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白夫子、陈夫子,还是几位老秀才公,都经历过科举,平时他们教池云亭的时候,也会跟池云亭说一些科举的事,让想走科举这条路的池云亭知道一些科举必备的知识。
因为县试一年才举办一次,科举要用到的考棚平时都处于闲置状态,也就临近科举县衙才会稍微修补,可想而知里面的环境。
碰上天气好还好,要是碰上恶劣的天气,考棚上面的瓦片砸下来或者考棚顶上出现窟窿,刮风漏雨也不是不可能的。
还有就是烛火问题也需要注意,不要让蜡烛太过靠近卷面,要不然卷面沾了脏污,成绩就算再好也会作废,这还算是小事,要是再不小心失火,衙役赶来不及,说不定还会有性命之忧。
至于起火了直接跑出去逃命,则会被衙役们当众架出去,轻则杖责,重则还会被剥夺科举资格,因为他影响到的不仅是自己,还有其他考生,扰乱科举是重罪,一般都会从重处置。
这就完全属于看老天爷的眼了,每次科举前,诸多学子都会发自内心的祈祷科举时段老天能够风调雨顺,毕竟到时候受折腾的还是他们。
如果说天气是不可控因素,那还有倒霉的就是被分到臭号附近,臭号就在厕所旁边,因为味道而得名,味道覆盖住的地方,都能被称之为臭号。
为什么要把厕所和考棚弄的那么近池云亭真的很不解,人为的考验学子们的心理素质吗
就这样,看老天爷眼色,看分配运气,还得自身学识扎实,每年多的是学子们因为这或那的原因而和成功失之交臂。
县试每年都有,每次都会提前一个月公布县试的具体时间,好让不在县城的学子们及时做好准备,以及为报名科举做准备。
现在距离上元县县试开启还有近两个月的时间,文人之间的氛围已经渐浓,池云亭带着虎子去置办科举必备的用品,谢蝉衣收到消息也跟来。
“咱们第一个要买的是考篮。”池云亭看着购物名单道。
考篮属于收纳类,相当于后世的书包,里面不仅装笔墨纸砚,还乘有食物和清水。
南方的考篮大都以竹编为主,直到池云亭几个去专门买考篮,看到超过自己小腿的考篮,不禁陷入沉默。
“老大,考篮好大啊,你能提的动吗”虎子看着考篮惊叹道。
考篮名为考篮,却不是像竹篮一样是圆形,而是呈长方形,和食盒相似,由提手、篮盖、篮身个部分组成,而每个考篮最少都会两层打底,让学子们把学习工具和食物分开。
池云亭试着提了一下一个层漆亮的考篮,“空的时候我拎的动,等盛满了东西就不知道了……”
“小公子这么小就要下场科举了吗,这个考篮我特地用松木混合竹篾编织而成,还专门弄了图案,有‘步步高升’之意,一定能让小公子心想事成的。”卖考篮的老大爷笑着说道。
别管池云亭能不能考上吧,好听的话谁不爱听。
池云亭看了一下这些竹编考篮的做工,非常细致精巧,浑然一体,宛若艺术品一般。
“老朽的手艺保管小公子放心,我这考篮只要不是故意损坏,包你用上代没问题。”卖考篮的老大爷信心十足道。
这话池云亭信,因为这个时候的考篮真的是代代相传的,买了一个考篮,以后家里考生就不用再买,所以考篮的价格吗,也相当美丽。
“爷爷,这个考篮价格便宜一点呗,便宜一点我们就要了。”谢蝉衣指着池云亭手中的层考篮道。
不等池云亭和虎子两个回神,谢蝉衣就已经开始和老大爷杀起价来,最后成功用两层考篮的价格,拿下一个层考篮。
等到买卖做成,池云亭和虎子两个看向谢蝉衣眼中全是惊叹,“哇,蝉衣你好厉害啊,买东西居然还能这样吗。”
“你们以前都是怎么买东西的总不能人家说什么价,你们就给什么价吧。”谢蝉衣不禁狐疑道。
池云亭咳嗽一声,眼神发飘,“没有,只是跟对方讲不下来价……”
他当然也有杀价意识,但无奈战力真的不行,和谢蝉衣的没法比,直接被衬成渣。
“你可真是,算了,还要买什么东西钱给我,你们只负责拿东西就行。”谢蝉衣伸手朝池云亭要购物清单道。
“还需要买小铜壶、小火炉、烛台、烛剪、卷袋等。”池云亭把购物清单递给谢蝉衣道。
小铜炉和小火炉的尺寸都很小,还有炭和火折子,能被装进考篮带进考场,或用来烧水做饭或用来取暖。
考试期间考场不提供食物,无论食物和水都得考生们自带。
“烛台可以买专门科举用的烛台,烛剪就不用了,你直接用我的就行。”谢蝉衣看过后对池云亭道。
慈幼局女生们手里最不缺的就是剪子,有些东西他们慈幼局有,就能省则省。
需要买的东西很多,等拿不动了池云亭等人就会回慈幼局放东西,然后再继续买。
如此几次过后,科举前期的准备工作终于完成。
然后就是正事,去书局附近打听和科举相关的事情,要是没有福田院的长辈们,池云亭还得自己找信得过的学子们,凑够五个人互结。
因为福田院有一位老秀才公是廪生,作为上元县少有的廪生,每年都会有人求到老秀才公这里,每个需要做保的学子老秀才公都会严格筛查,因为要是老秀才公具结的科举考生有作弊的行为,不仅会五人连坐,还会剥夺老秀才公好不容易考来的功名。
“云亭,你先去书局附近打听打听科举的事,至于这边,我会让那些有意愿的考生过来,你和他们见见,从中选取自己的互结人选。”老秀才公对池云亭道。
“多谢先生,先生之恩,云亭实在无以为报。”池云亭冲老秀才公行礼道,他想按照考生们请廪生做保的价格也给老秀才公一样的价格,但是老秀才公并不收,直说他要是能考出好成绩,那对他来说将比什么都欣慰。
其他老秀才公也笑道:“就是云亭,你可千万别跟他客气,论科举,他是我们之中成绩最好的,论身家,他是我们这一群老秀才公中最有钱的,其实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对钱财没什么看不开的,你那点钱都是小意思,我们真正希望的是: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毕竟池云亭也算是他们一手教出来的,他们已经老迈,也没再跟年轻人一争高下的斗志,很多性情都变得温和,希望池云亭这个后辈能走的比他们更远。
池云亭心头一涩,不再跟老秀才客套,不过转头池云亭就买了不少只鸡,给以老秀才公们为主的福田院老人们做了一顿全鸡宴。
老秀才公吃着香酥软烂的鸡块,比得了一笔银子更开心,“云亭这个孩子是个重情义的,这点比什么都强。”
池云亭要是不重情义,而是性情凉薄,就算池云亭再聪慧,他也会公事公办,而不是像现在,彻底把池云亭当成自家晚辈看待。
书局附近,文人数量比平时更多,池云亭刚到就听到不少文人在讨论,“去年科举咱们县令出了一道前所未有的难题,就怕县令大人今年也如法炮制。”
“不过好在不像去年,咱们连题都没看懂,今年世面上已经有了答案,只要我们努力,这次考中绝不是问题!”文人们信心十足道。
刚开始池云亭心里还紧张了一下,直到他靠近,听到不少学子嘴里念叨的东西,彻底愣住,那是拼音字母吧,绝对是吧!
说实话池云亭已经很久没想起过拼音字母了,因为这东西自从他上交上去,就一直没有动静。
池云亭也看的出来县令是想推广拼音字母,可是架不住很多年轻文人心里还有科举之心,并不想把精力分心到别的事情上。
而像福田院的老秀才公们,他们闲倒是闲,但没年轻文人的精力,不能太过操劳。
池云亭本以为拼音字母会就此蒙尘,却不想会峰回路转,县令大人并没有放弃推广拼音字母,不仅如此,他还把拼音字母运用到科举上,这直让池云亭感到恍惚。
今年池云亭七岁,池云亭岁变成孤儿那年,也是本县县令上任的那年,按理来说朝堂官员本该年一次调动,县令早该去别的地方才对,却不想县令并没有被调任或者升迁,也不知道是不是县令有意为之。
也因此接下来两年还是这位县令当任,并且还对一年一次的县试下了手。
池云亭走近书局,听到掌柜的正在介绍店内正畅销的一本书,池云亭走过去一看,不出意外,就是拼音字母,里面顺带还有标点符号。
著书人:杨现、许容。
看到这两个名字,池云亭眉心不由一跳,因为县令大人就姓杨,被称为杨县令,而县令夫人则姓许。
不会吧,难道这本书真是那对夫妻出的
和池云亭一样,不少文人也明里暗里向掌柜的打听的出书人,他们比池云亭对杨县令的名字更加深刻,此刻只是想确认,求一个心安。
掌柜的却笑着打机锋,“诸位只需要在意鸡蛋好不好吃就行,何必非要知晓下蛋的那只鸡呢。”
因为那只鸡很有可能事关他们今后的前途啊,当然还没有文人会傻得直接说出来,只能彼此互相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当然也有人心情不郁,对众人道:“难道你们就没觉得这些东西有些眼熟吗还记得数年前县令大人邀请我等前去县衙,被我们拒绝,我们负责的东西和这本书的内容就很相像。”
“真的假的若真如此我们岂不是错过了一个天大的机会!”其他文人惊道,一时间心里只感觉错失了一个亿,要多失落就有多失落。
在他们看来,这分明就是县令给他们漏题啊,结果他们却没抓住机会。
当然,他们当初要是同意,也许拼音字母可能就不会运用到县试科举上了,这些文人不是不知道,但还是感到捶胸顿足,毕竟有些知识早点掌握,就越多一分把握。
不过,池云亭看了一下那些文人,不会吧,几年前他们就打算考取功名,现在依旧还在奋斗中,这让池云亭多少觉得有些可怕。
“不是说科举都有规定吗县令大人这样做,算不算坏规矩”突然有文人道,声音里蕴藏不满。
要知道他们为了科举熟读四书五经,却不想有别的知识点凭空杀来,万一他们要是没有及时掌握,科举落空怎么办
真考拼音字母对池云亭来说十分有利,但心里也有些担忧,县令大人这样做,会不会引起考生众怒
“这个还请大家放心,这道题顶多就是难一点,在科举中其实占比并不大,我们之所以苦心掌握,也是想科举的时候精益求精。”一个身着粗衣麻布,头戴方巾的年轻文人说道。
“这还差不多……”听到新知识点占比不大,不少文人都松了口气。
对,他们不是在这个问题上钻牛角尖,而是想精益求精。
说完那个年轻文人也买了一本拼音字母,书籍并不厚,甚至还很轻薄,内容也不多,看上去很容易掌握,但是年轻文人却有些愁眉不展。
“怎么了,这本书有什么问题吗”池云亭看到对方皱眉,走过去问道。
他也买了一本拼音字母,拼音字母都有相应的汉字注释,对于文人们来说,应该不难掌握才对。
“其实是我自身的原因,因为我官话说的实在不怎么样,这本书对我来说,可能有些难。”年轻文人道。
有时候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年轻文人生怕自己弄错读音,以至于正式县试的时候,会一错再错。
“你先读来我听听,帮你纠正纠正。”拼音字母说到底也和池云亭有关系,索性就帮对方一把道。
年轻文人冲池云亭腼腆一笑,而后一开口就是正宗的土话口音。
上元县是县城,下面还有不少村子,每次县试他们都会从村里赶来,口音听在池云亭耳朵里,的确有些陌生。
好在问题不大,池云亭教给他正确的读音,对方也十分聪慧,两遍就把拼音字母掌握的差不多。
然后对方看着池云亭道:“小贤弟你也是准备今年下场吗”
要不然池云亭不会出现在书局附近,这时候出现在书局附近的,基本都是有心科举的。
只是,对方才多大啊……
“我的确想下场试一试,反正就我这年纪,就算一次不中,也还有下一次,下下次。”池云亭心态乐观道。
当然,池云亭要真不是这块料,也不会在科举上死磕,这就没必要告诉对方了。
等到教会对方,池云亭又在书局待了一会儿,听文人们猜想县令大人有可能会出的题,真是猜什么的都有,听的池云亭头脑有些发涨,索性先回慈幼局。
却不想就在池云亭回慈幼局的路上,又遇上那个年轻文人。
年轻文人看到池云亭和自己同路,也很惊讶,“小贤弟,我要去福田院拜访一位老先生,没想到我们会顺路……”
不等把话说完,年轻文人就反应过来,看着池云亭眼中快速闪过一抹了然,只怕这孩子是福田院隔壁,慈幼局出身的孩子。
慈幼局啊,向来以可怜无依的孩子们出名,什么时候也能培养出文人了
池云亭有些意外的看了对方一眼,道:“你是来找那位老先生具结的吧。”
就是找老先生给他科举路上做保。
池云亭知道会有人找老秀才公,却没想到会这么巧。
“我叫池云亭,住在福田院隔壁的慈幼局,也是找老先生具结的科举考生之一。”
当然现在距离县试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得等到县衙公布县试的具体时间,老先生带他们去府衙办理手续,才会正式具有法律效益。
之前的这段时间,都是老先生的考察期。
毕竟给人做保需要冒很大风险,要是别人给钱就做,那是对自己的不负责。
“在下姓张,名为张如福,名字是不是很喜庆”张如福有些腼腆的笑笑。
“确实……”说着池云亭和张如福已经到了福田院附近,池云亭冲对方点了点头,就进了隔壁的慈幼局。
等池云亭身影彻底不见以后,张如福眼中的腼腆之色消失不见,不知想到什么,嘴里轻嗤一声,原来让张有德恨得咬牙切齿的池云亭长这模样啊。
虎子恰好练功结束,满头大汗的从福田院出来,不小心撞到张如福,“对不住。”
“没事,下次走路可要小心点,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宽容大度的。”张如福弹了弹衣服,说出的话总让虎子觉得有些怪怪的。
“对了,我跟你打听个人,你认识池云亭吗听说他小小年纪就要去参加科举,学问是不是很厉害”看到虎子年龄和池云亭相当,张如福眸光微闪,蹲下来问虎子道。
“这个,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反正云亭学问比我厉害多了。”并不喜欢学习的虎子挠头道。
张如福身为文人,自然看的出来虎子不太通文墨,见到从虎子身上打听不到什么,张如福有些可惜。
“真是个怪人,云亭我跟你说。”虎子有些迷糊,等回了慈幼局,就把事情跟池云亭一说。
池云亭沉吟一下,道:“对方是不是穿的粗衣麻布,头上戴着方巾,你把对方说的话好好重复一遍。”
“还好我这几年也学了字,要不然还真复述不下来。”虎子庆幸道。
虎子也已经七岁,不再像更小的时候什么都不用操心,看到池云亭面色有异,虎子道:“怎么了是不是对方身上有问题”
“还不太确定,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咱们还是派人去调查一下为好。”不光是张如福,还有那些找老秀才公做保的考生,都得调查清楚才行。
这些年老秀才公给不少考生都做过保,是以来找老秀才公做保的学子们数量并不少,老秀才公以年纪大精力不济为由,说今年做保的人会少一点,让大家去找别的廪生秀才,一些不怎么强求的学子就这样被劝退,人数也刷下来。
到最后,老秀才公又挑了挑,最终只留下几个人,张如福赫然在列。
老秀才公把池云亭叫过去,对池云亭道:“云亭,你和他们去接触接触吧,其中有几个人是我给你的考验,要知道科举一路,考的并不全是学问,有时候更是眼力,还有情商。”
“是,我还准备把那些人的具体背景都调查一遍,距离县试公布科举日期还有半个月,足够调查的人来回了。”池云亭道。
老秀才公不禁点点头,“这事就算你不说,我也是要做的,但是云亭你得记得一点,不是所有事情靠调查就能得到结果的,这其中还得你亲自去分辨。”
池云亭心里不由微沉,也就是说他们的调查,很有可能会没有结果吗
这样一来,池云亭对那些人越发警惕和小心。
“云亭贤弟,你来了。”张如福和池云亭更熟一点,见到池云亭眼睛不由一亮,热情的跟池云亭打招呼道。
不仅如此,张如福还把池云亭介绍给其他学子,笑道:“别看云亭贤弟年纪不大,却比我还有学问,就像那些拼音字母,都多亏了云亭贤弟教我,要不然我根本掌握不了。”
这话乍一看是夸池云亭,实则是把年幼的池云亭高高捧起,池云亭要真是小孩子,只听表面意思,只怕心里要膨胀,就算不膨胀,也会对说自己好话的张如福交心。
只是也不看看张如福的说话对象,他们虽然有可能互结,彼此却也都是科举路上的竞争对手。
竞争对手聪慧,他们科举成功的希望就越小,所以张如福越夸池云亭,池云亭就越不会受到欢迎。
尤其是池云亭的年纪,直让他们心里感到不小压力。
“张大哥你实在过奖了,我也就是仗着生在县城口音标准一点,当初学拼音字母我可是学了好长时间呢,不像张大哥你,我只读了两遍,你就全都学会了,跟张大哥比起来,我实在不算什么。”池云亭看着张如福星星眼道。
张如福一时分不清这是池云亭的回击还是池云亭的真心话,可是不管真假,他此时也只能受了。
其他文人也不会撕破脸,笑容略有些虚假,彼此间的气氛乍一看还挺和乐融融。
可能是池云亭文人的身份让他们都有所警觉,池云亭跟他们交谈之间,并没有察觉到他们身上有什么破绽。
能被老秀才公留下的,学识自然是过关的,一时池云亭也有些摸不清他们哪里不对劲。
好在这里说是池云亭的地盘也不为过,既然他让人新生警惕,那别的孩子呢总不至于再被忌惮了吧。
“云亭你放心,我一定帮你留意好他们。”每天都要去福田院报道习武的虎子拍着小胸膛道。
几年过去,虎子身上已经不再像小时候那样肉嘟嘟的,身上的线条不知不觉苗条下来,越发紧实,大有往肌肉发展的趋势,好在虎子现在不大,体型倒也没多魁梧和夸张,肤色倒是因为长年累月的习武而变成健康的小麦色。
果然,虎子的存在并没有引起那些文人的警惕,在池云亭看不到的位置,他们难免发牢骚,“互结的只能有五人,而留下来的却有七人,再加上那个池云亭,就八个人了,也就是说我们中是有个多余的。”
“可恶的老头子,这不是存心耽误我们吗,他为什么就不能痛痛快快的收钱呢!”那些文人生气道,觉得老秀才公完全是耽误他们时间。
要不是福田院环境清幽,十分适合读书,他们只怕早就离开。
刚开始他们还只是小抱怨,虎子传给池云亭,并没什么特殊发现。
等到去村里调查他们的人回来,池云亭看过他们的资料,和那些人都一一对应上。
其中有一条信息引起了池云亭注意,和张如福有关,张如福来自上元县的张家村,是张家村有名的文人,最关键的是,张有德也是张家村的人,
张有德是谁就是那个几年前当街抢池云亭书籍,被县令大人剥夺科举资格的文人。
资料上显示,张如福和张有德两个是亲戚,又来自同一个村子,但平时两人的关系并不亲近。
以前张有德没被取消科举资格,倒是经常和张如福来往,可是自从张有德被县令大人被取消科举资格,张如福就和张有德断掉来往。
从表面上看,张如福和张有德的确没多大交情,张如福不可能为了张有德一个曾经友人,而对池云亭出手。
可是别忘了,科举路上,池云亭同样也是张如福的竞争对手,谁知道张如福会不会趁机做些什么。
从知道张如福和张有德关系的那一刻,池云亭就已经把张如福排出五人互结的行列。
“这些老先生从表面应该看不出来,也就是说那些文人身上还有其他的问题……”池云亭皱眉思索道。
直到虎子跟池云亭说,他看到一个文人难得的洗衣服,池云亭不由“哈”一声,顿觉蹊跷。
难道外面的男人,也是自己动手洗衣服的
池云亭觉得不像,毕竟他对正统文人还是有了解的,一些迂腐的文人,那是连厨房都不进,几十岁的人了,连做饭的基本流程都不知道,更何况亲自洗衣服了。
就连池云亭都能发现问题所在,就更不用说其他文人,托他们的福,池云亭总算知道那些人的问题所在。
因为发觉到异常的文人们直接把那个亲手洗衣服的文人堵到角落里,逼他把自己的衣服交出来。
“你,你们这样真是太有辱斯文了!”那名文人拽紧自己身上的衣服,身体瑟瑟发抖道。
乍一看双方还真像一方仗着人多,对人少的一方仗势欺人。
“哼,就你那点小把戏,也想瞒过我们去,把他的胳膊按住,衣服脱下来。”一个文人冷笑道。
他们几人联手,那名文人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身上的衣服被迫被扒掉。
对方拿到衣服后,直接拿来烛台,把衣服弄在烛台上进行烘烤。
让人诧异的是,随着烛台烘烤,那件衣服居然渐渐显露出文字来。
“天……”窗外的虎子惊诧道,被池云亭及时捂住了嘴。
从对方字迹显现那一刻,池云亭就已经那些人在做什么,那个文人,居然想在科举中作弊!
要知道科举作弊,罚的不仅是作弊的考生,还有和作弊之人互结的其他人,给五人做保的廪生秀才。
更让池云亭心里一寒的是,那些文人在找出对方的的作弊手段后,非但没有劝说对方,反而兴致勃勃的问对方方法。
池云亭:“……”他们居然选择和人同流合污,这一幕直看的池云亭恍惚不已。
也对,一个作弊,其余四人自然无辜,可要是五个人都作弊呢自然就谈不上无辜了。
最倒霉的估计只有用名誉给他们做保的廪生秀才。
“老先生,那些人基本都有问题……”池云亭也想他们是清白的,倒是事实就是这样伤人,就连张如福也不例外。
池云亭本以为张如福会看在张有德的份上对付自己,张如福并没有这样做。
也对,他作弊要是没被发现,以后自然能平步青云,他作弊要是被发现,那跟他互结的池云亭也会因此倒霉,所以张如福并不需要对池云亭做什么就能把池云亭彻底拖下水。
“看来你都弄明白了,他们这些小年轻啊,作弊手段还是太小儿科了,你可知我当年科举,有一学子用火折子微雕做弊,真是差一点就让对方成功了。”时隔多年,老秀才公仍旧感慨道。
“微雕作弊,这简直人才啊,有这手段,正经谋生不行吗”池云亭咋舌道。
“你啊,还是太小,不懂科举成功带来的利益,能让多少文人为之疯狂,他们不是不知道后果,只是因为利益太丰厚,让他们宁愿铤而走险,尤其是那些本身学问不扎实,心里不自信的考生,他们作弊对老练的衙役们来说,就像夜中萤火般显眼,而你先生我这类为考生们做保的廪生秀才,也有抓出这些作弊之人的责任。”
“至于那些真正作弊手段高超的存在,我不希望遇上,也希望你遇不上。”老秀才公对池云亭由衷道。
一旦他看走眼,一生名誉都将蒙尘,要是池云亭互结的时候倒霉碰到那种人,则会被牵连一生。
“好了,既然云亭你已经通过考验,那就拿着我的书信去别的学堂邀请其他学子过来,想必其他廪生秀才那里也筛选的差不多了。”毕竟事关自己的前途,不会有人不认真。
池云亭恍惚,“我还以为互结会很容易呢。”
可实际上互结和具结一点都不容易,短短一段时间,池云亭发现自己学会很多。
“云亭贤弟,你这是要去哪啊”张如福看到池云亭要出去,主动上前跟池云亭打招呼道。
池云亭目光不由从对方的鞋子上略过一瞬,相信他要是没留意,只怕还不知道张如福居然会纳鞋底呢,古代的花式作弊手段,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这还没开始考呢,就各自手段尽出,有这精力,好好学习不行吗。
池云亭到底不是正统的文人,不知道也理解不了文人对功名的偏执。
“我要出去买点书,张大哥可要一起”池云亭邀请张如福道。
张如福笑着摇头拒绝道:“不了,马上科举在即,我想好好的温书,就不陪云亭贤弟一起了。”
他还有一只鞋底没纳完呢,哪有那么多功夫奉陪池云亭。
而且就池云亭这样的学习态度,只怕学问好不到哪去。
“算了,等我过了县试,池云亭要是落榜,就回去跟张有德说说,让张有德高兴高兴。”张如福不由道。
另一边,池云亭带着老秀才公的书信去拜访县城的几家学堂,学堂的夫子们收下信后,道:“我们知晓了,到时候我们会找个时间一同拜访,你先回去吧。”
“是,小子告退。”池云亭麻溜离开道。
就在池云亭返回慈幼局,一枚石子突然从池云亭身侧直接掷来,目标直对准池云亭的头部,得亏池云亭这些年练武打下不错的底子,要不是被这么一砸,非得出事不可。
池云亭迅速接住朝自己掷来的石子,猛地朝石子砸来的方向看去,却不想对方非但没有一丝愧疚,反而还恶狠狠的盯着池云亭,“池云亭,毁了别人的前程,你居然给有脸参加科举!”
对方年龄并不比池云亭小,甚至还要大不少,不仅如此对方皮肤黝黑粗糙,一看就有一把子力气在身上。
听了对方的话,池云亭不由笑道:“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
说完池云亭看着对方故意挑了挑眉,满眼的挑衅。
这让对方大脑充血,直接跑过来,冲池云亭大声吼道:“我父亲是张有德,你还记得吗”
“你父亲张有德,抱歉,我只认识张如福。”池云亭道。
“你居然认识如福叔,不可能,如福叔知道你和我爹的事,他怎么可能还会与你交好呢!”张有德的儿子对这个消息接受不能道。
“我和张如福同为科举考生,交好很正常吧,倒是张有德,我记起来了,当年是你爹当街欺我年幼,抢我书籍,如此你还有脸来我面前犬吠。”池云亭看着张有德的儿子眯眼道。
张有德儿子气短,手中握拳,愤怒道:“就算这样我爹付出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几乎把他一生都断送掉了,这不是你的错又是谁的错!”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反正我对张有德是问心无愧,倒是你们家要是再敢纠缠我,信不信我会让你家好看”池云亭冷哼道。
“哼,就凭你,你这么小,连童生都不算。”张有德的儿子冲池云亭翻白眼,根本不信道。
要知道张有德以前也寄希望于科举,身为他的儿子,又怎么会不懂这些。
“你懂什么,科举一事我自有把握,量你也不清楚那些科举的手段,比如蘸盐水写字,用烛台烘烤过后就能显现、把小抄藏在鞋底缝好,等科举时再拆开,你说我有这么多手段,有可能会落榜吗”池云亭自得道。
“这……”张有德儿子愣住,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连池云亭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清楚。
直到他回家跟父亲张有德一说,正在家里颓废度日的张有德当即头脑充血,“混账,他那些都是作弊手段啊!我居然因为这么一个小人而断送了科举前程,我不甘心,上天何尝不公啊!”
“不行,我绝对不能让池云亭那个卑鄙小人得逞,不能让他仗着作弊在科举路上有所建树,要不然我死不瞑目!”张有德就像打了鸡血,前所未有的振作。
回到慈幼局的时候,池云亭唇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想了想,池云亭去找老秀才公道:“先生,到时候您要是拒绝为他们做保,岂不会得罪他们。”
“老夫都多大年纪了,会怕这个”老秀才公笑道。
“您年纪大不在乎,可小子不能不在乎,需知文人杀人向来不用刀,万一他们仗着年轻,坏了您的身后清誉怎么办”池云亭知道老秀才公是觉得自己年纪大了,就算得罪人了,他们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可是对方到底比老秀才公年轻,以后要是翻身了,还老秀才公名声泼脏水怎么办,到那时老秀才公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而就那些不走正道,喜欢走偏门的文人,池云亭毫不怀疑他们骨子里的卑劣。
“这,倒也是。”老秀才公迟疑,他身为文人,还是很看中身后清誉的,不喜欢被人泼莫须有的脏水。
“不知那些没有廪生秀才作保的文人,最后都会怎么样”池云亭问老秀才公道。
“唉,这就要看那些廪生秀才的眼力还有运气了,你别看我眼睛老辣,那都是不知经历多少练出来的,一般年轻的秀才哪有我这经验。”老秀才公叹道。
五个考生互结为一组,但不意味着廪生秀才一次只能给一组考生做保,总得来说,作保越多,赚钱越多,风险也越大,就看那些秀才经不经得起诱惑了。
池云亭不由抿唇,虽然他对那些不顾旁人,还想拉旁人下水的家伙们没有好感,但也不想牵连别的无辜的秀才们。
“先生,您看能不能把那些想作弊的考生聚集到一起,给他们弄一个假廪生秀才,总不能他们作弊,让我们这些人也跟着人心惶惶。”池云亭叹道。
“假廪生秀才,说得轻松,咱们怎么弄啊”老秀才公道。
他也不想那些秀才公受到那些考生欺骗,却没什么办法。
“这件事光我们自己可不行,还得县令大人同意才行。”县令要是不同意,他们哪有那个能力弄出假廪生秀才。
池云亭主要是不想牵连更多人,这么说吧,那些作弊的考生要是发现,会连累到给他们做保的廪生秀才,要是这样也就算了,要是廪生秀才不止给一组做保,那其他组的考生,照样得受牵连,没办法,谁让整个上元县廪生秀才数量有限,一拽就跟葫芦藤样。
“云亭,你可想好了真要这样,你的科举难度可是会上升的。”身为秀才,老秀才公见县令大人不是什么难事,可是对池云亭来说就不一样了。
池云亭无形中帮助其他本该受牵连的考生们免去一场劫难,他们却是要跟池云亭同台竞技,一起争夺少有的科举名额的。
“其实这件事我也犹豫过,但是我想了想,还是过不去心里这一关,先生,云亭拜托你了。”池云亭垂眸苦笑道。
他又不是圣人,心里怎么可能没有私心,池云亭当然知道考生作弊一事闹大,会对自己更有利,可最后还是狠不下心。
那些作弊的考生也就算了,池云亭不会心软,可是那些老老实实考试的考生,池云亭是真的没有办法昧着良心对此视而不见。
“好吧,我去拜见县令大人,询问县令大人是何意见。”这些毕竟都是他们自己的想法,县令大人采不采纳还不一定呢。
反正办法池云亭是说了,就算县令不采纳,他心里也没负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