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她软乎乎地唤了声,让人心肝儿都跟着颤了颤。
闻衍修长的睫毛也跟着她的声音如蝶翼般抖了抖,只瞧着她又不敢说话,墨色的眸中染了谨慎。
连着呼吸都跟着慢了下来。
锦颜脑袋抬起来,颇有些苦闷道,“我胳膊麻了,动弹不得。”
说着,眉眼都跟着又皱了几分。
闻衍忙抓着她手臂,轻柔地,另一只手拿了手腕,把她胳膊伸直,这才慢悠悠按了按。
他手指十分修长,莹白的,按到肉里,又慢慢弹回来,如此三两下,就让人觉得舒坦得很。
锦颜方才不过是随口一说,她想着不能再让闻衍想那件事。
他是误会她了。
想了会儿,她又觉得不能让他继续误会,“我没有被师父吓到。”
她低低的说了句。
反正她也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那种娇滴滴不谙世事的少女,她见识过世界的黑暗,了解过人性的复杂,见到这些场面,不至于就吓到,也不会觉得他是什么坏人。
锦颜很有自知之明,她从重生的那一刻开始,就想做一个自私的人。
所以伤害她的人,都要受点苦头。
要她命的人,她就先杀了。
她原先想着自己从未被真诚对待过,如今就不再那样去对旁人。
可是经历过这一世的许多东西,她心软了很多。
因她感受到了无处不在的周到,察觉到原来世上有人肯这样对自己,好像,很不错。
夏日衣料轻薄。
闻衍指尖的温度传过来,微微发凉。
沿着她温热的血液,传递到四肢百骸,归拢在心脏,又让她耳尖也染了粉红。
“那边呢?”
闻衍又问了句。
锦颜这才回过神来,讷讷摇头,“这一只没事的,谢谢师父。”
“师父对我极好,我都知道。我最近躲着,不是怕师父,是觉得我罪孽深重,害了师父。”
他惊诧抬头。
对上一双清明的不染尘埃的眼睛,透彻明亮。
“为何?”
为何要这么说?
锦颜笑了,她右手手肘抵在榻上,撑着上半身,声音清亮,“师父是为我报仇,我便觉得是我不该,师父是天上月,那些人太脏了不值得师父动手。”
或者说,她这样的人,不值得闻衍对她好。
可是她又觉得,自己其实也不是那么坏的人。
闻衍愣了好一会儿,眼底闪过笑意,“你啊……”
在她额头点了一下,这小小的一个动作,将最近一段时间两人之间无形的墙彻底给戳破了,轰然坍塌。
锦颜惊喜抬头,也跟着笑了。
她笑得才是天上明月,才是春日鲜花,让人移不开眼。
“我错了,师父原谅我好不好?”
锦颜又问了句,虽是道歉,可好像并不诚恳,又补充道,“师父走后,我将那些人都杀了,又一把火烧了。我怕他们看到了师父的样貌,所以要灭口。”
“不过袭云长不能杀,我要用他来对付袭昀诺。”
锦颜说了好多话,她解释自己其实也不是那般好的人,师父杀人有什么怕的,她也杀人啊。
他们本就是一起沉沦的人。
她甚至还隐约有些高兴,有些炫耀。
你看啊,我也是能报仇的,他们伤害了我,我又怎么可能放过。
闻衍听明白她言语中的狡黠,一时愣住,嘴角又添了几分笑。
“你方才说要给我做衣服,最近几日先把功课补上,过几日再做吧,需要什么料子就找干歌。”
他人已经站起来,往书房后面的小屋子走,其实也不是小屋子,毕竟只有个拱们形状的帘子,寻常时候都是开着的,闻衍放古籍和寻常看书的地方。
他素来不会防着她,只是锦颜从来不去罢了。
果真又是在看书。
锦颜从榻上翻了个身,拿了枕头搁在靠背上,又将手肘枕上去,下巴再一次搁在手肘上,像是只慵懒的小猫儿只露出个脑袋。
她如今在国师府愈发放松和放肆,觉得自己与闻衍之间又亲近了不少。
甚至揣度刚才他这话中意思好像并不是怕她现在做衣服,而是怕她忘了要给他做衣服。
师父好像有点口是心非。
锦颜又笑了笑,恰好被闻衍捕捉到,她忙正了正脸色,“师父,我日后可以去你那里看书吗?我也想看看那些看不懂的书。”
“既然看不懂,又何必要看?”
“嗯……可能看多了就能看懂了,师父刚开始就能看懂吗?”
“那便看吧。”
“好!”
锦颜觉得饿了,又看了眼闻衍,瞧着他坐在那一堆书中间,温和的光线落在他身上,月牙白的长袍与刚才那件有些相似,但也有些不同。
他换了衣服的。
师父有洁癖,怎么能让人拉他衣服呢?
锦颜心底默默想着。
她直接来了们口,瞧着院子口的干歌,“你过来一下。”
张唇却未发出声音来,只朝着干歌招了招手。
他忙往里面走,边走心底还边嘀咕,郡主方才分明还满腹心事,心情烦躁,怎么这一会儿时间,就好了?
“我想吃点东西,让人去城东给我买些包子,有没有莲蓬,新鲜的嫩的,帮我买些过来。”
城东的包子她已经好些天没吃过了,先前文房会时不时送一些过来,后来文房去外地任职了,听说要好几年才回来,就没人再给她送。
今日忽然想起那味道来,还真想再尝一尝。
“莲蓬直接去找太子要,连带着摘些荷花回来。”
身后的声音传来,锦颜转身,正对上闻衍的目光,想着自己方才说得还挺小声的,师父怎么也能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