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会大厦前的广场上,来自波兰北部的农民亚当·西兰斯基,正挥舞着自己自制的旗帜,高声嘶吼着。
亚当·西兰斯基已经63岁了,他有一头蓬乱的白发,没有打理过的胡须,显得他比真实年龄还要苍老。
他举着的那旗帜,&nbp;&nbp;是从他最白的那件t恤上裁下来的,四四方方的旗帜还带着毛边。
上面是他用黑色的颜料,一笔一划描出来的“云间明月天马骑士”徽章。
这徽章,却不是他从网络上抄来的,而是他从自己家祖传的盔甲上描下来的。
亚当·西兰斯基的一生,过的很失败。
年轻的时候,&nbp;&nbp;他的妻子就跟人跑了。
接下来的三四十年里,他失去了一只耳朵的听力,失去了自己的土地和农田,只剩下一栋破旧的乡间房子作为安身之处。
这些年来他进过工厂,去过大城市,但终究还是回到了故乡,靠帮附近的一座农业旅游农场驯马,教导来自西欧国家的游客骑马为生,别人对他的评价,是老实的亚当斯基。
就算是这样,他还经常会被附近几个游手好闲的混混所欺负,后来这些混混们加入了一个黑帮,他的日子就过的更加艰难了。
不知道多少次,这些混混把他的居住的破房子当做了自己的游乐场,在他那年久失修的谷仓里开party,只留下一片狼藉。
前天晚上,这些人又在他的谷仓里闹腾了一夜,还砸碎了最后一面完好窗户。
在他拿了扫把打算把玻璃清扫干净时,他见到一个女孩,赤脚踩在碎玻璃上,&nbp;&nbp;蹲在他的谷仓里,靠着墙角哭。
他认识这个女孩,是隔壁农场一个姑娘,但他什么也没做,只是装作没看到,默默走开。
半个小时之后,他再回去的时候,女孩子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了沾着血的脚印,延伸向了谷仓之外。
年轻人们丢在谷仓里的音响里,正在播放一首格外激昂的曲子。
他看着那脚印,听着那曲子,沉默着。
许久许久之后,他捡起了那些年轻人留下的半瓶酒,咕嘟咕嘟灌了下去。
接下他用了一天时间,用羽毛打扮了他心爱的那匹年轻胡克尔马,然后翻开了谷仓里的那个箱子,把箱子里的那已经锈迹斑斑的盔甲拿了出来,&nbp;&nbp;把它抛光、擦亮,&nbp;&nbp;穿在了身上。
这箱子曾经是他的执念,也曾经是他的梦魇。
在他极小的时候,就曾经听自己的祖父讲过,自己家族曾经拥有附近大片的土地,拥有那座已经坍塌了的城堡,为居住在远方要塞中的贵族服务,征战过整个欧洲。
但往日的荣光,并没有为他带来丝毫的光环。
他并不是一个勇敢的人,他只是懦弱和无能的老实西兰斯基。
那锈迹斑斑的盔甲,似乎只是佐证他的懦弱,只能像这盔甲一般腐烂。
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有一股力量注入了他的体内,带给了他勇敢。
所以,这一天,当那些混混们再次打开了谷仓的门时,看到的不是一个打扫干净的谷仓和一个懦弱的老头。
而是一个骑在马上,持着一杆骑枪,准备冲锋的骑士。
那一天,附近至少十个农场的人,看到了那在附近耀武扬威,连警察都不敢惹的黑帮,被一名骑士追得哭爹喊娘。
当天的傍晚,西兰斯基开上了自己的破卡车,拉着自己心爱的胡克尔马,就来到了华沙。
卡车和马匹在进入华沙的时候,被警方扣住了,但是他还是来到了这里。
西兰斯基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激励了自己。
是谷小白的音乐,是在城堡广场上冲锋的骑士,还是仅仅是那胸口的“云间明月天马骑士”徽章。
又或者“今夜白骑士团”回来的传闻。
谷苌
是勇气,还是怜悯。
但是约翰·杜达知道。
约翰·杜达是一家游戏公司的员工。
作为波兰最广为人知和最受人瞩目的高科技产业,游戏业在波兰的gdp里,占据了很大的一部分。
约翰·杜达喜爱游戏,喜爱历史,喜爱一切很有意思很酷的东西。
他参加过波兰翼骑兵的锦标赛,虽然连预选赛都没有进去。
他在写一部关于翼骑兵的游戏剧本,还在计划把它做成独立游戏。
但是他的女朋友很不喜欢。
在给了他最后的通牒,是选择这些东西,还是选择她之后,她消失了,给了他三天时间。
就在他痛苦抉择的时候,朋友发给他的图片,却告诉他,她早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这三天的时间,她都在和别人在一起。
其实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只是他选择了原谅。
这一次,他还想原谅,甚至放弃自己珍视的东西。
或许放弃了这一切,她就会愿意接受他的爱了。
在他拿起手机打算打电话道歉的时候,一曲格外激昂的音乐,从门缝外钻了进来。
他站在那里听了十多分钟,大脑在高速运转,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思考什么。
然后他退租了自己的公寓,辞掉了自己的工作,拉黑了和她相关的一切社会关系,来到了这里。
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总要有所牺牲。
总不能什么都想要。
虽然他本来也就什么都没有。
那又有什么害怕的呢?
在这个广场上,有数不清的亚当·西兰斯基和约翰·杜达,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或者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们只是千千万万波兰人中的少数份子,但他们却在呐喊着,嘶吼着。
他们想要这个世界有所改变。
就算不是世界所熟知的那样的改变。
尽管这种方式,或许和任何人所想的都不同。
只要改变就好,至少不会变得更差了,更烂了。
至少我们可以变成更好的自己。
议会大厦的台阶上,国有资产委员会的主席马雷克,在记者们的长枪短炮之中抬起头,向下方看去。
密密麻麻的人群,飘扬的旗帜,装扮成翼骑兵的普通人,举着骑枪挥舞着的红白二色旗帜,还有一张张的脸。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的却好像不是这些人,而是一个个不息的魂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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