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荀音心道,她偷金子的事,齐斯玉闭口不言,而齐斯玉五感失灵之事她也绝口不提。
算是一种十分默契的心照不宣,斯玉仙上必然会高抬贵手,放她一马。
然而,她还是高估了这块石头,他连温雪言的面子都不卖,她又算个什么东西
还好,她给温雪言下的魅惑菇,效力还在,他会铁了心的捍卫她到底。
“齐斯玉!她……”温雪言扭头又问荀音,“对了,你叫个什么”
“额……弟子荀音!”
温雪言抬高了嗓门儿,瞪着圆眼睛对齐斯玉道:“对,荀音已是我方壶山弟子,你蓬莱仙上还管不到我头上。”
他的唾沫星子都飚到齐斯玉脸上了。
齐斯玉双拳紧握着,沉下眼帘,好像愤怒的不知该如何反驳。
荀音猜到了,齐斯玉定然在打“一个月以后把她扫地出门”的主意。
呵,他休想!
既然让她得以拜师仙山,必然要一路青云直上,哪还有被撵出去的道理
早晚有一天,她荀音要在仙山有话语权,要让齐斯玉都看她的脸子!
她荀路飞是要当修仙王的女人!
【宿主,有志气啊!但是温雪言那点可怜的好感度,还是支撑不了你多久,很快又变回瘫子了。齐斯玉还会给你穿小鞋。】
“你泼冷水可以晚一点嘛至少让我阶段性胜利之后,能开心一小下下。”
还好,齐斯玉剩200好感度。
当他“看着”温雪言拉着荀音的袖子,大踏步迈出他的浴房,又一路扬长而去时,也没什么过激反应。
荀音猜,或许小聋瞎压根不知道她走了。
她被温雪言带的脚下生风,临下蓬莱山时,透过了午后几缕随风飘摆的松针,回眸瞧了瞧齐斯玉的背影。
他的挺立的身形外,裹着一层云峰白衫子,腰线处有几条怒海翻波的涧石蓝暗纹,尤为清贵淡雅。
可这些纹路,似乎在细密的颤抖着,他挨了那两鞭子,也会疼吧
谁管他痛死拉倒。
他直到最后,也没肯吐露他和原主的旧怨。
一直到小仙童去抻他衣角,齐斯玉才回过身来。
“仙上,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呀,您胸前怎么这样多的血”
齐斯玉五感正在渐渐恢复,只是,他这人天生讷然,很多事都要反应个半天。
他终于明白过来,他又多了一位好师侄。
仙界之中,师门弟子们尚不能通姻,隔辈更是有违天理伦常。
他若知道要作她的师叔,还不如起初就让她认自己为师。
起码在蓬莱山,两人还能朝朝暮暮,师慈徒孝。
“仙上!您到底怎么样了快进玉池啊!我为您拿药浴的仙药去!”小仙童又摸了摸他的伤口道。
齐斯玉猛一吃痛,这才想起来,也确实是该疗伤了。
他点点头,缓缓迈步,一尾鱼儿似的,翻入剔透玉池的温热泉水之中。
他那时急着去抓荀音,玉簪也只是随意一绾。故而轻轻一拉,便散下了泼墨般的青丝,覆了半个池的水面。
这玉池中,还留有她的血气,即便很浅,只要他五感灵便,也是断断不会认错的。
因为她血里,也有他自己的味道。
荀音此去方壶山,日子也不会好过。
若是一个月之后,他把荀音逐出师门,那么他就不再是她的师叔了。
彼时,他又要拿她怎么办再将她藏在这浴房之中吗
齐斯玉将高高的唇峰抿紧,胸膛上的伤口随呼吸起伏而渗血,背后那经久不愈的疤也隐隐作痛。
伴着疼痛入睡已成了习惯,他逐渐陷入了浅眠。
第二天一大早,方壶山的晨曦刺透山雾,撒下了满山的金辉。
翠柏间的百鸟争鸣,清越之声反复回响山峦,空灵悦耳。
方壶山的早课上,多了个苍白羸弱的女弟子,这里每一个弟子的年岁,都够做她祖宗了。
温雪言领着她的袖子,带到了校场上,对众弟子道:“荀音以后便是你们的师妹了,我亲眼看着的,她母亲也死在海啸屠城之中,往后莫要再刁难。”
他座下大弟子清之,便是前日堵在蓬莱入口,刁难荀音的头目。
清之知道温雪言脾气好,大胆的冲上来顶嘴:“哼,师尊,我还是那句话,全城都死了,她为何毫发无损满身血污又从何而来”
而前日桃花眼小弟子名唤子啸,他也附和:“不错,师尊,屠城的魔头,杀母又有什么不可能她在您和师叔面前,也可以装得伤心欲绝,你可别被她的好皮囊蒙蔽了。”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变着法,夸荀音好看了。
温雪言瞪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我眼瞎识人不清,色令智昏”
清之又拧了子啸的腰,示意他少说话。
又有几名小弟子围上来,也都是亲友后代在屠城中丧生,个个都愤愤不平,像要活吃了荀音。
温雪言在魅惑菇的作用下,舌战群雄,“没有证据的事,你们说的那般肯定做什么”
他自己都不知道昨日怎么就脑子一热,收荀音做徒弟了。
现在他居然还老母鸡护崽子一样的,不由自主拼命护她。他何曾这样待过谁
谁知,有一个尖嘴猴腮的弟子,上来就丢出一句雷子似的话,道:“我听人说,她会御水术!”
荀音心口一紧,险些没绷住,露出不符合她人设的表情来。
听人说齐斯玉会跟他说吗不可能!那就只有那个淫笑的仙童了!
清之也开始一唱一和,“若她真的会御水术,那引发海啸也并非不可能。”
温雪言虚着眼睛看清之道:“我并不知她会御水,但即便是会,也不见得就能法力通天。”
子啸突然往温雪言面前一跪,道:“师尊,弟子恳请您,让斯玉师叔请出本善戒鞭,看这女子是否真有面上那般无害。”
温雪言一听这话,目光就落到荀音面颊的伤疤上。还好,荀音昨日已挨了本善戒鞭的事,弟子们都不知道呢。
那他就绝不能透露半个字,否则只会雪上加霜!
那狗屁本善戒鞭,除了毫无恶念的菩萨,否则谁挨了都得皮开肉绽。
可是,子啸俨然是一副逼宫架势,意思是不请齐斯玉和本善戒鞭,他就长跪不起了。
而荀音本人,对本善戒鞭也是心有余悸,听见这四个字,冷汗直冒。
这些仙人一个个几百年道行,却要草菅人命,张牙舞爪要定她的罪了。
【宿主,系统检测,周围已有许多不是滨南州出身的弟子,都+00好感度。】
荀音眼眸一转,“哦还有不少人同情我这倒是个好事!那这些好感度能凑一起叠加换大力丸吗”
【不可以,不过你可以利用一下别人的同情心。宿主,你搜一搜《绿茶婊百科》!】
温雪言看着跪的极板正的子啸,真想抬手给他两巴掌,谁教他这样逼师尊的
夏日早晨的日头,就已经老高了,子啸身上的井天蓝弟子服,汗津津贴在身上,他跪了没一会,就小脸煞白。
校场上不少弟子都说,别让子啸师兄跪着了,请本善戒鞭有何妨。
突然,有一阵抽噎的哭泣声,断断续续传到他耳朵里。
他偏头一瞧,荀音正泪流满面,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她本就生的那样白净好看,被这几行眼泪一洗,更像是梨花一枝春带雨。
今日穿着井天蓝的弟子服,和天色融作了一片澄澈,纯净无暇。
她哭着喊道:“是我让师尊为难!阿音无法自证清白,唯有以死明志!”
说完,她便引来一泓清泉,绕在自己的颈子上,准备自缢而死。
温雪言连忙凌空甩出一道剑气,恰好割断那水流绳索,却不伤荀音分毫。
他怒道:“哎,你干什么傻不傻”
他转头看着子啸道:“你满意了非把人逼死才算完”
子啸跪着走了两步,“我……哎呀,师尊,你瞧不出她在演戏吗”
然而,校场上的声音一边倒的支持温雪言,没有证据证实荀音杀人屠城,相反,她应当是被杀母屠城的受害者,还遭泼了一身脏水。
摊上这事,谁能不委屈
四下已开始有不少弟子议论起来,
“她若真是凶手,咱们斯玉师叔怎会放她安然出来,师尊怎会收她入门”
还有两个女弟子,递过来一方帕子,安慰她道:“先别急,你的清白与否,自会分明的。”
“师尊给你做主,我……我也信你!谁会动手杀自己的母亲呢”
渐渐的,这些好心的弟子们,替她和清之他们吵了起来。
荀音面上仍然泪眼婆娑,心却道,一哭二闹三上吊果然是万能钥匙,茶道诚不欺我也。
她前世就是吃了硬刚的亏,钢铁直女总是过刚易折。
其实,辩不清楚的时候,就一句也别说,直接用眼泪表达更直截了当!
更何况,这双凄楚多愁的眸子,天然就是一汪清泪的泉眼!
滨南州的弟子毕竟占少数,很快,支持她的声音就占了上风,风向已经偏到她这边了。
此时,一名眼尖的弟子,恰好瞧见齐斯玉正站在一旁,平静的看着这混乱的“一锅粥”。
“斯玉师叔”
方才替荀音说话的女弟子道:“斯玉师叔,您说!当时在滨南州是什么情形荀音昨日是否已跟您洗清了嫌疑”
而荀音隔着层层泪水,瞧见齐斯玉,像看见瘟神一样,一头黑线!
齐斯玉今日的朝天冠换成了水玉虬龙冠,另垂下两条井天蓝流苏,随风飘摆时好似律动的弦。
他今日眼眸有些神采了,隔着几百人,竟紧紧盯着荀音,无悲无喜。
他怎么可能会帮她说话他巴不得立马把她逐出师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