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潮一看见齐斯玉,先是极度惊诧,问:“你怎么跑过来了?啧,碍事!”
随后,她不遗余力左右开弓,好像疯了一样,踹着荀音的身子,使劲儿抽那根拦腰粗的筋脉!
好像那不是一条占据整个庭院的龙,而是寻常的一条鱼,杀鱼人正急着给客人剥好腥筋。
听见荀音的又一声痛嚎哀鸣,齐斯玉这才醒过神儿来,他继续拿起剑,对着那应龙就是一斩。
若杀了应龙,即使抽到了天道龙筋也全无作用了,这是个釜底抽薪的好法子。
玉妃一下子扑上去,下意识用整个身体挡住应龙,“不要!”
可齐斯玉并没理会她,仗着自己体内那一颗小神丹,对着那应龙的天灵,便是猛力一击!
听潮也被他这一下震呆了,方才也喊了一声“慢着”,再没敢动一下。
她怔愣着停住手里血腥的行径,指甲上还挂着黏连的血丝。
可齐斯玉并没下手,在剑尖儿戳破应龙头皮的前一秒,瞧了听潮一眼,看见她脸上的表情,便收住了悍然剑意。
他突然问:“这真的是应龙吗?竟与她长得一样?”
他这话是在问玉妃,态度极其傲慢无礼。即便对待普通长辈,也该加上一句称谓的。
可是玉妃被他身上这股成熟的神力吓呆了,即便这只是温雪言三分之一的神力,却也比那几名天尊都有威慑力得多。
玉妃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仙山果真是灵力充沛的好地方,养出了温雪言这样的大神,还把她的儿子培育得如此出色。
这个便宜儿子,她倒是更喜欢了。
因此,她也丝毫没怀疑,为何齐斯玉看了听潮一眼,便打消了杀害应龙的念头。
“是,否则你以为荀音的天道龙筋从何而来?就是她母亲当年趁应龙无首瘫在海边,偷盗了那枚龙筋!”
齐斯玉弯起嘴角,他好像突然没有刚来时那么着急了,居然还好整以暇,好好端详起应龙的脸来。
“玉妃娘娘,若是我没见过荀凌月,应当能信你这番说辞。可她,她也是我的母亲,你这么说,叫我如何饶了你?”
玉妃听见这一声“母亲”,突然一阵心头火起。
她万万没想到,头一次听齐斯玉叫母亲,竟是在叫别人,还是她极其憎恶的那个瘸子!
可能齐斯玉还不知道,荀凌月坠下修真第一天才的神坛,又被打成了残废,惨遭南海龙王始乱终弃,这一切,都是玉妃一力促成。
若是他知道了,又会是何等暴怒呢?
“我真是不懂,一个夺了龙筋的小偷,我将她一切都剥夺去,她丑陋年老,对于命运没有一丝掌控能力,连个男人的心都没抓住,女儿在我这儿遭受什么虐待,她也无可奈何,有什么值得你这一声,‘母亲’?”
玉妃的话十分刺耳,听潮在原地愣着,竟也皱起了眉头,眼里对玉妃的憎恶根本藏不住。
她这点儿小情绪,尽收齐斯玉眼底,他的剑仍然指着应龙的头,手上的力道却也松懈了不少。
他平静下来,望着雕花窗棂,仿佛望见当年,“她曾经为我做过吃食,单不论我与荀音已经……分开,荀凌月,也永远是我的母亲。”齐斯玉弯唇一笑。
他最后这个笑,好比一枚弯刀,弯到玉妃的心窝里。
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好冷笑着,说不上来是自嘲还是笑齐斯玉不识时务。
地上匍匐的荀音,被痛楚完全覆盖,根本顾不上对齐斯玉来救她有什么反应。
听潮倒是听见他说“分开”二字,眉毛一挑,旋即低下头去,再也没看他。
玉妃扫了听潮一眼,一脸嫌弃溢于言表,她怎么这么慢?玉妃为她拖延了这么久,一条龙筋都剥不好吗?
但碍于被齐斯玉的剑横着,她不好催促听潮动作快些。
“既然你与她分开了,那又来这里救她是何苦呢?”玉妃一边说话,手里一边探到了应龙枕头下方。
那底下藏着白羽天兵令,若是她催动内力,那么令牌自会传达给天兵总帅。
那位大帅可是仅次于山海大神的悍将,他来了,应当能拖住齐斯玉一时半刻。
到时候把荀音的龙筋剥了,应龙一朝得到了天道龙筋,齐斯玉再想怎么样都晚了!
谁知,她才刚一伸手探到枕下,齐斯玉却突然一剑穿透她的袖子。
他的剑挑着袖子,在半空悬着她纤细的手臂,低头看着玉妃那张姣好的面孔。
“天兵都忙着在前线打仗,我大师兄可是很难缠的,娘娘最好不要打扰他们。”
“我来并非为了荀音,只是恶龙得了她的筋脉,势必要大开杀戒。”
玉妃听罢,自觉可笑得很,她扶着那床边雕镂的兰草,道:“你不是来救她?你自欺欺人这一点,倒是和我很像,不愧是我儿子。”
“你不是一直不想承认自己的身份吗?今日我就让你瞧瞧,为娘有证据能证明你是我所出,这应龙,你若是杀了他,可也是大逆不道了!”
齐斯玉瞪大了眼,对这最后一句,实在是震惊得无以复加。
莫非,他竟是应龙的儿子?
玉妃借着他愣住的一秒,将袖子从他剑上褪出来。
她玉手一勾,从应龙的太阳穴中,拈出来一条白色的丝线,道:“你瞧,认得这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