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发生的事情,以及张淑妃和佳静公主,几位依附张淑妃的嫔妃被皇帝处罚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后宫,孙贵妃等素来跟张淑妃不对付的嫔妃听到这些消息,都不得不拍手叫好。知道是林祯做的好事后,对林祯这个小丫头都多了几分好感和佩服,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
皇后倒是最后才知道这个消息的那个人了,事情发生的时候,她正在栖凤宫里让太医给她施针,外人不得进去打搅,所以这个消息还未传到她耳中。还是皇帝带着林祯回来之后,跟她说起事情的原因经过,她才知道后宫里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
四妃之一的淑妃被罚一个月的俸禄,最受宠的公主被禁足,几位低阶嫔妃被罚三个月的俸禄,皇后掌管后宫这么多年来,从未有过范围波及这么广的处罚,所以在皇后看来,这已经是很了不得的大事件了。
倒不是她宅心仁厚舍不得处罚犯错的嫔妃,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更主要是因为她管理六宫有方,很少有嫔妃敢搞事。像今日在御花园闹出来的事情虽然也有过,但影响并没有这么大,她处理的时候也不像皇帝这么严肃,最多就口头训诫几句,让回去闭门思过几天。
可是这事情闹在了皇帝的眼皮底下,皇帝很少插手后宫事宜,估计不太了解处罚的程度,直接就给禁足罚俸禄了,皇后一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同情那几个运气不好的嫔妃和佳静公主。
她犹豫地问皇帝:“陛下,您这样处置是不是过于严重了些”
沈定随手从桌上果盘里拿起一根香蕉,剥了皮想了想,却是递给了坐在跟前的林祯,示意林祯拿来吃。他这个举动如此自然,让林祯忘了他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顺手就接过来吃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然后沈定这才又拿起一根剥了给自己吃,一边吃一边说道:“不罚重一些她们不长记性,省得她们觉得祯儿好欺负,是吧祯儿”
沈定不知道的是,他这样跟个过于溺爱孩子的熊父亲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溺爱的对象不是女儿罢了。但是林祯却一点都不觉得违和,反而还觉得很亲切,就好像在家中时,有人欺负了她,爹爹为她出气那样,很自然地点头附和道:“没错!”
皇后见他们这样,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皇帝这样惯着林祯到底好不好。
沈定见皇后脸上有点不赞成的样子,就看着林祯手上的伤说:“何况她们还害祯儿受了伤,罚她们一下怎么了。祯儿,把手伸出来让太医顺便给你瞧瞧要不要紧。”
皇后听说林祯受了伤,也跟着紧张起来,忙看着林祯问道:“祯儿怎么受伤了,伤着了哪里,要不要紧,快让姑母和太医看看。”
林祯见皇后如此担心,只好将手拿出来,呐呐道:“就是不小心被剪子划了一下,并不碍事,陛下和姑母不用担心的。”
但皇帝还是执意让太医上前来给她看看,太医小心翼翼地拆开上面裹着的手帕,露出里面的伤口来。那道伤口大概有半寸长,因为血液已经被手帕吸干,只剩下一块干白的皮覆在上面,看起来怪狰狞的。
皇后连忙心疼道:“这么严重的伤,当时一定很疼吧,怎么不早点说,你这孩子。”
林祯见皇后这么担心她,就惭愧道:“真的只是一点小伤啦,以前在家中的时候,这点伤我都不放在心上的,过几天就好了。”
沈定见她如此淡定地说出这样的话,对她多了几分欣赏。因为在他的印象里,女子就是像他那些嫔妃女儿那样娇滴滴的,一点苦痛都承受不住。但是林祯跟她们不一样,林祯坚毅勇敢,不拘小节,不怕苦不怕痛,很有气概,生气蓬勃,让他感到很新鲜,也很喜欢。
不是男子对于女子的那种喜欢,而是赏识的那种喜欢。所以他就笑着对林祯道:“看来你在家中的时候,还经常受伤”
提起自己在家中的事迹,林祯就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羞赧道:“因为我是家中最小的孩子,父亲对我要求不是很严格,我的性子比起其他姑娘要野一些,经常在外面乱跑,受伤也在所难免。”
沈定闻言就哈哈大笑道:“林大将军不会是把你当儿子来养了吧。”
听出皇帝话里打趣的意味,林祯更加不好意思了,都不敢去看皇帝和皇后的脸色,只好假装自己在整理头发,用没受伤的那只手不停地揪着自己的小辫子玩。
皇后就叹气道:“虽是如此,但今日不同往日,你如今身份金贵,更要爱惜自己的身体,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大大咧咧粗粗糙糙的了。”
林祯连忙道:“是,祯儿记住了。”
沈定不是很喜欢皇后总用她那一套来要求林祯,就发话道:“祯儿这样挺好的,能蹦能跳,说明她身体健康。”
见皇后又要说大道理,沈定就及时转移了话题,问正在给林祯看伤的太医道:“卿家,祯儿的伤如何”
太医缓缓道:“小姐这伤只是伤了皮肉,并无大碍,敷点药粉,再喝两天消炎的药就好了。”
沈定点了点头:“那就按卿家说的做吧。”
林祯一听说要喝药就不乐意了,也不顾面前的是皇帝和皇后,一张嘴撅得老高,任性道:“只是点小伤,很快就好了,不用吃药那么麻烦。”
沈定一眼看穿她小心思,笑着睨了她一眼,揶揄道:“堂堂林大将军的女儿,不怕疼不怕累,不会怕喝药吧”
林祯被他看穿心事,脸一红,握着手拳头给自己狡辩道:“才、才不怕呢,不就是喝药嘛,我只是不想搞得太麻烦。毕竟太医爷爷年事这么高了,还要为我这点小伤折腾,怪过意不去的。”
这下不仅是皇帝,连老太医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摸着自己的胡子道:“行医济世本就是老臣的职责,只要能治好小姐的伤,老臣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
林祯这下是真的没话说了,只能鼓着腮帮子表示自己的不满。
沈定觉得她这样好玩,忍不住伸手掐了掐她脸上鼓起来的包,笑骂道:“得了,敷了药就到别处玩吧,朕有话要跟你姑母说。”
皇帝都这样说了,林祯就知道他们说的话不是她能听的,就自觉地跟太医到偏殿去上药了。走的时候她还在恳求太医说能不能不喝药了,沈定在殿里头听到了,不住地笑着摇头。
等林祯走远了,皇后才唉声叹气地对皇帝说:“陛下,您这样是不是太惯着祯儿了,这样下去,祯儿真的能担起重任吗”
沈定却不慌不忙地端起一杯茶,一边慢悠悠地吹着水面的茶叶,一边说道:“皇后不用担心,祯儿这小丫头厉害着呢,刚才在御花园的时候,她一个人就能把佳静和几个嫔妃说的哑口无言,以后若是真的掌管后宫,应该也没有人敢跟她作对。”
皇后有些怀疑:“真的吗可是您这样一直惯着她也不是个办法啊,她会被您惯坏的。”
沈定宽慰她道:“祯儿还是个孩子,才多大啊,佳静比她还大呢,不还是天天咋咋乎乎的朕自己的女儿都那样,又怎么能要求别人家的女儿如何如何呢”
皇后看着皇帝半晌,许久了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就差没大逆不道地跟皇帝说出“慈母多败儿”这句话来了。
沈定在皇后这里坐了会儿,跟皇后聊了会林祯和后宫的事,见林祯的伤已经处理好,便回去了,留皇后和林祯两个人在栖凤宫里。
皇后看着手上包扎了一圈绷带还有心情插花的林祯,想跟她说些什么,但是想到皇帝对林祯那纵容的态度,想了想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心里想着算了,这是皇帝以后的皇后,被他养成什么样以后都是他自己受着,林祯是好是坏也跟她没太大关系了,反正她眼不见心不烦。
夜里沈定又没翻牌子,准备在清心殿歇下了,睡觉前却召来暗卫,随口问道:“皇后宫里的祯儿姑娘按时喝药了吗”
他想到林祯今日听说要喝药时脸上那副不情愿的表情就觉得有些好笑,刚好他批折子累了,需要点消遣,才找来暗卫问这个问题。
暗卫不知上位者问=此问题有何用意,但还是不敢怠慢,一五一十地交代道:“祯儿姑娘似乎不太情愿喝药,属下见她盯着那碗药很久了,才终于下定决心捧起来一饮而尽,那样子就好像、就好像……”
暗卫回想起自己看到的情形,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沈定听了后“嗯”了一声,问道:“好像什么”
暗卫实在想不出合适的形容,只好硬着头皮回答道:“就好像喝断头酒那样,一副要英勇就义的表情。”
说完,他就似乎听到上位者轻笑了一声,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上位者很少有情不自禁高兴的时候,难道是他说错了什么吗
暗卫琢磨不透上位者的心思,只好战战兢兢地跪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听上位者发话道:“行了,下去吧。”
他这才如释重负地退出清心殿,只是他还是没搞明白,上位者大半夜地把他喊过来是为什么,就为了问一个小姑娘喝药的样子吗也太奇怪了吧!
次日,沈定又以探望皇后为由去了趟栖凤宫。林祯居然也在,真是难得她今日没往外面跑,估计是昨天在御花园发生的事还是给她留下了阴影,所以短时间内不愿意去了吧。
皇帝去到栖凤宫的时候,皇后正在让太医把脉,太医来的时候顺便把林祯的药也带来了,所以此时林祯正坐在外头对着一碗黑乎乎的药犯愁。
林祯听到皇帝仪仗的通报声,想起他昨日取笑自己怕喝药的事就有些不高兴,接驾的时候都不情不愿的。
沈定见她这个样子,想起昨晚暗卫跟他说的话,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又见桌上还放着一碗原封不动的药,就忍着笑意问道:“祯儿在喝药呢”
林祯见他还好意思提喝药的事,就老大不高兴,哼哼唧唧道:“是啊。”
她以为皇帝会直接进内殿看皇后,没想到沈定却在前殿坐了下来,端起宫女递上去的茶边喝边看着她说道:“那还不快点趁热喝了,一会凉了就更苦了。”
林祯:“……”好气哦这个人,哪壶不开提哪壶。
为了不让皇帝小看她,林祯只好回到座位上,凛然地端起药碗,皱着鼻子咕噜咕噜地将药喝了个干净,完了还把碗亮给皇帝看,表示她一点都不怕喝药。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她脸上的神情已经出卖了她。沈定见她吃瘪的样子,比昨夜暗卫给他描述的生动多了,上了一早上朝的郁闷也一扫而光。
于是他好心地从盘子里拿起一块点心递给林祯,笑着说道:“好了,看你苦得脸都要皱成一团了,就别硬撑了,来吃块点心甜一甜。”
林祯见自己的伪装如此轻易地被皇帝看破,只觉得自己很没面子。但是既然都已经被识破了,再撑着也没什么意义,毕竟药是真的苦,她急需点甜的来缓解。
于是她干脆也不装了,直接走到皇帝跟前接过点心塞进嘴里嚼吧嚼吧吞进肚子里,这才觉得没那么苦了,舒服地松了一口气。
她这才注意到皇帝在茶杯的掩盖下若隐若现的笑意,直觉皇帝在笑话她,她不由得警惕起来,狐疑地看着皇帝问道:“您不会是特意过来看臣女笑话的吧”
沈定这下终于没忍住,开怀地在她面前笑了起来:“看来小脑袋瓜还挺灵光的嘛。”
林祯这次是真的没忍住,冒着蔑视天威的危险对皇帝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