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卷棘被一声巨响惊得坐起身,抱着被子满脸都是茫然,后知后觉地发现身旁是空的,联想到那阵响动,慌忙揭开被子冲出去。
“大芥!”
洗手间的门半敞,光线昏黄,老远听见簌簌的水流声。
狗卷棘拉开门,首当其冲的是碎了一地的镜子和血,佐佐木春正抱着手臂坐在地上。
冲过去将人一把拉进怀里,双腿发力轻而易举地拦腰抱起。
从柜底翻出医药箱,将嵌在皮肉里的碎渣挑出来,消毒药喷上去的那瞬,青年抖了抖,一双平淡冷清的眼目慢慢染上颜色。
狗卷棘用最快的速度帮他处理好伤,却听见一声礼貌地道谢后顿了顿手,大概过了十来秒,他放下棉签凑过去吻他。
能清晰感应到佐佐木春僵硬的身体。
狗卷棘伸手抱住他,两只手抚上温热的脊梁,将人撤退的轨迹全部堵住后,轻咬他的唇瓣。
离开时双手并没有放开他,反而是凑近头,温热的呼吸喷在脸庞上,看着不停颤抖的眼睫,担忧又没法向正常人那样询问。
“芥菜”还好吗
令人小鹿乱撞的场面忽然冒出个菜名,这让心事重重,深陷阴霾的竹内春有些忍俊不禁。
狗卷棘喜欢他眉眼放松,唇瓣上扬的样子,见人不再抗拒,一不留神又贴近吻了他。
这次腰上虚虚搭着一只手,佐佐木春微仰着头在吞咽他逐渐滚烫起来的呼吸。
每到这时总有些抑制不住想要再碰碰他,多亲近一会儿。
克制的用唇瓣蹭了蹭他的脸,狗卷棘松开手,将药箱放回原位,准备折返收拾浴室,结果刚踏出两步就被竹内春拉住了。
“今天有任务吗”
今天是周末,狗卷棘摇头,“鲑鱼干。”
闻言竹内春将人拽到身边坐下,“那陪我说说话,等一会我和你一起收拾。”
狗卷棘直接抬手在胸前比了个大大的叉。
“干嘛,我手又没断……”
“木鱼花!”不可以说这种话!
竹内春顿时哑口无言,默默闭上嘴,隔了会儿去抓他的手,狗卷棘的掌心异常温暖,几乎在放上去的瞬间就被反手包住。
——总是在细节的地方给人百分百的安心和可靠的肩膀。
竹内春看着他,主动靠过去。
对方显然习惯了亲昵的触碰,低下头用脑袋轻轻蹭着他。
“棘,你觉得幸福是什么”
狗卷棘愣了下,道:“金枪鱼蛋黄酱”
“……除了吃的外。”
这显然难倒他了,白发四翘,眉头高高皱起,许久捏了捏掌心里的手。
“我”竹内春有些诧异。
“鲑鱼!”
“不对,我的意思是会让你一提及就幸福,最最最幸福,连蛋黄酱都比不上的那种……”
【你】
几乎没有迟疑,那双紫眸一错不错地盯着他。
有瞬间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但慢慢地那双眼睛垂下去,抿着嘴扑进人怀里。
“我知道了。”
以为他听懂了自己的告白,狗卷棘开心地抱住他。
-
被窥视的感觉如影随形,明明身处繁华的大街上却总能感应到阴冷的目光。
小洋楼的恶灵没有被祓除,相反随他一起来到了未来。
这几日他几乎剑、符不离身,狗卷棘没在家时总上夜场呆坐一晚——要是在睡梦中被杀了,还差4点的幸福值岂不是功亏一篑。
连续几日的强降雨下,东京陷在一片灰蒙中。
什么都是灰扑扑的,楼房、空气、起早贪黑的人们,就连街道上偶遇的小狗也是一身狼藉。
竹内春找到灵幻新隆的号码,三年过去,也不知道对方的除灵工作室还在不在。
电话响了会接通。
“您好!这里是……”
看样子还开着。
竹内春打断他,开门见山道:“不知道你还记不记三年前我们在涉谷驱逐恶灵的事情。”
那头安静了阵,不确定的念出名字,“佐佐木”
“是我。有个委托,可以的话麻烦帮我调查一下。”
等放下手机,他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四面的凉风吹散了纷杂的思绪——有些事情必须得确认一遍才行。
四月中旬,刚刚升入高专的伏黑惠已经挑起了独自祓除诅咒的大任,面对二年级前辈时不时的虐待言论,五条悟满不在乎地说:
“他一点都不弱好吗,倒是你们这么闲的话帮我分担点……”
话还没说完,一群人作鸟兽散。
交接完咒物,伏黑惠对他的咋呼声充耳不闻。
等回到宿舍洗完澡出来,头发仅用毛巾擦去了水分,正要躺下房门被叩响。
会来找他的除了那个不靠谱的老师还能有谁。
眉头皱起,满脸低气压地走过去,陈旧的木门在耳边发出一声吱嘎呻/吟,忽然握住门把的手猛地收紧。
“惠。”
屋外的青年眉眼温和地望着他。
竹内春有些尴尬,毕竟几周前刚被人强吻过,重点是看着长大的小孩。
眼下两人共处一室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打破沉默,恍神间他想起伏黑甚尔,身上一抖,这细微的变化被伏黑惠捕捉到了。他闷不吭声地过去关上窗,似乎怕人念叨,从柜子深处拿出吹风机。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嗡嗡声比从前任何一次都要长。
在漫长的等待中他找回了状态,等人坐下后,目光平静道:“我来是想问你三年前在冲绳的事情。”
伏黑惠冷着脸,连眉毛都没皱一下,“狗卷前辈比我更清楚吧。”
紧了紧手,竹内春私心的不想让这些事影响到幸福值的增长,他将所有心事压在心底,通过自己的方式去挖掘答案。
“告诉我好吗惠”
屋里陷入一片寂静中,啪嗒、啪嗒,窗外竟又飘起了雨。
雨水敲打纹路模糊的窗户,一声声回响着仿佛在叩不断合上又紧闭的心门。
佐佐木春望着他,眼里带着少见的期盼。
在自我都分不清地茫然拉扯下,终于他开了口,嗓音无比艰涩。
“你想知道什么”
听到人说自己没有去冲绳后的记忆,伏黑惠满脸都是“你是不是又在耍我”。
没办法竹内春只能说:“我答应过你的事什么没有做到”
“吃穿用度我自掏腰包,负伤也坚持帮你训练,不愿向津美纪透露心情,哪一次不是我主动找你,做你的树懂,学校闯祸时老师隔三差五的喊……”
“所以你在怪我”伏黑惠打断他,一双蓝到发黑的眼仿佛燃着无尽困苦的火,表情木木的,与小时候站在家门前,由青年帮忙戴上帽子时的样子重叠。
他总是被动地接受着世界的馈赠,可得来的永远是一声破裂的悲鸣。
“是我要你花钱是我要你帮我训练是我要你装作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靠过来吗还是我让你帮我应付老师”
没有大吼大叫,也没有眼泪,平静地却浑身都是一眼望到底的难过。
“我从没要求过你什么。”伏黑惠道,“被怜悯、被施舍,从来被人抛之脑后,现在你却反过来问我为什么不靠近,为什么不主动伸手。”
“我……”
“你有,从头到尾你一直是这样子。”伏黑惠道,“我讨厌被当作小孩子对待。”
可你永远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竹内春茫然地看着他。
这个模样的伏黑惠令他感到无比陌生,喉咙仿佛被堵住了,张合着嘴试图打断,却又找不到足以让人闭嘴的理由。
室内陷入一片寂静,伏黑惠长长吐出口气,郁结自心中堆砌,仿佛浇水过盛的草叶,无力呼救,只能自我折磨得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忍耐、忍耐。
忽然手上一暖,他颤抖着眼帘,缓慢又僵硬地垂下视线。
佐佐木春拉着他的手,蹲在身前,满脸忧心忡忡地说:“对不起,以后我不会了。”
可心情并没有因为对方的主动道歉而缓解疼痛,他闭上眼,没去看他,但手里不属于自己的温度叫人无法忍受地蜷紧了指头。
还是老样子。
无论说多少遍,永永远远将他当做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
“好了,想问什么赶紧说吧。”
竹内春松了口气,观察着他的神情,没察觉不对才慢慢坐回去。
“我没有去冲绳后的记忆,走出厕所那会忽然眼前一暗,再睁开就到了三年后。”
也不知信没信,伏黑惠补充:“忘记带钥匙那天”
竹内春亮起双眼,“嗯。”
“你当时确实昏迷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后醒来,当天晚上还对我说‘不想成为咒术师,那我帮你还债’,这之后回到家你每天都在忙,没到半个月回了东京。”
伏黑惠道,“至于忙什么你从不让我们知道。”
“空闲时仍会聚餐,大概一年后津美纪出事,你没出现,再见到你时就是来东京……”
竹内春:“忘钥匙那天”
伏黑惠看着他,许久嗯了声。
竹内春感到费解,茫然道:“你确定和你相处的人是我”
这话令屋里的温度急速降温,伏黑惠抖抖嘴,难以置信地哈出声,“难不成还能被鬼上身!”
世上哪儿有帮忙还债的鬼。
竹内春想来想去也理不清头绪,问不出更多有用的消息后起身告别了。
当天夜里,蜷在狗卷棘怀中的竹内春又做梦了。
他梦见自己躺在一个漆黑的地方,扑面而来的全是泥土的潮气,触感极其真实,好像他真的被困在某处地底。
等被摇醒时,满脸惨白,浑身都是汗。
手机贴上耳廓,狗卷棘抽来纸巾一边给他擦汗,一边像对小孩子一样轻拍他的背。
“佐佐木,我是灵幻。”
“按你说的方法,我们在小洋楼发现了具尸体,名字叫柚木红衣。看上去不像是被恶灵杀害的,更像人为。”
“还有……搭讪女的传闻还在继续,很可能她在当时躲过了路人的除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