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明内寝之中,屏退了侍者,带走皇子旸,只余一龙二凤。刘承祐摘了玉幞,褪去龙袍,脱掉靴子,静静地躺在皇后的凤榻之上,姐妹俩各司其职,伺候着。
脚搭在小符的玉腿之上,惠妃娘子手法生疏地给天子按捏着;头枕在大符怀里,淡雅馨香宜人,抬眼可视勾人欲望的饱满之处,只可惜刘承祐闭着眼睛。
大符唇角含笑,让刘承祐脑袋贴在自己腹间,感受平缓却又灼热的气息,玉颊不禁泛红,自觉禁忌之地,竟有股羞人的润意。
稍微扭了扭娇臀,皇后压下绮念,毕竟妹妹惠妃还在,稳定心神,手里动作小心,亲自给刘承祐削着梨,嘴里则好奇问道:“二郎这是怎么了?不是准备御驾北征了吗?方才我在宫中听闻,你诏止起行准备,急召文武议事,是出了什么变故?”
刘承祐仍旧闭着双目,大符的怀抱似乎格外舒适,小符的技艺虽然生疏,但那小手,似乎能挠到他心底去。
听皇后主动问起,刘承祐随口应道:“北方确实出了变故,国策战略,因势而变,然殿上军议,群臣各执己见,各据其理,朕一时间不知道听谁的了!”
美眸中的疑惑得以消解,似乎能感受到刘承祐心中的烦闷,嘴角却绽放开一抹笑容,道:“看来,二郎这是遇到难题了,我还从未见你有如此迟疑之时!”
闻言,刘承祐突然睁开眼睛,一蹭头撞上了皇后的胸脯,听得娇吟一声......
又缩了回去,刘承祐以自下而上的角度望着皇后那玉面,问:“我的情绪,就这般明显?”
大符说道:“几乎都写在脸上了,二郎不信问二妹。”
刘承祐又看向小符,惠妃娘子点了点头:“陛下雄断之主,妾自入宫以来,也是第一次见作此态。”
“什么雄断之主,难免有优柔寡断之时!”刘承祐自嘲道,旋即以一种抱怨的语气说:“那些外臣啊,也是过分。就没有意见一致之时,还都能言善辩,各依其理,反让主君着恼为难。”
听皇帝这般说,皇后大符不禁乐了,带动着胸脯颤巍巍的:“二郎这是诿过于人了。我尝闻,明君
者,兼采群章,择其善者,如何决议,向在君上。”
“被你看出来了啊!”刘承祐说。
“相信以二郎的英明,会做出最明智的决策!”大符语气中满是对刘承祐的信心。
“你对我如此自信?”刘承祐问。
皇后垂首,认真地答道:“那是当然。”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却也没有多少时间,供我犹豫了!”刘承祐自榻间起,盘腿而坐,呢喃道。
“二郎,吃个梨吧!”大符玉手,两指优雅地夹着一颗去皮的梨,递到刘承祐面前。
刘承祐接过,直接咬了一口,问道:“这是酥梨吧!”
“是的!”大符应道:“是产自寿州八公山的酥梨,据闻在淮南一带颇有名气,由宫中采买之人置办!”
“八公山还产酥梨?朕只知道,其紫金砚甚是有名,崇政殿还有一块绝品!”
“寿州,文化之乡,人杰地灵,淮南重镇呐......”刘承祐盯着手中缺了一口酥梨,意味深长地道:“这寿州梨,味道确实不错啊!”
刘承祐也当真在坤明殿睡了一觉,待到傍晚时分,方才离殿,因为没有大作消耗的缘故,脚步很稳。
没乘辇轿,信步于宫廷之间,刘承祐忽然说道:“若是郭荣与赵匡胤在东京,朕倒想听听他们的看法,他们又会如何抉择!”
紧跟在旁,听到了,张德钧不由道:“官家何不召他们回京?”
“这如何来得及!”刘承祐看向张德钧:“你平日的机敏哪儿去了?看不出军略紧急?”
闻问,张德钧讪讪道:“小的愚钝,哪里知晓军国大略。”
对于张德钧的小心,刘承祐也不以为意,放聪明点才能活得久。
刘承祐想起郭荣与赵匡胤,却是因为这二者皆有“帝王之姿”,只是闪过一念罢了。走着走着,脚步一停,伫立在公宫台之下,刘承祐突然想到,在东京,可还有一位拥有“帝王潜质”。
“张德钧!”刘承祐唤道。
“在!官家有何吩咐?”被天子这乍然一令惊到了,张德钧赶忙竖耳静听。
“叫上张永德,同朕一道去邢国公府!”刘
承祐吩咐道。
“陛下要出宫?小的这便吩咐下去,准备銮驾!”闻令,张德钧立刻道。
“要什么銮驾,叫一队侍卫,轻装简行!”
......
邢国公府中门,除了那块匾额宽大威严之外,尽是一片朴素之景。
傍晚时分,府中下人正自忙碌,准备着晚食,虽是高门公府,却多了几分人情味。
后园之内,居家养病的郭威,正满脸笑容,逗弄着他新添的幼子,属乾祐三年秋生,已然一岁多,在郭威怀中,牙牙学语,老年所得之子,郭威自是分外喜爱。
七八个月的赋闲下来,郭威整个人精神状态还不错,显得越发矍铄,两鬓的灰白没有添加多少,身体看起来,也仍旧强健。没有似远原历史那般的重创,应该能多活几年。
自府中管事口中得知皇帝临门之时,郭威是很诧异的,疑惑在老目中恍过,郭威收起了慈父的面孔,将幼子交与乳母。当即要回房间,换装整理仪容,并吩咐府上,准备接驾。却被告知,不需大动静,皇帝低调而来,已至府堂。
在公府正堂,郭威携家小,参拜,被刘承祐亲自扶起。
“怎劳陛下亲临,臣接驾不及,请陛下恕罪!”郭威嘴里告着罪。
刘承祐此时对郭威的态度,格外亲和,轻笑道:“朕这不速之客临门,惊了贵府,郭卿勿怪才是!”
“老臣岂敢!”郭威亲自迎着刘承祐:“陛下,请上座!”
并不推辞,直接落于正座,目光落在郭威家小身上。两个风姿绰约,仪态端庄的美貌贵妇,是其如今的妻妾张氏与董氏。
要说这郭威,后半生完全可以用“升官、发财、死老婆”来形容。先是原配柴氏,柴氏死后,继室杨氏,没几年也在太原死了。
汉兴之际,入中原,郭威先后求娶张氏和董氏。而有点意思的是,郭威的这四名夫人,除了原配柴氏之外,都是寡妇,赞一个“人妻郭”,也不算过分。关键其人,眼光还很不错,杨、张、董,都是美熟妇,风韵不俗,品德贤良,艳福不浅......
当然,在郭府堂上,刘承祐并没有在意郭威的
妻妾,反而将注意力放在郭威安静地伏在乳母怀中的小儿子身上。
注意到刘承祐的目光,郭威主动介绍道:“这孺子乃臣去岁新得幼子,暂命福哥。”
除郭荣之外,郭威的其他两个儿子,皆已成家立业,一个在兵部当员外郎,一个在蔡州任知州,年级轻轻,仕途可谓顺风顺水。
刘承祐起身,随手摘下腰上挂着的一块黄纹玉佩,轻轻地放入孩童福衣里,笑道:“郭卿这就叫作多子多福,此玉玦就当是朕迟到的贺礼吧,此子年岁大些,或可入宫伴读皇子!”
刘承祐随便一说,郭威却上了心,拜谢:“臣替小儿,多谢陛下恩典。”
摆了摆手,刘承祐顺手摸了摸肚子,笑吟吟地对郭威道:“朕还在府外的时候,便见府中有炊烟升起,朕可是空腹而来!”
见天子这副亲和之态,郭威更是受宠若惊,立刻道:“臣立刻着人备膳,加些酒菜,陛下莫嫌臣家中陋食即可!”
“不必那么麻烦,朕许久未吃烤肉了,于院中支一架,置些猪羊肉,备好香料,你我君臣一边喝酒烤肉,一边畅谈天下,如何?”刘承祐一副来了兴致的模样。
见状,郭威拱手道:“陛下既有此雅兴,臣自当作陪。”
晚秋的天气已然有些冷了,再加上不小的风,吹得落叶倒卷,湖起波澜。就在郭府后园静湖旁,架起两座烤架,酒肉备好,郭威之妻张氏亲自在旁烤肉,张德钧则带人在旁,检查肉食物,皇帝进食,必要的小心还是需有的。
弯月之下,园圃之中,一边烤着火,一边吃着肉,一边喝着酒,一边聊着天,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郭卿在府中养病,已有近八个月了吧,今能如此痛饮,想来这病也养得差不多了吧!”和郭威又碰了一杯,刘承祐突然关心道。
闻问,郭威杯到嘴边顿了下,瞥了刘承祐一眼,但见他人正认真地盯着张氏切到碟里的烤羊肉。抿了口酒,郭威想了想,应道:“有劳陛下关怀,臣的病,是老毛病了,战场暗伤,只怕难以痊愈。”
“那这酒,可要少喝点!”
“沙场出身,总有点这口嗜好,家
人也常劝......”
“以郭卿的功劳才干,赋闲在家这般久,甚是难熬吧。”刘承祐语气还是那般亲和。
郭威一脸豁达:“臣在家,少军政之烦苛,既可将养身体,还可含饴弄孙,以享天伦,颇感闲适!”
对郭威这话,刘承祐是不怎么相信的,这么聊天,也觉没什么意思,眼珠子转悠了下,突然直视他:“朕也不与郭卿绕弯子了,自开国以来,郭卿便秉执军政,年初朕分枢密之权与兵部,郭卿这心中,难道就一点怨气都没有?”
刘承祐此时的目光,有些犀利,映着火光,有些发亮。被他这么盯着,郭威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收敛了,眼皮垂下,思索着如何回答此问。若是直接说没有怨气,不要说刘承祐了,就是他自己都不信,除非他是圣人......
脑筋只稍微一转弯,郭威露出他平日里敦厚的笑容:“国家初建,经纶构建尚不完善,有所调整,诸司衙署有所损益,也属正常。陛下锐意作为,有所革兴,也是可以理解的。”
听其回答,刘承祐不由哈哈笑了几声,小饮一口淡酒,形容一敛:“朕此来,为郭卿带来了一剂良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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