味道不错!”他献宝似的举着酒坛子。
裴璟珩低头闻了闻,“是馥梨醉,酿得有些日子了。”
“是吧我就说,这好像是你喜欢喝的。”裴深正想再喝一口,却被裴璟珩一把夺过。
“欸大哥,别这么小气嘛,给我喝一口怎么了”
“夜深了,不宜再饮酒,你该回去了。”裴璟珩抱着酒坛转身离开。
“都到你院子门口了,你都不能收留我一晚吗”裴深不满地嚷嚷。
“再不走,我让苍青送你下去。”
“好吧好吧,走就走。”
少年跳脱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竹林外。
裴璟珩却渐渐止住了脚步。
头顶是一轮明月,怀中是他最喜欢的馥梨醉。
微风起,拂过他心底最深处的那根弦,发出铮的一声轻响。
鬼使神差的,他脚步一转,朝着逐月阁而去。
月洒清辉,梨花树下,土地被翻动的痕迹还在。
木匣子很快被轻易翻了上来,一打开,里面零碎的小玩意儿顿时吸引了他的注意。
一样样拣起端详,男人眼中有片刻的怔愣。
他确认这些都是自己的东西,从小到大的零零碎碎,被妥帖收藏在这匣子里。
没想到,竟被虞婉一直珍藏着。
还有那坛馥梨醉,味道十分熟悉。
原来,他那时喝的酒,都是她亲手酿的。
既然对他这般用心,当初又为何要骗他背叛他
裴璟珩缓缓摩挲着手里的泥人,眼神十分复杂。
目光一转,他忽然在脚边发现一个亮闪闪的东西。
他捡起捏在指端,月光下,赫然是一只小小的银色耳环,花式简单,大街上随处可见的低廉,却莫名有些眼熟。
男人若有所思,缓缓将耳环收入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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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娆满身是水地回到院子,被一脸焦急的红玉赶紧拉进了屋里。
“姑娘说有事出去一趟,怎么回来就成了这样”
红玉慌忙帮她把湿衣脱下,拿被子裹住,便要去点灯备水,却被阮娆一把拉住。
“不要!”阮娆脸色发白,声音都微微颤抖,似乎在忍着什么痛楚。
“你去燃个炭盆,再灌两个汤婆子来,记住,不许声张,不要惊动任何人!”
红玉虽然惊疑,却听话去照办了。
阮娆疼得咬着唇,浑身的关节像是浸入冰水冻住似的僵寒刺痛。
她醒来便在水牢中,也不知原身受了什么折磨,总归从此落下了病根儿,轻易受不得寒,否则就会浑身僵硬,痛彻骨髓。
热炭和汤婆子捂了一夜,阮娆也疼了一夜,第二日,等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天已经大亮了。
“红玉……”她努力撑起身,浑身无力。
“姑娘。”红玉放下水盆,赶紧过来服侍。
“快给我梳妆,不能误了给老夫人请安。”
“姑娘你脸色这么差,不如今日就告病别去了吧。”红玉一脸担忧。
阮娆摇摇头,“昨日老夫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疼我,今儿我就免了请安,未免有恃宠而骄之嫌。快梳妆吧。”
红玉见她坚持,只好手脚麻利的给她装扮了。
主仆二人出了院门,捡最近的一条道儿走,走到半路,却发现必经的一处月门不知被谁上了锁,只好又折返回来,改走另一条路。
刚转过一道拐角,冷不丁从一侧突然窜出个婆子,端着一盆污水便朝阮娆泼来!
“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