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安东都督府所招徕人口,基本来源于中原以及北方,再往南招募,成本更高,且南方的百姓也更加难以适应东北的气候。再加上,南方的百姓,也实在很少愿意脱离温暖适宜的环境。
而范围再缩小一些,那些招募的百姓,则集中在河南、河北、燕山三道,其中来自河南地区的汉民,几乎占总数的四成。
尤其是登莱青密几州的百姓,更呈现出一种积极踊跃的状态。他则不只是因为安东都督府提供的诱惑条件,还借助这些年北方海运的兴起,尤其是通往高丽、日本、辽东的商道开通壮大,当地百姓对外的了解也在增多。
随着一名名海商从海外满载而归,赚得盆满钵满,荣归故里,引得当地的民众瞩目。如此致富故事的传播,也使得当地百姓心中的开拓欲被激发出来了,经商不是所有人都能干的,那既需要本钱,也需要运气,稍有不慎,就可能是血本无归。
而对于那些农民子弟而言,能够依靠的,也只有一身力气,以及种地的技术了。而安东都督府给他构建的,则一张美好的蓝图与愿景,在家乡,或许只是一个小农小户,还要面对与兄弟分地分产的竞争压力,到了安东,就是另外一个广阔田地,开局就是至少百亩的“地主”。
这可是阶级地位的直接提升,并且,根据安东都督府宣传的政策,对于田亩数量,在安东是完全不做限制的,只要你有能力经营耕种,就算万亩田土,也不会受到打压,哪怕转让都不用像在内地需要承担不低的交易税。
这样的条件,也激发了河南子弟勇闯安东的**与动力。同时,由于这些年朝廷鼓励百姓生养,人口数量的激增,也使得民间劳动力开始出现富余的情况。
对于大部分农户家庭来说,土地暂时是不愁耕种的,但每家每户都面临着一个问题,那就是财产继承的问题。
不只是皇帝贵族官僚需要面临这个问题,小农小户同样需要,或许不像达官贵人们一样有一套严格的继承制度,但也难免偏私宠爱,有多有寡。在这样的情况下,把一些子弟送去安东,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还能在安家费上分享一部分,那可是黄澄澄的铜钱,可以节省不少用于换钱缴税的粮食。
在多方因素的加持下,安东的移民方才取得了不错的成果,完全有别于大汉其他诸边的情况,当然,这也是安东地区的特殊性造成的。
同时,前后十几万人的移民,也有一个显著的特征,他们都属于武装移民,一手拿刀,一手执犁。
安东都督府下,虽然拥有近两万人的军队,但是这么点军队,是无法兼顾到偌大的安东地区,这些新移民,更多地还得依靠他们自己保护,必需拥有一定的自卫能力。村寨镇堡,民兵互保,是都督府制定的自卫政策,武器都由官府提供,除了铁甲、硬弩等特殊装备之外,这些移民的武器堪称精良,至少不是当地的蛮夷所能比拟。
除了诸道州汉民之外,还有一些胡民也在招募之列,并且效果很好,大部分都是来自燕山北道的奚人。
大汉地域广袤,民族众多,自南到北,固然有不少叛服不定、不愿接受王化的顽固份子,但同样有一些温顺的部民。比如羌民、温末者,像吐谷浑人,早年的时候河东还专门有那样一支番军,但如今依然彻底消失在历史长河,融入到汉民之中。
同样的,奚人也是比较温驯的一个族群,十年了,对于大汉的统治很服从,燕山北道也没有预想一般的那么动乱多事。
有一说一,这还得感谢契丹人对奚人的驯化,那是十分到位了,如今,只是换了一个主人,一个外表温和,浑身笼罩着“温良”之光的统治者。
当然,其根本原因,还在于大汉的强大,朝廷的威严,以及在汉辽争霸过程中,饱受战争创伤的奚人也需要休养,其部族百姓,也想过段安安稳稳的日子,而大汉的统治,除了在控制上更加严密强势之外,总体而言,还是比较温和。
再加上,以奚王筹宁为首的原奚人贵族、部落首领酋长,也被朝廷驯化地服服帖帖的,很少配合,除了治权被剥夺,其他权利全部都有,大部分人还是能在大汉过着人上人的生活,表现好的,也能为官为将,甚至参加科举。
像奚王筹宁,如今就在开封过着安乐日子,安心养老,每天锦衣玉食,就是见刘皇帝,也不困难。而现在,也不能以“奚王”称呼筹宁了,刘皇帝在开宝十一年的时候,就改封筹宁为顺化郡公了,明显有别于大汉对爵位的命名规则,但政治意义深远。
于是,有近万的奚人,受到安东都督府的招揽,前往安东安家垦殖,并且享受同样的待遇。这一点,也得到了中枢的支持。
而除了从各地吸引普通农牧百姓之外,还有一些人,也成为了开发的有力臂助,甚至可以说是主要力量。
那便是以勋贵及官僚子弟为主的一个群体,当然,让这些高门贵子,到安东去讨生活,没有多少人愿意,甚至有抵触心理。
但是没办法,有刘皇帝的训示在,大汉的贵族与官僚们总得表现一二,哪怕只是为了迎合皇帝,也不得不投入钱粮,派遣家族中的子弟,远赴安东。
刘皇帝有一句话,让人无从反驳:朕的儿子都在边陲打拼,为国效力,勋贵官员家的子弟,难道比他们还金贵吗?
这句话实在,也让人不得不遵从皇帝陛下的号召。当然,前往安东的那些贵族官僚子弟,有的人是去当官的,有的人是去从军的,也有的人是去圈地置产业的。
而朝廷中也一向流行着一个潜规则,那就是有遍地履历的人,得到提拔的机会也就更多,对于有志于官场前途的人来说,安东也是一个不错的去处,毕竟其特殊,也牵动着朝中掌权者的目光。
被派去安东的大家子弟,哪怕大多都属于庶出或者旁系子弟,但他们能够带去的资源,显然也不是一般农民、牧民所能相提并论的。
小打小闹,不是他们的风格,他们的开拓,还带有一定的政治目标。他们圈地,往往都是几千上万亩地圈,毕竟有钱,还有人,而东北的土地、山林、矿藏、毛皮、药材等资源,辅以安东的宽松政策,也确实有利可图。
当然,安东的土地,也不是任意赠送的,刘旭做了一个规定,那就是给你多少地,你得耕作,田里得有作物,地里得有产出。
但这又带来一个问题,那就是劳动力的不足,不过,他们有的是办法,或者花钱从内地招募,觉得成本高的,则干脆做起无本的买卖,去捕捉农奴,把那些活跃在当地的靠渔猎为生的土著蛮人,生生逼迫下地。
于是,“捕奴业”在安东也逐渐兴起了,由贵族子弟们组织起的捕奴队,甚至配合起安东军对当地治安的肃清,不过这样的行为,引起的反弹也是不小的,也成为安东地区动荡的根源之一。
但即便如此,还是缺人,而种地也是需要技术经验的,可不是随便一个人拿起锄头就能开垦出一片良田的。
后来,甚至有人把注意打到安南及其以外地区的土著身上,花钱从南边买人。当然,朝廷是明令禁止蓄养私奴以及人口买卖的,因此,类似的行为,都是套着一个“雇佣”的名义。
这些充斥着暴力、强权与剥削的行为,也只有在安东地区,可以这么明目张胆,也名正言顺。
因此,到开宝十七年时,安东新填充的外来人口,已然超过了二十万。当然,除了以上,还有一个人群,对安东的开发也起到了促进作用,那就是商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