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见人都走了,也忙着回家去与莫嫂告别,这里只剩下邵雍与怀婉。
邵雍手捂着胸口的那枚发簪,有心拿出来送与她,又抹不开情面。
迟疑许久,方才站起身,将包着木簪的绢帕放到桌子上,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道:
“婉姑娘对邵某照顾有加,实在无以为报。这根木簪权当谢礼,万勿推辞。”
言罢,将东西往怀婉跟前一推,急忙以手掩面,大踏步出去了。
怀婉只闻他说什么木簪,万勿推辞。未及开口动问,见邵雍面色微红,已快步离开了。
遂好奇地打开绢帕,里面赫然露出一只古朴典雅的簪子来。
怀婉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邵雍是在表达对自己的一番爱意。顿时一股暖流滑过心田,将簪子捂在胸前许久许久。
福宁殿
且说仁宗打从南御苑回到福宁殿后,让张茂则用龙雀井水泡上一杯龙团茶。
吃着怀婉与他制作的“玉灌肺”糕,心里那叫一个畅快。
边吃,边对着随后跟来的吕夷简道:
“吕卿,你看这赴辽使臣派谁去比较合适呢”
其实吕夷简在回来的路上便已经想好了人选,只不过不晓得仁宗的意思,遂试探性地言道:
“此番赴辽十分重要,搞不好会直接影响到两国邦交。
毕竟按太史炯之言,掳走其妻者十有是辽人无疑了。
这耶律宗齐乃萧太后义子,二人必然感情甚笃。
况且萧耨斤素有扶持耶律重元上位之心,你说她会白白放走这两条大鱼么
若辽主真按规矩办事,必会给他们以可乘之机,这便不好处理了。
况且我们所派官员既不与太史炯相熟,又不擅与辽使打交道,恐做起事来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故而老臣认为,最合适之人莫过于洛怀川了。
他对太史炯有知遇之恩,又能掐会算。即便辽国有心扣押太史炯一家,也不会对他下狠手。”
仁宗闻言,以手敲桌道:
“卿家所言甚合吾意,此事看似简单,实则颇为棘手。倘若这父子二人乃泛泛之辈,倒也无需费这心思。
偏偏皆是一顶一流的神射手,不得不争啊。
只不过以往赴辽使节俱是有功名在身之朝廷命官,贸然派洛怀川前去,恐难堵台谏那几人之口啊。”
吕夷简闻言,略一思忖道:
“官家,无需多虑。此番其妹洛怀婉大败辽厨,为国争光,世人皆有目共睹。
其兄洛怀亭与表兄狄青又在弓箭比试中一举夺魁。仅凭此两种功勋,便无人可言出些什么来。
为不节外生枝,可特旨专办。许其短暂的‘赴辽迎人专使’之职。待差事完毕,即刻恢复平民身份。
如此一来,台谏再有质疑与不满,也不会发声为难官家了。若是有,老臣必会为您据理力争的。”
“嗯,此计甚妙。这段时日卿屡屡为朕排忧解难,举荐人才,朕心甚慰。
听闻你家三公子吕公著素喜饮这龙团凤茶,他即将去颍州做通判,便各赏他一饼,并龙雀井水二瓮。”
“如此,老臣便代犬子谢官家洪恩。老臣虽时有些私心,然大是大非面前,还是拎得清孰轻孰重的。
只要是为了官家之江山社稷,老臣向来举贤不避亲、不避仇,更别说似洛怀川这等人才了。”
吕夷简见仁宗对他推心置腹,坦诚相待,内心不免激动,遂抓住机会表白了一下忠心。
实则他从仁宗对洛怀婉的态度早已看得清楚明白,恁是自己如何阻挠,这小女子早晚必陪伴官家左右。
看她的性子既有刘太后的刚毅、果断,又有李妃的温婉贤淑,最可喜的是无有心机与野心。
与其将来巴结她,还不如现在巴结洛怀川,反正对自己有益无害也就是了。
最不济,为几个儿子往前铺铺路也是好的。
仁宗哪里晓得吕夷简心里竟想了这许多,还当是他一心一意为自己出谋划策呢。
于是,对张茂则道:
“去白矾楼将我那小师父请进宫来,就说我有事差遣他去办。
对了,御膳房有新贡来的几尾黄河大鲤鱼,婉姑娘正与家人欢度正旦,与她拎去一尾尝尝鲜。”
张茂则点头应偌,转身出去了。谁知刚走出宫门,迎面正碰上洛怀川,不由得紧走几步道:
“洛掌柜的,官家正要我去白矾楼宣你呢,你倒不请自来了。”
洛怀川见他拎着鱼篓,遂诧异地问道:
“张、张大人寻我,还带着个鱼篓作甚该不会与我送鱼吧”
“这鱼么,是要送的。只不过不是给你的,是官家给婉姑娘尝鲜的。你呀,想多了。”
一句话,噎得洛怀川抬手便想揍他,吓得张茂则撒丫子便跑。洛怀川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道:
“这小子,啥时候也学会开玩笑了。”
言罢,着人通传后,进宫来见仁宗。
仁宗正与吕夷简品茶,见洛怀川走了进来,遂对吕夷简道
“你看,言曹操,曹操便到了。且闻他如何言说”
但见洛怀川躬身施礼道:
“官家,草、草民恳请随赴辽使一同前往辽国,还望官家恩准。”
“嗯,小师父提出此请,可有何正当理由”
“官、官家,请恕草民直言。我怕太史哥哥不但迎不回自家娘子,自己恐也被辽国留住。
为大宋不流失人、人才,故请缨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