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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过了一会儿后,穿着便装的警察们上来了——索德曼的飞利浦人还是挺多的,毕竟隔着海峡,双方贸易频繁,很可能误伤,所以这几天抓捕的先头部队都穿便装。奥尔和他们也算是做戏做全套。
两人乖乖跟着抓捕的队伍走了,还坐了一趟囚车,这对钱德勒来说也是十分新奇的体验,囚车里黑洞洞的,只有手掌大小的窗户,传进的一丝光明,但是这里很安静,是个思考的好地方。当他们在警局前门下车时,钱德勒看见,那栋出租楼里他们见过的三个人也正十分开心地从另外一辆警车上走下来,但让他们开心的,不是赏金。
“我们帮上忙了吗我们抓到坏人了吗”小姑娘一个劲的问着,瘸腿老人和大汉的眼睛里也有期待。
“假如是真的囚犯,我们不会让举报人和他们碰面的。”把两人带回来的亚伦说着。
接下来,“囚犯”和“举报人”来到了同一间会议室,不过,这时候钱德勒和波罗斯泰重新换上了红色的警服。
三人看着他们有点奇怪,直到奥尔走了进来,那个瞬间,三人的眼神都变了!那种兴奋和喜悦……钱德勒觉得,自己真的看见了光明神,也不会兴奋成他们这个样子。
“谢谢你们,先生们,还有这位女士。”奥尔面带笑容,对着小姑娘点点头——女孩迪迪看上去要晕过去了,“这两位先生是来自其它区域的警官,他们不明白,为什么我们鱼尾区能这么快地清理掉坏人。用语言很难解释,所以,我请他们亲身测试了一下。十分感谢你们,你们向他们做出了最清楚明白的展示。”
钱德勒愕然,虽然奥尔请他和波罗斯泰过来站一会儿的时候,他就大概猜测到会发生什么了。但真没想到,奥尔就这么说了实话。对了,刚才小女孩也说过“蒙代尔先生支付不起所有孩子的学费”……
这种话就这么说出去,难道不会打击到他们的信心吗
“哈哈哈哈!”“让别人看看我们鱼尾区人的厉害!”“不过这样我们是没抓到坏人吗”
“不,你们抓到了。虽然他们是假的,但他们就是坏人。不过,未来在面对罪犯时,请先请保护好自己。”奥尔收起笑容,眼神严厉地看向小女孩,“特别是你迪迪维兰特小姐!你的老师没有教过你,除非必要,否则不要近距离与危险人物接触吗”
“可、可是,波比大叔的脚……我、我错了。”qaq
“我宁愿歹徒跑掉,也不希望你们有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奥尔摸了摸迪迪的脑袋,女孩立刻就乖巧地认错了。
然后,奥尔转过头去,把两个大人也数落了一遍,在两大一小都垂头丧气后,却又亲自给他们颁发了荣誉徽章,以及奖金。
三个一脸灰色的人,就又快乐了起来。
三人把金徽随便数数,平分了——小女孩也得到了三分之一,而不是象征性的几个小艾柯(面值05或025的)。反而是那个只比小艾柯大一圈的荣誉徽章,他们小心地放在掌心上,不住地看着,笑得合不拢嘴。
三个人走了,钱德勒和波罗斯泰来到了奥尔的办公室。
“啊……我知道为什么你说鱼尾区的方法,没办法用语言来解释了。”钱德勒满脸的感慨,“确实没有办法用语言来解释,你们区里的民众,有着可怕的向心力,还有……归属感”
钱德勒的话,其实也是让奥尔恍然大悟的,他自己之前都没想到这两个词:“还有别的。我的母亲曾经教导过我一句话‘仓库充足的人,才会知道礼仪。衣食无忧的人,才会知道荣誉与耻辱’。
鱼尾区的情况,也和民众都有稳定的工作有着很大的关系。他们的收入稳定,饮食和住房稳定,才能有稳定的家庭,和睦的邻里,有维护自己社区的安定繁荣的心思。”
波罗斯泰听到奥尔这么说下意识就想反驳——整个索德曼那些住满“仓库充足、衣食无忧”这类人士的社区还少吗为什么那些社区都不像鱼尾区这样呢
可这个疑问刚刚涌到嗓子眼,他自己就想到了答案。因为那些社区的警察,不像鱼尾区的啊。
皇家警察系统里的自己人都知道,鱼尾区的警察是整个索德曼执法最公正的一个团体,不过其他区的警察这么评价他们时,有取笑,也有嫉妒。
取笑是因为作为皇家警察,竟然放着那些来钱的事情不干,一群傻瓜。
嫉妒是因为鱼尾区有个极其有钱的蒙代尔警官。鱼尾区警局总会发各种福利券,衣食住行都有。他们的警察宿舍是所有区的警察最好的,他们本人能免费到圣安德烈斯医院治病,家属也在奥瑟尔兄弟银行由警局购买了医疗保险,每年医药费超出金徽,就可以享受八折优惠。孩子也在鱼尾区的学校里念书,免学杂费,有免费的早餐和午餐。
其余还有一大堆外人知道的,和不知道的福利,进入了鱼尾区警局,捞钱有用吗
“还有信任感。”但波罗斯泰还是加了一句,说完之后他感慨地叹着气,“信任感……”
钱德勒也与他一起感慨:“是啊……没错。甚至该说,信任感才是基础。不信任哪里能有归属感,有向心力呢我们走了,既然没办法学,其他区大概又要抽调你们局的人手了。”
奥尔点头:“我会做好准备的。”
“其实去年的时候,警察和民众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到了门口,波罗斯泰抬头看着黄昏的天空,喃喃地嘀咕。
“那个什么……荣誉教会荣光教会!荣光教会被剿灭了那一段时间后”
“对……”那时候我和我妻子逛街,经常能收到民众的小礼物,波罗斯泰笑了笑,“可过了两个月左右,一切就都恢复了。甚至有些人更怕我们了,我当时觉得有些遗憾,但很快就无所谓了。”
“啊,是吗”
两个人都相对沉默着,他们的马车也来了。
这天晚上八点,在奥尔家蹭饭的亚伦刚坐下织毛衣,就听见了门铃声,他站起来,靠近门口的时候,闻到了一个意外访客的味道——波罗斯泰。
他穿着便装,看来不是总局出来什么紧急事件。
约德尼已经上楼去叫奥尔了,没一会儿,只穿着衬衫和长裤,脚踩一双拖鞋的奥尔下了楼。
“打扰您了,殿下。”波罗斯泰在门口行礼。
奥尔将他引到了一楼的小客厅:“有什么事吗,波罗斯泰先生”
“您……侦破克拉罗斯教授被害案时,我还与您并不认识。应该说,我是在听说了您在克拉罗斯教授案当场的一番演讲后,才产生了与您认识的想法的。但是当我真的见到了您,发现您和我想的十分不一样。”
奥尔脸上有那么点发热的:“可以理解。”
本来那就不是他的想法,他就是个文抄公。
“您误会了,我并非认为您的才干不足,您的才干让人敬佩。您的很多言行,无疑是远超这个时代的。”
“……”奥尔继续保持微笑,但脸上更热了。
“我说的不同,是您的某些话听起来充满了攻击性,我以为您会是个充满了开拓欲望的王储。然而,现实中的您十分的平和,除非是面对那些罪犯,否则我从您的身上根本看不到攻击性。您是温柔的。
但今天我发现我错了,火焰确实能在瞬息之间改变环境,但真正能够让一切变得面目全非的,却是水流。
您给了鱼尾区的人类平民和鱼尾区的人类警察很多,也给了狼人很多,那么,您会给血族什么呢
我是没资格来问您这个问题,您也不需要回答。我只是……实在没办法继续将这个问题埋在心里。
再见,殿下。”
说完这些话后,波罗斯泰站了起来。
“我确实是会给血族带来一些改变的。”波罗斯泰都快走到门口了,奥尔才开口,“但到底是怎么样的改变,我没办法给你一个肯定的答复。现在整个世界都在经历着巨大的动荡,可能好,也可能坏,我不知道……”
波罗斯泰笑了一下,他看起来倒像是松了一口气:“有点改变就好,无论什么改变。”他右手抚胸,郑重地鞠躬后,离开了。
而奥尔却坐在客厅里,盯着一口都没喝的奶茶发呆。
达利安走了进来,没有问他什么,只是坐在了沙发扶手上,身体歪过来,抱住了他的肩膀,奥尔闭着眼睛,享受着无声的陪伴。
上回亲王跑去学校“偷窥”后,也问过他差不多的问题,奥尔用“都是阶级了,大家就平等了”搪塞过去了。当时亲王确实是震撼到了,但是奥尔觉得那家伙要不了多久应该就能意识到,这事说起来是简单,但要达成的难度堪比地狱。
真能都平等确定人类在发现血族和狼人的强悍后,会不嫉妒、不害怕吗狼人和血族这种生物链一样的依存关系怎么解决
等等各种各样的问题,多到让人头皮发麻。
理想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骨感。
不过当时奥尔对自己蒙了亲王一把的事情,毫无内疚感。但是今天,他没办法同样找借口蒙波罗斯泰了,虽然他对这位总局官僚的印象也是好坏参半的。
昨天……他从波罗斯泰的身上,看到了血族的彷徨。波罗斯泰明明是个混得很好的血族了,可是他同样严重地缺乏安全感。回头想想克拉罗斯教授案子里的被害教授、凶手,以及帮凶——凶手和帮凶毫无疑问是该付出代价的败类,但他们为自己辩护的那些话语,确实是反映了血族的现实问题的。
奥尔最初认那个爹也是迫于无奈,外加贪心作祟,他就是不要脸,就是馋每周的零花钱。他甚至是有些看不上血族的,可是他一直在从血族的身上赚取好处,要钱要物。
奥尔突然发觉自己成了个败类。
达利安看见奥尔突然开始龇牙咧嘴,接着就发出了一声呻吟:“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我是血族的王储。”
“对。”
“我……得担负起责任。”奥尔的脸说不清是哭还是笑,总之是为难又无奈,“你先去睡吧,我今天晚上,大概都要在这坐着了,我得想想,我到底能带给血族什么呢”
这个事情达利安不能劝,他站了起来。奥尔以为他走了,可是却听见背后有脱衣的窸窣声,没等他转头,一头巨大的黑狼已经从沙发扶手后边蹭了过来,他昂着头蹭蹭奥尔的脸颊,挤走茶几,身体趴在地上,大脑袋直接搁在了奥尔的膝头。
“好,我在这睡了。”
软乎乎的耳朵抖动了两下,擦过奥尔的下巴。
奥尔埋下头去狂吸了两口自家的狼!嗯,是甜味的!
抱着暖呼呼的大狼头,奥尔开始思考起了问题。
血族确实是需要一片土地,一个属于自己的国家,如果他早几百年穿过来……那大概每天都在躲避教堂的抓捕中,而且也见不着达利安了,所以就别想了。总之,目前看来,去南大陆占一块地,可操作性还是很强的。
根据原主记忆中的资料,南大陆那边现在很多地区都没有国家的概念,到那边的捕奴队,其实并不是自己捕猎,而是向几个当地的大部落购买。各国占据的殖民地,也有很多是这么买来的,只不过他们大多使用的玻璃珠子、瓷盘子之类的“宝物”。甚至那边种植园里的工头、监工,有很多都是被雇佣的当地土人。
——原本有很多部落也即将踏入奴隶制,他们对于蓄奴这种事,接受度极高。
现在要买地当然没有早期那么容易了,土著人已经变得精明,先一步达到的殖民者也不可能让后来者去占便宜。
但是,一旦战争打响,殖民地的控制力度将会变弱,殖民地军团也会调入国内,当地驻军将会抛售他们手中的土地。当然,那种大规模的战争,还是别爆发得好。
不过,占住了,也不等于彻底拥有。
这是一件长远的事情,他必须开始了解南大陆的具体情况,还要了解各国的具体国情。
奥尔感觉头皮有点发紧,这种事他能够了解得下来吗更不用说,还要以这些情报为基础,做出决策。错了一步,就是动辄成百上千人的生命。
如坐针毡,就是形容奥尔现在的情况的。
他做了做深呼吸——这件事暂时放下,现在更应该思考的,是目前在诺顿帝国的血族状况。
目前看来,血族和皇室和平相处,他这位王储和王国的第一王子也建立了友谊,形势一片大好……个头。
从之前血族的状况看,国王对血族一直都是谨慎防备的态度,她现在突然把血族提了起来,因为贵族实在贪得太过了,可她又确实需要办事的人。
根据奥尔看史书的经验,一旦地铁与万国博览会结束,他们就会被立刻压回去,甚至情况会比过去更惨。因为国王对那些多拿多吃的贵族和商人再怎么生气,她也没有逮捕审判他们,甚至职务都没撸,只是又多安排了钱德勒和他的妻子一份职务(报纸上登出来了)。
现在是同时存在着几个人,有着相同的职务,相同的权力,干着相同的工作。
只不过有的人比较懂眼色,退下来不插手了。但有的人明明清楚,却依然被贪婪驱使着,在各种事务上指手画脚。
这说明国王十分明白,到底誰是她统治的基石。她会处理几个小人物,以示公正,但在大方向上,她不会动摇。
钱德勒是一个好朋友,可保护血族利益这件事,不归他管。奥尔也不认为,他有这样的能力。
奥尔找到自己目前的第一阶段任务了——趁着这个机会,让血族发展到足以自保,直接点说,要军权。
唉,这目标看起来就“容易”,__容易到根本无从下手。
奥尔一低头,就和达利安关切的眼神对上了,他也陪了他一整夜。奥尔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大狼状态的达利安,有着毛茸茸的口感。
“我要去找一趟马克西姆,今天早晨要你自己去上班了。晚上回来,我再对你说我今天晚上想了什么。”
“好。”达利安答应着,把脑袋从他膝头移开,在奥尔的面前变成了人形,就坐在了他的腿上,“早安吻。”他轻快地说着,也在奥尔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吻,跳起来就朝门口跑。
奥尔扑上去,搂着他的腰,把人给抱回来了:“你也太坏了。”
——刚变身就坐过来了,他昨天晚上的衣服还在奥尔的沙发后边。所以,在达利安亲了他一下后,刚才抓人的奥尔是有些不♂方♂便的,但他坚持住了!
达利安就坐在那,眨着眼睛,一脸正直地看着他。
“我是有正事想问你。”奥尔把自己的衬衫脱下来,盖在了达利安身上(从正面盖的,袖子还在他脖子后边打了个蝴蝶结)——表情正直,但动作一点都不正直啊
“什么事”
“你有被霸凌过吗过去有人欺负过你吗”那天和钱德勒谈学校霸凌的事情,他就想问问达利安了,不过后来事太多,他竟然一时给忘了。可刚才他突然就把这件事给想起来了,“无论血族、狼人,还是人类。”
“有过。血族最多。”奥尔问,达利安就回答,很坦诚,“不过那是在南大陆的时候,不过他们也就给我安排些糟糕的任务而已,血族对于狼人还是有底线的。”
“什么底线”
“不是他们自己的狼人,或者没有被狼人主人允许的情况下,不会碰。”
“啊……太好了,没有被欺负过。”奥尔有些开心,达利安的过去,比他猜想的,还是好了那么一点点的,“只是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和安卡他们之间好像矛盾挺大的。”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被欺负过因为我的皮肤狼人和血族没有这方面的问题。我的童年应该说不算太好,但也不算太糟。”达利安挑着奥尔的下巴,吻住了他的嘴唇,片刻后两人分开,达利安舔了舔自己变得红润的唇,“我和安卡他们当然有矛盾,那个矛盾就是你啊,亲爱的。”
而且他一直处于上风,回想几年前,把安卡那群家伙踩在脚底下,看他们咬牙切齿的,现在依然是满满的快乐。
这时候奥尔又变得不大方便了,但他还是坚持地和达利安说了再见,在身体缓和后,换了一身衣服,去拜访马克西姆了。
马克西姆的家门口现在比警局门口还热闹,还是清晨,就已经停满了车辆,甚至有小贩在这卖三明治。有些人认识奥尔,有些人不认识,但他们看着奥尔身上的红制服,就远远地行个礼,让开了,没人去埋怨奥尔的“插队”行为。
“进来!”
奥尔推门进去时,马克西姆房间里的温度和气味,很明显说明,他昨天晚上又没睡觉。但奥尔这次没再在这个问题上念叨他。
“我本来今天中午要去拜访您的!”马克思姆立刻站了起来,“陛下回信了。”
“啊……谢谢。”这是事发后第一天,奥尔请马克西姆给族里带的消息,他想从亲王那再要点血族的,但是,昨天晚上正视了血族的责任后,奥尔对于自己的这个要求,不只是看淡,甚至已经想好,假如亲王派人,他就要拒绝了。
他直接坐下来,打开了信。
第一页纸上只有一个大字——不。
第二页纸上的字更多了些:第一,血族剩余战斗力,不能再显于明面了。第二,假如把普通血族调配给你,他们没经过战斗训练,无法在发现狼人们被控制的第一时间做出正确的应对。
奥尔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在缺少自保手段的情况下,血族显露出的越多,越危险。他过去不在意,但现在想到了。
他摸了摸手上的信纸,发现还有第三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