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看着那些孩子们一脸兴奋又快乐地唱着“被剥皮被剥皮”奥尔头皮也开始发麻。
但能怎么办奥尔也只能露出笑容,然后疯狂鼓掌:“唱得好啊,唱得好。”
这首歌的音乐非常好,节奏明快曲调活泼,但歌词……是挺简单又朗朗上口的,以诺顿语来说,还很对仗,随便任何一个人都能听得懂。
好吧,他该理解。想当年他知道《小印第安人》那首儿歌,实际上是在数头皮时,那惊悚感比现在这首儿歌强烈多了。
他也该理解,白脸先生写这首儿歌的意义,让孩子早点知道生活的艰辛也是应该的——任何时代的孩子们是脆弱,但也没那么脆弱。
奥尔给白脸先生留下5金徽的奖金后,离开了孤儿院,他正走向公共马车的车站,突然身后有脚步声响起:“蒙代尔警官!”
奥尔停步转身,向他追来的是一位穿着粗布工装的强壮男人,他有一对棕色的眼睛,神色凶悍,他的眼间距有些近,让他看起来总是皱着眉,就像是一直处在暴怒当中。
但这张凶神恶煞的脸并没让奥尔产生反感,弯钩帮的大汉们大多都这个样子,而且对方让他看着很眼熟,他应该是经常在周围工作的人。
“您好,蒙代尔警官。我是布雷顿霍桑。去年您告诉我可以在马蹄街的光明教教堂得到食物。后来我不但得到了食物,还得到了一份工作。”男人说。
“您好,霍桑先生,我是奥尔维茨卡蒙代尔,很高兴看到您的生活重新稳定下来,祝您未来能够生活得更加富足。”奥尔和霍桑握手,他帮过很多人,现在并没想起男人说的“去年”到底是什么时间,但他确实很高兴看到一个人走上正轨。
霍桑凶恶的眼神露出一些好奇:“我听说您在找一个蓝眼睛黑头发的人”
这个提问让奥尔略有些兴奋了,但他并不冲动:“是的,我在找一个蓝眼睛黑头发的人,他三十多岁……”
“高,并强壮,很会用枪,还带着十几个人。”
如果加上“带着十几个人”这一条,那对方是卡尔洛特的可能就立刻增加到八成了。至于什么谈吐之类的,卡尔洛特是一个十分善于伪装的人,为了融入某个阶层而改变谈吐是理所应当的。
“请您告诉我这个人的线索,我愿意为您付出一笔酬劳。”
霍桑摇头:“我听说这个人伤害了很多女人和孩子,而您也帮助了很多女人和孩子……当您捉到了他,那就请负责我的案子吧。”
“好。”
答应下霍桑的奥尔是既兴奋,又无奈的。
兴奋于终于能有卡尔沃特的线索了,无奈则是当他解决了一个案子,后边的案子就开始一个接一个地砸下来。想不接,或因为良知,或因为权势,或因为职责,却又不可能不接。
只能努力了。
一位极少踏足长沟街的面生狼人——波比基西亚,换上普通人的工装服,弄乱头发和胡子,微微驼着背,跟随霍桑前往了灰土巷。
在长沟街工作的建筑工们,有很大一部分现在居住在灰土巷。这里的房屋破烂,但很干净,墙角处洒着石灰,厕所里还能闻见漂白水的味道,因为弯钩帮会安排人手,隔段时间来清理垃圾。
进出的工人们大多脸色还好,脚步稳重,很多人的眼睛里带着期待的光。不像其它地方的工人,脸色灰暗干瘪,可能还带着病,当他们成群走过就像是一群活尸。波比跟着霍桑走到了一栋出租屋前,两人上了二楼,进了203房,十几平的房间里摆着六张高低床。
这是男女混住的,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在房间北边的角落里粘火柴盒,南边角落的那张床上,则正有一对男女在深
入的交流,他们甚至没有压低声音,超过一半的床都有人睡觉,还有一张床上坐着四个人在打扑克,他们的赌注是烤熟的大麦粒——不是有十二个床位就住十二个人了。
房间里有些汗水的酸臭味,还有些怪味,但至少没有让人无法忍受的强烈刺激性味道。
霍桑指着中间的上铺:“这是我的床,我可以把下午的时间租给你,一周收5个艾柯。”
“不,太贵了。”波比哑着嗓子,就像是个被劣质酒毁了嗓子的人那样说,“最多09个艾柯,这太吵了。”
“2。”霍桑说,“你至少找点合适的借口,不能更少了。”
两个人讨价还价时,波比也在四处打量,就像是真的在找降价的借口。
霍森床位左侧床的下铺,躺着一个男人,他身高至少有5公分,在工人里,这是极少见的大块头,以至于这张床对他来说不太合适,他的两只脚伸出了床尾耷拉在外边。
他的左手枕在头下,右手搁在腹部上,在他的右手虎口上,有一层厚厚的枪茧——茧子厚到这个地步的人,枪法不会太差,毕竟手熟。这男人闭着眼睛,确实是黑发,但半张脸都被厚密的胡子遮挡住了。
但即使他衣着破旧,还把自己弄得面目全非,但这个人的气质还是和周围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突然,男人皱了皱眉,醒了过来。波比快速移开视线,但还是能确定,那确实是一双蓝眼睛。
蓝眼睛、黑头发,气质特别,身材高大,但这段时间被误抓进了警局的人不是少数,波比不能百分百确定,但他也来不及找那群所谓的男人手下了,但还是先抓起来再看看吧
“成交!”他用脏兮兮的手,把艾柯交到了霍森的手里,然后躺上了那张床。
和奥尔商量好的,如果确定不是,那他就会在半个小时之内回去。如果有那么一点确定,那就留下来伪装睡觉,以免一来一去之间,让嫌疑人察觉到什么不对劲。
拿着钱,霍森转身要走,可两个男人突然堵住了门口,他们是对门的租客,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
而那个蓝眼的大胡子男人坐了起来,他看了一眼霍森,又看了一眼同样坐起来的波比:“这可真是糟糕,还有半个月,我们就能坐上前往南大陆的船了。”
随着时间的接近,那栋房子周围的住户已经都撤离了——弯钩帮、皇家警察,还有奥尔本人,在这地方有着前所未有的号召力,这些在大工厂和建筑工地里已经培养出纪律性的工人们,无论男女都十分乖巧地听从命令撤离了,没人发出太大的声音,或者提出抗议质疑什么的。
就在时间越来越近,他们要冲进房子里时,二楼的窗户忽然打开了,一声惊呼响起,两个女人被按着脖子押到了窗边,接着被押到窗口的是波比和霍森,他们把两扇窗户堵得严严实实的。
“一个小时内,给我们十六匹马!超时一个小时,死一个人!”一个人咆哮着,此时那栋房子的一楼里发出了一些混乱嘈杂的声音,有三个人跑了出来,可紧跟着枪声响起,三个人都倒在了门口。
开枪的人极为老道,他们所在的角度,能射击到逃亡者,但警察们看不见。
“还有人活着!”
“闭嘴!”达利安呵斥了着喊出声的巡警,他话音刚落,一颗子弹由房里射了出来,打烂了那个正在小心蠕动的可怜男人的脑袋。
多嘴的年轻巡警吓白了脸,怯懦地后退两步,哇一声呕吐了出来。
——鱼尾区警局扩张了管理区域,调派过来的不止有狼人和血族,也有一部分普通的人类巡警。这些孩子们,奥尔必须称呼他们为孩子,和当年的原主一样,很多人只是上过语法学校而已,或接受过家庭教育而已,通过了笔
试就穿上了制服,即使这段时间老警察给他们上了很多课,但菜鸟就是菜鸟。
“这附近没有马!这点您比我们清楚!”达利安直接走了出去,高喊着,“一个小时!我们已经派人出去找马!但就算把警局的马匹直接拉过来,也需要至少一个半小时!”
他看着窗口,波比对着他疯狂眨眼,那不是波比迷了眼,而是莫尔斯电报码。
“一个小时就是一个小时!但假如第一个小时内,你们能弄来四匹马,我们就不会杀人!以此类推,第二个小时八匹马,第三个小时十二匹马!”
“好!”
达利安回去了,奥尔、安卡、大麦克和达利安一起,凑到了角落里:“那房间里有除了他们四个外,还有六个歹徒,两个作为人质的孩子。其他房间里的人数他不能确定,但歹徒人数不少于二十个,人质至少是歹徒的两倍,他闻到了血腥味,有人受伤甚至死亡。
他身份被揭穿的第一时间,就有人用枪对准了孩子,那让他无法袭击。”
奥尔很确定,当时对准孩子的不只是一个人,否则现在的波比虽然没办法一口气抓住几十个人,但至少能揪着卡尔沃特的脖子。
大麦克第一次参与这种“高层次”的会议,他有些紧张,但还是主动开口:“我觉得……他们并不是想骑马逃走,天彻底黑下来后,在没路灯的地方骑马,是找死。在有路灯的地方骑马,也是找死。”
“你说得对。”达利安点头,“但马是很好的屏障,受惊的马,也是很好的武器。”
安卡:“尤其是再加上受惊的人。”
三个人已经确定,卡尔沃特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人为地制造出巨大的混乱,借着混乱,逃离这里——灰土巷周围的狭窄巷道,就如蜘蛛网,警察们现在堵住了各个路口,可一旦乱子爆发,这些人就能从任意一个细小的缺口中溜出去,接下来他们就像是落进水里的泥鳅那样,消失不见。
奥尔在一边保持沉默,虽然他同样看过不少这方面的影视作品,但那些情况完全不能拿来借鉴。
舒尔顿凑了过来:“先生们,比尔来了。”
“马来了!十二匹!”达利安在下面呼喊。
卡尔沃特透过一位女性的肩膀朝外看——灰土巷没有路灯,警察们点起了火把,能看见左右两边的路口,都有人将马一匹匹牵到楼口。灰土巷真的太窄了,两匹马并排就大概率会彼此挨蹭。
所有十二匹马出现在楼下,彻底把这栋小楼前方的空间堵死了。
“一点都不想着拖延时间吗”卡尔沃特有点为难地咧咧嘴。
“我们送来了马,以示诚意!那么也请您释放部分人质!至少把孩子和伤者送出来!”
“孩子和伤者真有意思。”卡尔沃特笑了起来,他拍了拍波比的肩膀,“说实话,我很好奇你们的局长,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男人,他难道长了一颗女人的心吗”
用枪抵着人质后脑勺的歹徒们听见了卡尔沃特的嘀咕,顿时笑了起来:“他最好也长了一对女人的奶!”
“在外边喊话的那个就是他吗声音不错!啊嗯”
“哈哈哈!”
卡尔沃特也笑着:“啊,我有个更好的主意。我们没必要趁乱了。可以把他们送出去!你和奥尔维茨卡蒙代尔过来接!提醒一句!我知道你们的长相,假如不是本人,那会发生一些我们都不愿看到的景象!”
达利安和奥尔对视一眼,他首先走了出去。
这对他们来说,其实也是一个好消息。卡尔沃特想让一个血族和一个狼人成为他的人质,那就得看看他的牙齿是否是那么锋利,能咬得动这两块肥肉了。
“摘掉头盔!脱掉制服!”
看着他走进马群,
卡尔沃特再次发出命令。
达利安依言做了,摘了头盔,脱下制服,扔回了警察手中。他抬着胳膊,转了一圈,以示自己身上没有武器。
随着达利安的靠近,一位歹徒将大半个身体遮掩在门的内侧,举着一把左轮(安罗娜07),朝他上下摆动了两下:“达利安局长虽然没有女人的奶,但你的奶不错。”他恶劣的笑着,又因为达利安的无动于衷感到有些无趣,“嘿,你的男人呢”
“孩子和伤者呢”达利安问。
幸好奥尔没跟着他一块过来,否则这家伙要倒霉了。当然,他现在也必定要倒霉了,只是程度上的不同而已。
“哦你可真是圣人。放人!”他的眼睛盯着达利安,枪也指着达利安,“高贵的警察局长老爷,你得知道,我们也是诚实的人,甚至我们还送了三个女人呢。”
三个女人,四个伤者,还有十几个孩子,最大的已经十一二岁,最小的需要女人抱在怀里,一群人匆匆忙忙离开了租屋。
警察们将众人收容下来,伤者被放在担架上,现场紧急处理伤口。
一位捂着腹部的伤者,忽然从腹部抽出了枪!同一时间一位抱小孩的女人,也从襁褓里抽出了枪!
“砰!砰!”
医生被一位警员及时抱住,血花从警员身上飞溅了起来!
茫然的孩子被冲出来的警员严实地遮挡住,女人的枪被击飞,她怀里的孩子被夺走,她被压在了地上。
奥尔和达利安听到了动静,但没有动,因为他们相信警员们,虽有有少数年轻的人类拖后腿,但其他包括人类老警察在内的众人,都足以应付变故。也因为面前被掐着脖子的两个女人,不止一支枪抵在她们的太阳穴上,只要两人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她们俩就会没命。
一个歹徒过来,让奥尔和达利安上楼,不是203,他们被带去了205,这里的高低床被推到了窗边,将窗户堵得严严实实的,房间里挂着两盏煤精灯。
一个高大的黑发大胡子男人坐在房间的正中,当靠得更近后,奥尔发现他有一双蓝色的眼睛:“并没有发生骚乱,警官先生们,请相信我,这对你们来说并不是好消息。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伊文卡尔沃特。而二位的名讳我已经知道,蒙代尔警官,您原来很高大啊。”
“……”
忽略他拿奥尔看起来小的娃娃脸打趣,他语气温和,神态自若,确实很难想象,他是一位杀害无数生命的悍匪。
“实际上我和你们根本没有任何交集,我从来没有踏入过鱼尾区,在今天之前,更没有伤害任何一位皇家警察——我对皇家警察有着非常大的好感,他们比那些蓝衣服的老鼠要强大得多。
警官们,我们来商量一下,我告诉给你们一处藏宝地,里边有至少万金徽,你们俩可以有一个人先离开去挖宝。挖到之后,放我们离开,怎么样”
“万金徽,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要别的。”奥尔回答。
“你要什么”卡尔沃特很高兴,能讨价还价,就说明这场交易可以继续。
“你带走的那些婴儿的下落。”
“啊”卡尔沃特怔忪着,他用手捂着额头,轻笑了起来,“你可真善良,这可真是一个意外的价码。不过,我很乐意用这个换我们的命。既然您是鱼尾区的警察,那么您知道瘸子乔南吗”
“知道。”这位人贩子原先是在贝克区与鱼尾区周围活动,但上次奥尔碰到了个捅他肾的胖太太(小甜豆),和她的丈夫肥猫多米尼克,以及两人的其余手下,他想查人贩子的时候,才知道鱼尾区附近的人贩子,已经因为“捕猎艰难”而离开了。瘸子乔南现在应该是在希克林区。
——比鱼尾区和黑区稍好一点的区域。
“婴儿都给他了,他收那些健壮的婴儿,一个能卖到50艾柯。虽然我是一个富裕的人,但我并不介意多赚一点。”
“我们需要去认证一下。”奥尔说。
“那你们的认证需要多久呢”
“至少到明天下午。”回答的是达利安。
“可以。”卡尔沃特十分大度地说,“但是,他可以回去,你不行。”
卡尔沃特指着奥尔,达利安和奥尔对视一眼,奥尔转身离开了。
“您就这么让他离开了吗或者,如果您现在提出索要那万金徽,我也是没问题的。”卡尔沃特左腿搭在右腿上,他双臂的手肘都搁在膝盖上,两手撑着下巴,“您看起来是一位既有野心,也有能力的人,为什么要遵从于那个可爱的小甜心因为他有一个好出身吗但我听说,他的父亲只是一个破产的商人。”
“您错了,蒙代尔警官同样是一位充满了野心,又有能力的人,我的那点野心和能力,在他面前并没有什么稀奇的。”
不能说卡尔沃特也以貌取人,实在是奥尔的行为太善良了,对于这个世界的那些野心家们来说,善良就等同于软弱与无能。
他们不理解,什么是有才干与野心的善良的人。达利安过去也不理解,直到奥尔这个例子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哦他有什么野心”
“让这个世界上大多数勤劳工作的人,不会挨饿受冻。让他们的孩子能够接受教育,或许在未来提升自己的社会地位。”
卡尔沃特瞬间懵逼了,他好像没听懂,在琢磨了一会后,他突然笑了,他疯狂的拍着自己的大腿,甚至笑到了咳嗽:“这……哈哈哈哈!我该说、哈哈哈哈、该说光明在上吗”他擦了擦眼泪,“我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好笑的笑话。这是野心吗这难道不是白日做梦吗只有那些教士和神父才会到处嚷嚷这种话。”
“你在这住了一段时间吧你觉得这里的人,难道没过上那样的日子吗”
“不,我只知道他们干活很卖力。”卡尔沃特轻嗤了一声,“我对这些屁话不感兴趣了,现在我很明白了,局长先生,你们是比我更可怕的家伙,甚至该说,我比你们更有道德。我只想赚点小钱。而你们,则是要骗尽可能多的倒霉蛋,去为你们卖命。
哦,对了,你们之前还毁了荣光教会,说实话,在我的眼中,你们和荣光教会没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