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族王察觉到了薛清茵的目光不在他身上。
“怎么了”他一边问,也一边扭头看去。
对孟族人来说,益州官吏的面孔并不是那么好分辨。除非个人特征分外明显。比如有没有胡子,再比如高矮胖瘦,穿的官服上面绣的什么图样。
若是两个大胡子一起站在眼前,一样高又一样胖,那就实在难以分辨了。
因而孟族王一眼望去,初时并没有看出什么特别之处。
但扎眼就扎眼在,贺松宁长得足够好看。
孟族人分辨不了谁是谁,但还能分辨不了谁长得丑,谁长得好看吗
“你是在看他吗”孟族王问。
“不是。”薛清茵转过头,否定道。
孟族王的表情有了极微妙的变化,他低声道:“你怎会犯这样的错”
薛清茵:“什么”
孟族王盯着她,目不转睛:“我并未说是哪个人,你怎么便迫不及待地否定了”
薛清茵极其短暂地停顿了下,才笑道:“那里站着的几个人里,只一个生得年轻好看。你若问我,不是问他还能是问谁你会关心我盯着一个老头儿看多久吗”
薛清茵说罢,还摇了摇头道:“我还想呢,难不成我多看两眼别的人,王也会心有不快吗”
孟族王一下沉默了。
听上去她的说辞没有异样。
孟族王当即传了个人上前来,有意指着贺松宁问:“那人叫什么”
“叫丁旭。”回话的大臣顿了下,忙道:“可是此人有异”
“这般相貌,怎的起了个这样普通的名字”孟族王一边说一边又不着痕迹地打量起薛清茵的神情。
薛清茵抿住唇,目光投向了不远处收拾行装的奴隶女子。
“这……”回话的大臣一愣,不明白怎的纠结起人家名字普不普通了。
但该答还得答啊。
大臣道:“旭有太阳之意,兴许已是难得的名字了吧。”
“他什么来历”
“益州司兵的弟弟,是个读书人,家在京中。”
“京城人士那怎会在此”
“说是得罪了大人物,不得已逃到此地投奔兄弟。”
“为何带上他”
“是那司兵哭着喊着说他老母最是疼爱这个小弟,若是死在了益州城里,恐怕无法向老母交代……”
孟族王失笑:“得罪了什么大人物难不成是依仗皮囊,骗了哪个梁朝贵女”
大臣答不上来。
孟族王也没有再问,挥手让他退下。
大臣应声而退。
但孟族王却突然又出声:“且慢。”
大臣惶恐回过身,弯下腰。
孟族王道:“你将他叫过来,既是京城人士,我便问问他可熟知京中各处城楼布置……”
大臣闻声双眼一亮:“正是,正是,倒险些忘了此人还能有如此妙用……”
说罢还拍了几句马屁,方才转身去叫人。
薛清茵这才扭过头:“若是想知晓京中的事,为何不问我”
孟族王道:“你若不肯说,我又能拿你如何他便不同了。他若交代得不够尽心……我要拆他的骨头,扒他的皮,也不过是随手的事。”
薛清茵咬了下牙,最后只挤出来一个字:“哦。”
“今日少言,是因为思念你的丈夫了吗想到他人已在益州,而你却在梓城,心中百般的难受”孟族王笑问。
薛清茵翻了个白眼:“忘了吗我说了,我愿意嫁给你啊。我难受什么”
孟族王笑道:“我倒真愿如此。”
薛清茵嘟嘴道:“累了,歇了。”
孟族王忙道:“不等那个丁旭过来说说话”
薛清茵回头瞪他:“我等他作甚我又不认识他。”
孟族王无奈道:“我见你看他目不转睛,还当是因他长得年轻又英俊……”
说到“年轻”两个字的时候,孟族王还咬牙加重了些语气。
薛清茵不快地打断道:“那又如何难不成我真嫁给了你,你还能让我再多纳几个男宠吗”
孟族王道:“如他这样的倒也并非不可。”
薛清茵:“……”
孟族王顿了下:“如宣王那般,便不必了。”
薛清茵撇嘴。哦,还是我老公太厉害了,你怕他反手把你头锤爆是吧
薛清茵没再说话,当即带着乔心玉走人了。
在她走后,孟族王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她很聪明,她掩饰得很好,但……她平日里连多的表情都懒得做一下,总是显得神色淡淡,姿态也慵懒。
今日却是嬉笑怒骂,什么样的神情都有了。
更衬得眉眼美丽。
也更见反常。
这时候贺松宁被带到了孟族王的面前。
孟族王扫了他一眼,便觉得这人气势不大寻常。但再去捉摸时,却又全然没有了。
孟族王心底有个荒唐的猜测……
总不会是宣王趁乱混了进来吧
“王。”贺松宁垂首拜了拜他,然后才抬起头来,露出笑容:“听闻您有话要问我”
孟族王按住思绪,出声问:“会绘图吗”
贺松宁道:“不知是什么样的图”
孟族王道:“那就是会了。我要你将京城的布防图画下来。”
贺松宁眼底飞快地掠过了一点暗光,他道:“是。”
贺松宁动作倒快,第二日一早便将图呈到了孟族王跟前。
将一个急切地想要获得孟族赏识的姿态演得淋漓尽致。
孟族王拿到图,反手就拿给了窦如云:“你昔日在京城当过差,你看他画得对吗”
贺松宁抿了下唇角,没想到这孟族王还不是个草包。
窦如云低头粗略一扫,拿不清孟族王的意思。
但想到薛清茵一早就吩咐过的,在没有彻底撕破脸之前,便要继续真将自己当做孟族王的下属。孟族王吩咐什么便做什么,不得有欺瞒。
否则孟族很快就起疑他们是不是改投了他人。
半晌,窦如云抬起头来,如实道:“有三处画得不对。”
他说着依次指了出来。
孟族王冷笑一声:“胆敢欺瞒我去将他兄弟一并拿来。”
贺松宁面露慌乱之色,连连摆手:“不不,我绝无欺瞒之处……他,他在京城里当的什么差兴许是他骗了你呢”
窦如云冷声道:“我昔日是骁卫之首。我说的话不可信,难道你一个纨绔的话便可信吗”
贺松宁斥道:“你胡说八道!骁卫之首我见过,不长你这样……”
窦如云皱眉:“数年前是我,怎么有何不妥”
贺松宁嗤笑一声:“哦,难怪你说不对呢。想必你已离京多年,京中有什么样的变动,你怎么知道”
窦如云沉默了。
孟族王沉吟片刻,道:“倒也有理。”
贺松宁指着图纸道:“此图没有半点纰漏。”
孟族王问:“你如此供出,不怕梁朝追究你”
贺松宁愤声道:“左右我在京中也混不下去了,我若为你们做事,你们将来能给我们什么官儿做”
孟族王道:“自然是大官。”他顿了下,道:“你绘图有功,今夜我摆宴赏你,还允你出入,若再想起什么京城中的事,都可前来报于我。”
贺松宁便又露出激动之色,拜谢而去。
孟族王坐在那里,独自思虑了一会儿。
随后他吩咐道:“将宴摆在白鹭院,宴上吃食都用梁朝风味。”
白鹭院就是现在薛清茵歇息的院子。
窦如云在旁边暗暗皱眉。
这里面定然有事……孟族王想做什么
另一厢,乔心玉也在为薛清茵担心:“那个丁旭……像是薛大公子”
薛清茵:“啊,就是他。”
乔心玉禁不住瞪大了眼:“那你为何半点也不忧心他想必也是来救你的……”
薛清茵摆了摆手:“才不是呢。”
乔心玉愣了下。
难道薛家这对亲兄妹,还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