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宫。
玉妃摸了摸应龙的脸,幼滑的手感一如当年。
她的细嫩手指,一颗颗解开应龙的扣子,看着那紧实的胸膛。
曾经,他从这个地方,捧出过一颗扑通通炽热跳动的心脏,就裸放在她面前。
可她却用自己玉身磨出的匕首,毫不留情插入那颗心脏里,自此便再也不能拔出来了!
即便是后来六鬼王用应龙残存的神识给他重造躯壳,也仍然生出了那把玉刀,好像他的心脏原本就是与玉刀同生的。
足可见,连他神识里都烙印着她对他的亏欠。
当年,应龙对阿玉的心意,情窍不通的阿玉并不能明白。
可有一天应龙出去办事,另一个男人却出现在了临渊台。
那男人有些矮胖,年岁也不及应龙那样好,笑起来有些鄙陋猥琐。
那男人告诉她:“你知道吗?龙族可是很低贱的。这九重天上还有几重宫楼,云端照影,花香四时,上头的神仙们钟鸣鼎食,过着快活日子。”
阿玉根本不明白他说的那些是什么意思,可她却觉得十分好奇。
和应龙在一起的这几百年,实在太过于一成不变。
“快活?”阿玉歪着头问他,“那个有意思吗?”
那矮胖男人捋了捋下巴,“何止是有意思啊!你动一动手指头,就能左右万物生灵的去留,众生俯仰在你脚下。于你而言,普天之下,俱为蝼蚁!”
那时候,“陆”上刚刚有了些东西,有最早期的类人,也滋生过一些虫豺鬼怪。
曾经,阿玉走过一片陆地时,听到了咯吱一声脆响。
她低头一看,竟是自己踩死了好几只小虫,发出的脆响让她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但恶心之余,又觉得有趣。
应龙彼时曾告诉她,下次来“陆”上,一定要当心了,这里多了很多东西,若是踩着它们,就徒增杀戮了,反而会给自己带来愧疚懊悔的折磨。
当时阿玉便想,为何会愧疚懊悔呢?这个声音,分明很有意思。
她回想后,对那矮胖男人说:“那你带我去看看,天上。”
矮胖男人听了,笑着去轻轻摸了摸她的手,她下意识往后一缩。
可男人还是追上那只手,又抓了上去,这一次,不容她拒绝,二人乘风而起,男人便真就带她上了九重天。
她瞧见天庭之上,人人对此人俯首帖耳,无人敢直视天颜,若是有人摆来茶水点心不及时,还会遭到大仙使的重罚。
天上是一派怡人花香,云宫内丝弦之声不绝于耳,所有的神仙们无所事事,能排星、布云、编排人间事以为乐。
那之后,她曾背着应龙去过很多次天宫,都觉得这明亮开阔的云端比之阴暗的海底龙巢,要更让她着迷。
那矮胖的男人什么都肯给她,还专门空出一间巨大宫室,里头每日更换插瓶的各色花束,点上名贵的香料,只等着她来。
时间再一长,那矮胖的男人说,其实雌雄之事,本为天理,应龙如此灭绝,是有违天道的,不过是另一种控制阿玉的手段。
阿玉一开始哼哈得听着,不觉得她第一次睁眼瞧见的人,会是什么坏人。
应龙一直对她关照有加,只是不肯拿她当作寻常雌龙对待而已。
直到,那矮胖男人有一次带她来到西庭的角落,看看应龙背着她都在干什么。
那时候,他在阿玉心里至高无上的形象,轰然倒塌了。
应龙曾说不让她造无端杀业,众生皆苦,她不理解,却也愿意听他的话。
可是,应龙却背地里,在一大片空域里肆意地屠杀,暴虐地吃人。
他雄飞在半空,硕大白羽划过白云,一个火球喷出去,便能把一片云燎得黑烟滚滚。
那片云上的神祇,皆被他喷火烧成了焦碳,落入海水里顷刻就能被毁尸灭迹。
无论是垂垂老矣的,还是那新生的襁褓婴儿,他都没有放过。
阿玉的信念在那一瞬间就碎成了渣,对应龙的崇拜之心,好像连同那些黑炭似的尸体,一块儿沉进了海洋之中。
原来他最近是在忙这个。
阿玉还以为,他不喜欢阿玉,要出去找别的雌龙。
那一天,矮胖男人教给她一个词——道貌岸然。
阿玉对这个词是刻入骨髓的明白。
应龙却对这些一无所知,直到有一天,他又杀光了来挑衅他的天族,阻止天界又一次企图霸占海洋的野心。
他拖着疲累的身体,想倒头睡在阿玉怀里。
他为了护住龙族,早已经是精疲力尽,曾经嘲笑风絮不受待见,其实天界刚刚有五方天帝分庭抗礼,先要向外寻找一个共同矛盾。
龙族才是那个最好的靶子!
可是,他没有想到,他这枚已经快被戳烂了的靶子,最后的一击,竟然来自怀中人。
阿玉那天很奇怪,她不太高兴,一言不发。
应龙摸了摸她的头发,把她往怀里搂了搂,问她:“你怎么了?是我最近太冷落你?”
阿玉眼神澄澈,一如新生灵玉,清灵空泛。
她平静得说:“我与人了。”
应龙的手突然一僵,胸腔里陡然充满怒火。
他强压下了罩顶的愤怒,他说:“阿玉,这种事开不得玩笑,谁教你这样说的?”
阿玉没有说话,轻轻解开自己的衣裳给应龙看,没有丝毫不好意思。
应龙眼神闪躲了几次,却又实在没忍住,想知道她究竟要给自己看什么。
可直到他瞥见她浑身上下的红痕,还有些不堪的污秽,应龙当即便五雷轰顶,快要气疯了!
他问:“不必和我说了,滚出去!”
他的理智告诉他,既然阿玉不喜欢他,又有了自己想要的人,那便随她去吧,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只是,他也难以抑制心头的意难平,就好像自己精心呵护得花朵,就这样被人摧残了,她还跑来无意的讽刺自己,又有几个男人能忍得了?
阿玉却没有滚,也并未气恼,只是开着衣裳,平静地问着应龙:“你现在这样,就是生气了吗?”
“那你还是在意我吗?”她把手摸向应龙的心口,“你在意,可又为什么不和我呢?我想瞧瞧你的心,看看里头到底有没有我啊!”
应龙之觉得她荒唐,这实在是没法与她多做解释,“在意与何关?滚!”
阿玉着身躯,窈窕的身姿摇曳在海明珠的光泽里,那完美的精雕细琢的曲线,在应龙面前一闪而过。
“原来,你就是不在意我。”阿玉走向门口,到了半程又停顿下来,“是假的,我只是来试试你的心。”
她语气里没有伤感,又没有遗憾,“你都是骗我的。”
应龙从床榻上跳起来,跑过去拉她,“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