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码字晚了,先传上来,大概修改完毕)
在冰上乐园游玩时,颜学信最大的感觉,就是那种时空上的割裂感。
从整个冰上乐园的建筑群分布上来看,整个冰上乐园是数个时代的建筑物无缝黏合起来的,形成了一种时空错落的感觉。
据说有无数研究古代建筑的人,为整个冰上乐园的建筑物而痴狂,甚至有课题组整个入驻了冰上乐园。
网络上,已经有每一个建筑的详细考证。
而整个冰上乐园的故事线也是如此,不同时代的故事混杂在一起,但却并没有关公战秦琼的感觉,因为它们彼此之间,是多线并行的,极少有交叉。
当你从一个故事线切到另外一个故事线时,有一种强烈的穿越时空的错觉。
这种感觉让颜学信着迷。
而颜学信做了太多的任务了,发现每个时代的任务虽然彼此并行,却并非完全离散的,当你层层故事线推进之后,发现在所有的故事线中心,都有一个人。
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也有着完全不同的身份和背景。
但他的喜好、做法、风格,甚至名字……
都让颜学信强烈地想到了一个人。
小白!
但这是正常的,因为这本来就是谷小白的产业,而其实所有的区域,都和谷小白的v能够一一对应。
建立一个以自己为主角的乐园,那只是有钱任性而已。
其他的都是各种技术加成,因为乐园做的太好了,所以才让自己有这种荒谬的感觉。
没错,这是正常的!
至少之前颜学信是这么说服自己,让自己忽略种种疑惑的。
但现在,这些疑惑一起冒了上来,让颜学信无法再忽视。
这正常个屁咧!
如果冰上乐园里,存在着不同时间点的同一个人,那冰上乐园是什么?
颜学信觉得自己的知识无法给这种事一个合理的解释。
难道事实上,自己不是在穿越不同的故事线,而是在穿越不同的时空?
不不不,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可是,眼前的人又该如此解释?
往常这时候,颜学信都会遵循“奥卡姆剃刀”理论,寻找一个最简单的解释。
然后用理性说服自己的灵光一闪。
可现在,他的理性和他的本能,相悖得太厉害了,让他完全无法忽视。
面对苍老的铸剑师,他犹豫了一下,问道“老人家,请问……距离我们上次相见,时间过去多久了?”
“过去多久?这可有年头了……”老人皱起眉头,掰着手指默默数了片刻,道“唉,不知不觉竟然已经三十二年了……不对,我上次见你的时候,是在七月,现在也差不多七月了吧,那就三十三年了。”
现在是三月。
颜学信很想纠正这一点,但他强迫自己接受了一个观念,那就是,很可能,在海上龙宫里,大家的时间其实是不同的。
对他来说,从文小雯的魔爪中逃脱,再坐船到东方神州赶到这里,不过一个多小时时间,可对眼前的老人,已经过去了三十三年。
这荒谬吗?
并不。
如果他先来做这个任务,再去北方冰原,还能在一个小时之后,见到三十三年前的年轻铸剑师呢。
“年轻人,难得再次见面,你是我这么多年见到的第一个故人,我这里有酒,你想要听我讲一个故事吗?一个上次我没讲完的故事。”
鬼使神差的,颜学信点了点头“好。”
这一次,颜学信不是为了任务,而是为了这个故事本身。
他很想知道,这个铸剑师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已经是接近四十年前的事情了,那一年,彼得大帝带领军队来到了波罗的海畔,开始进攻里加……”
有些闷热的铁匠铺里,渐渐西下的落日之下,一名年轻人和一名老人,静静坐在那里。
“……就这样,这名打心眼里憧憬着传说人物的年轻铸剑师和剑术师,接下了这个任务,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这是一个注定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从那天开始,他就在追寻这名传说中的人物的脚步,追寻着他的传说,他的踪迹,拜访了无数他的崇拜者,他的支持者和他的怀念者,看着无数的人为他神魂颠倒,为他日夜难寝,为他牵肠挂肚,可他……却从未出现。”
“一晃十年过去了,他的脚步遍及西方,不论是北方的冰原还是南方的海滩,到处都有他的身影。但他寻找的人,却杳然无踪。后来,他听说自己寻找的人前往了遥远的东方,于是也追随他的脚步前来……这一路上,他遇到过强盗,遇到过山洪,也遇到过风暴,可以说是九死一生,有很多次,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如何活下来的,或许他的使命太过重要,冥冥中,还有一股力量在注视着他,保佑着他。”
“终于,他来到了这片东方大陆,却发现,在这片大陆上,从未有那个人存在过的痕迹。”
“那一瞬间,他绝望了,用了好几年的时间,他才重新振作了起来,他觉得无论任何人,在这个世界上,终究会有一处容身之所,总会存在在某个角落,就算是死了——也终究会有尸骨,更何况,他自己还没死,那么传奇的人物,怎么回死在无名的角落呢?”
“又寻找了几十年之后,他终于放弃了,甚至产生了在这里终老的想法,于是他盘下了一个小小的铁匠铺,成了一名铁匠。”
“有时候,他会想自己为什么要接下这样的一个任务,他的父母已经老去,当初他曾经爱上的姑娘,恐怕已经在远方苍老白头,他的一生,只是为了向一个人传递一句话,可这个人,却是一个不存在的幽灵。”
“他经历了那么多,只是为了……传递一句话?”颜学信问道。
如果这是一篇,颜学信恐怕会吐槽这情节一点也不合理,但现在事实就摆在他的面前。
“是的,只是为了传递一句话,就葬送了一个年轻人的一生。”苍老的铸剑师道“或许,不仅仅是为了一句话,还为了虚无缥缈的皇家荣誉,以及皇帝的一个承诺可能带来的荣华富贵……但后来,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这是一个使命,但它最终已经超越了使命本身,成了一种执念。有些事情你一旦开始了,就不想放弃。而有些人,你越是追寻,越是想要见到他,看看你所做的一切,到底值不值得。如果你见不到他,那么之前你付出的一切,都是白费了。”
“你不想一切都白费,所以你会一直追寻到底,直到死去……”
说到这里,铸剑师抬头看向了颜学信,问道“年轻人,你曾经追寻过永远也无法达到的目标吗?”
颜学信认真地思索了一下,道“其实我也一生都在追寻可能永远也无法达到的目标。”
这世界上,每个人的目标,似乎都是永远也无法达到的。
只是他们总是乐观的觉得自己能达到,或者不愿意承认永远无法达到罢了。
颜学信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譬如在校歌赛上打败谷小白;譬如在音乐上超越谷小白;譬如在科技上,在学业上,在任何一个地方……
现在看来,任何一种都是不可能的。
铸剑师道“那你就不要像我一样,成为一个懦夫。”
颜学信内心百味杂陈。
对铸剑师来说,那个永远也追不到的今夜白,是一个幻影。
而对他来说,他所追逐的,何尝不也是一个幻影呢?
可他会停止追寻吗?
恐怕不会。
永远也不会。
这一刻,颜学信有一种感觉,他不是在做任务,他是在追寻自己的内心。
“老人家,其实你想要找的人,我可以帮你找到。”颜学信看着老人,道。
“其实,我已经找到了我想要找的人了。”
“找到了?”颜学信愕然。
“是的,在三百年之后。”老人露出了一丝笑容,“三百年后,它自会抵达它该在的人手中,而我也终将回到自己的故乡,埋葬在我的故乡……”
“其实,我每时每刻都在思念着我的故乡,我做梦都在想着回到那里,尽管那里已经物是人非,可我真的想回去啊……但是我却害怕,我真的害怕啊……如果我死在了路上该怎么办?如果我离开了之后,他就回来了该怎么办?如果我注定错过了他该怎么办?我的一生是不是毫无意义,我付出了那么多是为了什么呢……”
“但现在,我不怕了。因为我终究不会错过,因为我一定能够回去,因为我,已经见到了我想见的人……”
“他……什么样子?”颜学信问道。
“他和你一样,这么多年了,丝毫没有改变。”老人道。
“如果有一天,我可以去看望你吗?”颜学信问道。
“如果有那么一天的话,我会回到基兹利亚尔的故乡,埋葬在一座到处都是废弃矿石的山岗上,眺望着我古老的家族,我会在面向东南方的那座山崖上,我的墓志铭……年轻人,你希望能够在我的墓志铭上看到什么呢?”
“一个从未放弃的人。”颜学信毫不犹豫道。
“哈哈哈哈,好,好!”
老人哈哈大笑起来,然后被酒呛到了,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我会一直在那里等着你的,我的朋友。”他伸出手来,狠狠地拍了几下颜学信的肩膀,然后他站起来,道“好了,我的故事讲完了,我也该走了……年轻人,这个铁匠铺,和这里的一切,就都送给你了。”
“啊?这就走?”
“我孑然一身的来,自然也孑然一身的去……何必带什么东西?或许……我在回去故乡之前,应该再去更多的地方,这世界上,又有什么地方,我去不了呢?”
看着老人充满了希望的脸,颜学信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被触动了。
他的自信,到底是因为没有了最后的顾虑,还是知道自己终究会抵达故乡呢?
颜学信不知道。
“我的朋友,如果你想要做什么,我只希望你,永远不要放弃。”老人在离开之前,转过头来,对颜学信道。
然后,他走出了铁匠铺,一步步向前走去。
随着他一步步跨出,他的身影慢慢变澹,颜学信看着他的背影慢慢句偻了下来,他的头发变得越来越白,终究,颜学信看到了一座山崖,山崖之上,没有鲜花,没有草木,只有一块块废弃的矿石,他的墓碑也是一块矿石,上面没有刻名字,只刻了一行字。
“一个从未放弃的人,在这里等待着他的朋友。”
颜学信没有管接下来的任务是如何解锁的。
他赶上了最后一班从海上龙宫飞往俄罗斯的飞机。
一天之后,颜学信来到了基兹利亚尔,一路打听着,他来到了那古老的石屋之前,然后看向了石屋的对面,一片断崖之上,有一座坟墓,毫不起眼的夹杂在大量的废弃矿石里。
颜学信想要上山,却被人拦住了。
“对不起,这座山是我们家族的财产,你来做什么?”拦住他的年轻人警惕地看着他。
“我和我一位很老的朋友,有一个约定。”
“约定?什么时候约定的?”
“呃……三百年前?”
年轻人“……”
这家伙是疯子吧。
“好吧,他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我只知道,他的墓碑上刻着‘一个从未放弃的人,在这里等待着他的朋友。’。”
年轻人的嘴巴张得最大了。
“我一直以为,这件事是家族传说……”年轻人带着颜学信登上了那座矿石山的时候,转身问颜学信,“你是为了你的祖先来履约的吗?”
颜学信能说什么呢?
他只能沉默以对。
“喏,就是这里了。”年轻人带着他来到了那无名的墓碑前,“你带酒了吗?”
“带了。”颜学信道,“如果我喝醉了,你能把我带下山去吗?”
年轻人摊了摊两手,在旁边坐了下来。
颜学信转过身去坐下,山上乱石堆叠,山下草木枯黄。
那一刻,颜学信觉得,这世界如此的荒谬,却又如此的悲凉。
颜学信从飞机上下来的时候,宿醉未醒,脑袋还疼痛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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