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步瑶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板车上,旁边坐着的是高伯懿。
她坐起身看了看四周。
发现除了自己、高伯懿、顾忠顾义兄弟俩,其他人包括流放犯和解差全都不见了。
哦,还多了四个生面孔。
那四人身穿兵士服,分别站在四角将他们围在中间。
步瑶觉得不太对劲,往旁边看看,是顾忠背着书箧推着轮椅跟在板车旁边走着。
往后看看,是顾义在推动板车。
别看板车上坐着她跟高伯懿两个人,顾忠仍旧推得很是稳当。
车轱辘在崎岖的山路上滚动着,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步瑶看看这周围这景,怎么看都是座荒山,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座荒山看着有些眼熟。
等观察完身边的情况后,步瑶才再次看向了高伯懿。
就对上了高伯懿带着淡淡笑意的眼睛。
步瑶问道,“这是怎么了?”
高伯懿道,“你之前赶路太累了,才进宁古塔城,人就晕倒了。在你晕睡的过程中,解差已经把所有人都带到宁古塔驻城衙门处办好交接了。”
这么快的吗?
步瑶有些意外,“我晕了多久了?”
“一天一夜吧。”
“什么?!”
步瑶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
她怀疑高伯懿在骗自己,便又看向了顾忠和顾义。
顾忠笑着说道,“夫人,你确实睡了有一天一夜,瞒不过你别担心,这期间一切都很顺利,没什么妨碍的。”
顾义没有说话,只是在步瑶看向自己的时候点了点头,表示认同顾忠的话。
步瑶,“……”
所以,她竟然真的莫名其妙地晕睡了一天一夜?
她有点接受不了。
不过她很快就把这个事情抛到脑后,不再多想,而是很快进入了下一个问题。
“那其他人呢?宁宁他们怎么没跟我们一起?”
高伯懿应道,“衙门的人把不同的流放犯都分别做了处理,刘家衙门留下了,似乎是想让刘老太爷和其他几位刘家老爷做些文书的工作,宁宁和宁老太太被安排到了其他村庄种地去了,何有也被留下做文书了,何墨是他儿子,自然跟他一起。”
步瑶听着高伯懿的话,撇了撇嘴,好吧,刘家和何家父子果然是跟前世一样,被留下做文书了。
不过也正常,这个宁古塔城,虽说是个军事重镇,但也确实是发展不怎么的,说是蛮荒之地也不为过。
但凡蛮荒之地,最缺的就是人才了。
偏偏当地都没出多少读书人,也就导致当地衙门很多事情无人接手,或者负责的人水平太差。
就这样,导致了当地衙门求贤若渴的状态。
但凡帝都或者别的富庶之地有流放犯送过来,他们才不管对方的流放犯身份呢,只要别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责,那么都能以礼待之,甚至给予特殊优待的。
目的很简单,就是把人给搂进衙门,给他们做事!
可想而知,原本做文官做到一定高位的刘老太爷和何有,以及好几位考上了举人或者进士的刘家老爷少爷们,可不就成了人家的香饽饽么?
她一开始也是没想起来,现在听高伯懿一说,她就想起来了,因此对于刘家和和何有父子被安排的去处,也没有多意外。
然后,她又开始同情起高伯懿来。
这家伙虽然战神将军的威名响遍月尹和敌国,但是这家伙并不是个纯粹的武将。
他也考上过举人的。
很多大儒都说过,这高伯懿要是继续往上靠,中个状元也完全不是难事。
所以这家伙完全是个文武双全的能人。
可惜,功高震主,被皇帝给觊觎了。
有上面的人特地关照过,哪怕这宁古塔衙门的人想要用高伯懿,他们也不敢用啊。
步瑶记得之前顺利到达宁古塔那一世,他们是被分配到一个叫做莲花村偏院小村子种地去了。
嗯,狗皇帝担心后面还会有用到高伯懿的地方,留了一线余地,没有把他们直接划为军户,而是干脆做农人,乖乖种地。
狗皇帝是真的狗,但这事步瑶还是挺满意的。
怎么说做农人都比做军户要好些。
除了不能轻易离开宁古塔地界,他们其他方面跟月尹其他农人没什么不同。
要说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那些盯着他们的人还没走吧。
步瑶很同情高伯懿,也不知道他又得装多久的残废。
打住了自己飞远的思绪,步瑶问道,“那我们被安排到哪里去了?”
“去莲花村种地。”
高伯懿平静地说道。
步瑶眸光一滞,啧啧啧,该说是巧合还是命运,竟然又是莲花村。
难怪她刚才看这荒山的环境总觉得眼熟。
关于到了莲花村后面的事情,步瑶就没有多问了。
反正之前经历过,应该大差不离。
她数了数刚才高伯懿交代的几个人的情况,发现漏了几个没说。
于是便又问道,“对了,那云皎他们呢?”
高伯懿拧眉,坦白说,如果不是步瑶问,他压根不想提那个桃花眼小子。
他抿着唇不说话。
步瑶也知道这人不太待见云皎,见他不说话,便也不追问,而是转头看向了顾忠,“阿忠,你来说吧。”
顾忠看了眼高伯懿的脸色,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才说道,“夫人,云公子他们主仆三人并没有做别的安排,只被警告说不要离开宁古塔地界就行,其他的不论他们打算做什么,都随他们定。”
这是直接就在这宁古塔里当普通居民了啊?
必须得说,这是到达流放地后,最好的出路了。
真不愧是云皎,就是有这个命。
步瑶又问,“那你知道云皎他们是在何处落脚吗?”
这三人不同,在宁古塔地界内真是自由的很,谁知道他们回头会不会跑别的地方去。
步瑶决定跟云皎好好往来一番,自然是不能断了联系。
顾忠刚要开口说话,安静不说话的高伯懿忽然清了清嗓子。
“夫人,这个属下就不知道了。”顾忠立即面带微笑地变了口型。
步瑶很肯定,刚才顾忠张嘴想说的绝对不是“夫人”这个词。
她看了看高伯懿,真是小心眼。
高伯懿坦然地和步瑶对上了视线,面上不带半点心虚的。
步瑶觉得好笑,虽然看出了顾忠是知道却又碍于某人的意思不敢说,但是她也没打算追问。
毕竟是要白头偕老的夫妻,犯不着为了个没关系的外人弄得不愉快。
问完了云皎的事情后,步瑶觉得自己好像忘了问什么。
脑子里想了又想,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最后还是顾忠问道,“对了,夫人想知道刘玉的情况吗?”
顾忠就是觉得都是跟着他们主子凑一起赶路的,既然步瑶这个夫人把其他人都问了,怎么也不可能落下了刘玉。
见步瑶还没有问到,便忍不住试探地问了下。
经顾忠这么提醒,步瑶才猛然想起自己是忘了问什么了。
可不就是刘玉吗?
唉,倒不是她故意忘了,实在是这刘玉一直都是一个人,没有其他那么热闹,加上刘玉总是安安静静的,这就让人很容易就忽视了。
步瑶紧跟着问了句,“自然是想知道了。那刘玉怎么样了?”
说起刘玉,顾忠拧眉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说起来的,刘玉姑娘也是命苦,她的安排是咱们这群人里头最差的。”
“最差的?怎么个差法?”步瑶问道。
顾忠说道,“她被划为奴籍,分配到官衙准备拍卖了。”
“什么?”
步瑶很震惊。
“她的案子不是早就已经判了嘛?当初帝都的府衙都没有把她划分为奴籍,怎么到了这里来这一套,未免太不合常理!”
顾忠赶紧给步瑶使眼色,让她看看周围的兵士。
步瑶也是看到顾忠使眼色,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身边就有衙门派来的人。
她闭上了嘴不说话了。
只是,嘴上边不说,不代表心里面就对这件事情没有微词了。
那刘玉好好一个书香门第出身的姑娘,识文断字,样貌性情都不差,却因为遇人不淑,沦落成了流放犯。
这本来已经够惨了,没想到到了这里,直接被弄成奴籍了!
对她来说未免太残忍了。
步瑶同情刘玉,想着好歹同行了一路,便问道,“阿忠,你知道什么时候发卖吗?”
若是可以,她干脆出面,直接把刘玉给买回来不就行了?
谁知,话才问出口,顾忠的表情就变得更加微妙了,甚至有些无奈,“夫人,那刘玉姑娘昨日已经被买走了。”
“什么?!”步瑶这下是真的震惊了。
到底是谁啊?动作这么快!
步瑶很是为刘玉担心了一把。
而被步瑶担心的刘玉,看着眼前的男人,整个人都傻住了。
“刘四爷这是什么意思?”刘玉很快就冷静了下来,询问刘晋槐。
刘晋槐想了想,说道,“你不该做奴才的。”
刘玉却苦涩一笑,“哪有什么该不该?命运觉得我该是,我就躲不过。”
刘晋槐则深深地看着她,笑了,“是吗?那看来我把你买下来,就是命运对你的回答,他希望你躲过的。”
如此一句话,犹如一记重锤打在了刘玉的心口上。
震得她心口发麻。
步瑶并不知道下手那么快把刘玉买走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刘家四爷刘晋槐。
这会儿,他们已经被那四个瞧着就刚正不阿的兵士带到了莲花村。
步瑶看着零落分布着屋子的莲花村,心情格外的平静。
没办法,谁让她曾经经历过一次呢?
她还知道这莲花村总共也才十二户人家,加上他们也才十三户。
正是因为村子里人少,导致但凡一点点风吹草动,就很容易全村出动。
这不,一有小孩子喊士兵来了,马上,几乎整个村子的人都过来了。
步瑶他们就跟稀有物种似的,被村民们各种打量。
那四个兵士倒是很淡定,目光在村民中扫了眼,“你们谁是村长啊?”
有个高瘦的青年站了出来,“大人,小人高井,正是这莲花村的村长。”
高井啊。
步瑶隐约记得有这么一个人,人很勤快,大主意没多少,但是执行力很强。
通常情况下,一个村子的村长都是由辈分高的,或者行事作风有些领导力的,但不管怎么说,年纪都是中年往上。
这么年轻的村长还是很罕见的。
兵士长看着高井,眼神里充满了疑惑,这个小年轻,看着也才二十出头吧?
再看看其他村民,高矮胖瘦老弱病残都有,也不乏年纪稍长,看着就很结实的,怎么就选了这么个瘦高个小年轻呢?
兵士长很费解,但这是他们村子里的事情,他也不会管。
从怀里掏出了文书,跟高井交代了下高伯懿他们的来历,犯下的罪行,最后说道,“接下来,他们夫妻俩就落户在你们莲花村了,主要任务就是耕种。高村长,人我们是交给你了,至于其他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
这话说着,明显是人交给你了,我们就不负责后续了的意思。
果不其然,兵士长交代完,将文书往怀里一塞,就径直转身,带着另外三个人走了。
被留下来的高伯懿他们四人和高井他们,面面相觑。
高井的想法不多,这会儿人看着有些愣怔,似乎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倒是他的身后,莲花村村民们七嘴八舌地小声议论起来了。
“这夫妻俩怎么都是坐着板车来的?是病了,还是残废了?”
“应该是病了吧?没听刚才那兵大爷说嘛,让他们在咱们村子里耕种!你说要是残废了,还怎么种地啊?”
“这倒也是。可,我们村子里也没有地给他们种啊。”
“谁说没有啊?这么大片荒山,哪里不是地。”
“对呀!让他们开荒,不就有地了嘛?”
“开荒开荒,你们谁有意见没?”
有个老人家扬声问了句。
所有人纷纷摇头说没有没有。
老人家笑了。
马上就有人对高井说道,“好了,高井,听到了吧?按照大伙意思办吧!”
高井一扫脸上的愣怔,笑眯眯地对高伯懿拱手道,“两位初来乍到,想来最紧要的就是住处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