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椅随着余辉的金黄停留在佛堂前,彩灯要推陈良景进去,却被她制止。
“就将我放在这里,你先回去罢。”
彩灯将手中的食盒递给陈良景后,匆匆离开。
落日的光芒,将她的身影无限拉长,陈良景就停在门口,直到不远处的脚步声响起。
她这才双手合十,低声祷告。
脚步声在她旁边停下,皇帝苍老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似是有些不确定的呼唤了一声,“良景”
陈良景睁开水汪汪的眸子,晚霞照在娇弱的女子身上。
那是一张跟温苒十分相似的脸,五官精致,皮肤苍白。
一双琉璃般透澈的眸子含着淡淡的水光,像是易碎的白瓷瓶一般,让人心生怜惜。
陈良景侧首,揩了揩脸上的泪花,轻声开口,“父皇。”
陈天阔略微惊异,“你如何在此地”
陈良景今日穿的上白下蓝的襦裙,头发简单的挽了一个步摇,看起来朴素却动人。
她浅浅一笑,“今日是母后的祭日,我想来祈祷,走到佛堂却发现单凭自己一人竟没办法进去。”
提起温苒,陈天阔的眼神变得更加温柔。
陈良景久居深宫,除了逢年过节,他遥遥见上一面,平日里的接触几乎没有。
今日忽然间惊觉,她竟早已长成了妙龄女子,若不是那把轮椅,恍惚间或许就真的认成温苒了。
陈天阔这几年的身体每况愈下,双鬓多了不少白发,每年今日,他都会一个人来佛堂祭拜。
没想到今日会遇到陈良景。
陈天阔来到陈良景身后,推着轮椅来到佛堂前。
陈天阔屡自己起阔袖,直接将轮椅抬了起来。
陈良景惊呼,“父皇,注意龙体。”
将轮椅放入佛堂中后,陈天阔有些气喘,但还是笑道:“今日这么一试,朕还是宝刀未老的。”
陈良景低头轻笑,看起来跟当年的温苒更像了,陈天阔一时间挪不开眼睛。
他跪在神佛面前,“良景,你今年多大了”
“儿臣是贞元年间所生,比良钏妹妹大了两岁。”
陈良景特意提出贞元这个年号,她目光锁在陈天阔的脸,抓住他的每一个表情。
陈天阔是帝王,喜怒不行于色,但听到这个年号的时候,神色还是产生了一定程度的波动。
陈天阔点头,“是啊,算算日子,皇兄也已经走了十几年了,这些年你们姐弟二人也已经长大成人,你出落的跟你母亲也越来越像了。”
陈良景拿出自己抄写的佛经放入佛像前的香笼中,看着纸张燃烧殆尽后,才缓缓开口。
“母后在世时,也尝尝教导君泽多跟多学些您的骁勇和睿智,儿臣还记得她走的那天,特地将我们二人叫到床前,细细叮嘱,日后要时刻遵从父皇的指示,为大祁舔砖加瓦。”
陈天阔静静听着陈良景说话,心底隐晦的情感从不敢宣之于口。
温苒是他嫂嫂,是当年名满天下的国公之女,在她还未出嫁时就已经是陈天阔的心上人了。
可是同她喜结连理的是自己的皇兄陈天源。
陈天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与他人洞房,为他人生儿育女,同时得到了他望尘莫及的皇位。
不过陈天源登基的时候,百里来犯频繁,国库空虚,连年的战争让百姓苦不堪言。
陈天源御驾亲征,将百里敌寇击退至千里之外,大获全胜,班师回朝。
可却身中剧毒,调养一年之久却无任何用处,不久后驾崩离去。
世人都知道陈天源和温苒伉俪情深,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后宫只有一个皇后,和一双儿女。
温苒一个女人垂帘听政,但受到朝臣的诸般刁难,心中郁结之下,也换上重疾。
陈天阔一直以摄政王的身份辅佐,但是在温苒故去之后,并没有将皇位交给年幼的陈君泽,而是自己称帝登基。
贞元改为贞通,陈君泽从太子变成王爷。
天理昭昭,因果循环。
陈天阔后宫佳丽三千,虽然也诞下过不少龙子,但从未有完好长大的,只有一个陈良钏在皇后的百般呵护之下长大成人。
陈君尧还是陈天阔年轻风流时留下的遗腹子,不然他真的就绝后了。
许是年龄大了,陈天阔回想往日种种,总觉得是自己占了别人的气运。
在前段时间又一个小皇子夭折之后,他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
这才让陈君泽久居京城,大有重选太子之意。
不过这也都是别人看到的表象。
陈良景看着老皇帝万分虔诚的跪在神佛面前祈祷,秋水眸子里泛起一丝嘲弄。
鸠占鹊巢,始终违背天道。
欠他们的,势必要还回来。
君心似海,但陈良景不会在意这么多,既然让陈君泽回京,再赶人走就不容易了。
“父皇。”陈良景开口。
陈天阔看向她。
“儿臣记得年幼的时候,父皇经常来宫里用膳,当时母后最擅长骨头汤,儿臣今日也做了些,本想着去湖边散心的时候品尝,今日遇到父皇了,你我父女一同喝罢。”
陈天阔推着陈良景一路来到太湖旁的凉亭中。
一路上宫人纷纷侧目,大家都是头一回见到皇帝跟和枫公主如此父慈女孝,看来这和枫公主的地位确实翻天覆地了。
熟悉的味道将陈天阔的思绪带向经年累月的过去。
陈良景不言不语,只是低头抿着骨头汤。
这方子她练习了一个月之久,为的就是今天。
“皇上,你怎么在这吹凉风,让臣妾在凤栖宫好等。”
李沐娴听到宫人说皇帝跟陈良景在太湖的凉亭中,心里直觉不对劲儿,便带人匆匆赶了过来。
陈良景像是早就料到李沐娴会来一样,脸上波澜不惊,举止得体的朝她虚虚一拜。
李沐娴看到她那张跟温苒几乎一样的脸就恶心,但碍于皇帝在场,还是温声说了一句,“起身。”
此时夜幕已经铺展,天空繁星闪烁,原本父女之间的气氛十分安详,但李沐娴的到来打破这种气氛。
陈天阔心头升起一股淡淡的不悦。
“今日就不去凤栖宫用膳了,良景为朕做了骨头汤。”
李沐娴听到他称呼的如此亲昵,牙根有些发痒。
果然是那个贱人生的女儿,防了这么多年还是没防住。
“和枫公主身子不太好,夜里风凉,还是早些回去,莫要吹风了。”
陈天阔来到陈良景身边,“良景,你身子自幼不好,朕这些年忙于朝政,一时间将你忽视了,日后若有需要,直接让人宣明宫禀报即可。”
李沐娴道:“和枫公主一贯都是臣妾照顾的,不用劳烦皇上费心。”
陈良景很合时宜的轻咳了几声,拽了拽自己的裙摆。
陈天阔直接将自己的披风取下,盖在陈良景的双腿上。
“你就是这么照顾她的堂堂公主身后连个随从都没有,衣着素的同良钏相比,简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传出去,你让朕的脸面往哪儿搁!”
李沐娴正要辩解,却听到陈良景柔和的声音响起。
“父皇,母后对我是极好的,儿臣体弱多病,所以不喜打扮,您别责怪母后。”
陈良景乖巧的低着头,右手轻轻的捂着胸口。
匀净的脸颊、纤长的素颈在半明半暗的宫灯中,几乎与当年的病中的温苒一模一样,看的陈天阔心中大动。
“来人,送公主回宫。”
几个太监匆匆收起碗筷,推着陈良景返回长信宫。
陈天阔没有同李沐娴过多交谈,径直去了美人的宫殿,徒留李沐娴一人站在明灭翻涌的太湖边。
对于君王的不满,李沐娴不怒反笑,这个一贯唯唯诺诺的小丫头獠牙不知道何时长出来了。
今日这是在裸的朝她宣战。
虽然有很多地方不足,但是银锭子一定会把这本书好好写完,不给大家留遗憾,再次感谢大家的追读,感谢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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