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晴宫内。
“娘娘脉象平稳,很快就要度过前三个月,坐稳之后就无需这般担忧了。”夏云仙轻轻收起自己带来的针药,眼前的宸妃却是静静的看着她。
宸妃已经听说夏家二少爷当了逃兵的事情,也不知为何竟传得沸沸扬扬。
夏老将军威名太盛,夏家的子孙多得是不怀好意的眼睛盯着,眼下出了纰漏,定是要添油加醋落井下石一番的。
“御医院的人可有为难你?”宸妃担心,夏云仙好不容易博来的一切,会毁在流言蜚语之中。
可看着眼前的女子依旧平静,面上也不见丝毫的烦躁,让宸妃不由得又高看了一眼。
夏云仙笑了笑,自从上次王院使在西凉面前出了丑,御医院的人对她是越发心悦诚服,“娘娘,臣女想向您告个假,过几日臣女会与几位同僚前往豫陵随军。”
豫陵?
宸妃听说,夏云翰就是在豫陵不知所踪的,而今那边的蛮族正与东陵驻守军打得水深火热,牵连了不少无辜的百姓,所以朝中有意派御医过去治疗伤员。
“本宫这儿你就不必担心了,如今皇上宝贝得紧,不会有人敢顶风作案的,倒是你……毕竟是个姑娘家,你若是担心令弟,可以让白大人帮你去寻,何必自己长途跋涉?”
她知道夏云仙定是主动请缨,否则御医院里都是男子,她随行的话是不方便的。
“臣女只有亲自去看看才放心。”云翰的身上虽然有几分纨绔子弟的模样,但夏云仙知道,他并不贪生怕死。
况且当逃兵,被找到以后下场就是个死字,他为何要做这样的事情?
宸妃看着夏云仙坚决的模样,突然羡慕极了。
她也有手足亲人,可自从入了宫就再也没有见过面,偶尔来了信也是求她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为族中子弟谋好处。
有这样的姐姐,宸妃突然也相信夏家的二少爷必定不会丢老将军的脸面,这其中恐怕藏着猫腻。
结束了御医院的活计,夏云仙回到将军府,她仿佛没有看见众人忧心忡忡的表情,平静无比的路过了夏云翰的院子,径直朝着自己的草药房而去。
不远处,徐伯和春晓对视了一眼,他们知道夏云仙很快就要启程,整个将军府好像要失去主心骨般,难怪下人们都心不在焉。
唯独他们两个,知道自家主子绝对不会贸然行事,哪怕要出远门,也会把一切安排妥当。
“云仙姐姐一定会把云翰哥哥带回来的。”一道笃定的声音从角落里响起,只见沈平手里捧着一大堆书走到面前。
春晓忍不住笑了笑,对,还有这个小家伙,看起来比她还要镇定。
“今日的功课,平儿有些许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劳烦春晓姐姐为平儿解惑吗?”他看得出来,夏云仙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春晓不由得有些感慨,这孩子真是与初来时判若两人,一举一动越发落落大方,懂礼从容,竟颇有几分自家主子的影子。
“好。”两人并肩而行,朝着书房的方向而去,而老管家徐伯则一脸慈祥的站在后面,笑意满满。
春晓和平儿,真是越来越可靠了,相信少爷和小姐不在将军府时,他们也能帮他这个老家伙,把将军府照顾好的。
此时夏云仙专注的翻着医书,将药方改了一次又一次。
药房里堆满了磨好的药粉,她心无旁骛,直到将最后一点儿药粉调好,她眼中渐渐涌现出一股流光。
“成了。”
……
遥远的边境豫陵城正下着雪,城门紧闭,随处可见巡逻的士兵,百姓们足不出户,空气中尽是紧张的氛围。
“大人,外头到处都是夏二少爷的画像,先前还说是逃兵,这会儿直接变成蛮族的奸细了!”
耳边响起陌生的声音,榻上的夏云翰猛然惊喜,刚坐起身来就觉得腹间撕扯般的疼痛,让他闷哼了一声。
“云翰,你醒了?!”
夏云翰紧咬着牙关,等疼痛缓和之后视线才渐渐清晰,落入眼帘的却是一张陌生但似曾相似的面容。
“是你……救了我?”他紧皱着眉头,警惕的目光环顾四周,而榻旁的男子已经给他递了杯温水来。
“慢点儿喝。”
这人声音温润极了,可夏云翰却很快陷入了焦灼之中,就被对方按住了肩膀,“你受了很重的伤,外面到处都是抓你的人,放心,这里很安全。”
“你……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对方顿了顿,随后才笑道,“在下霍长生。”
什么?
霍大公子!
夏云翰怔了怔,他从前见过霍大公子一面,那明明是个风度翩翩温润俊逸的美男子。
可眼前这人留着胡茬,发丝微乱,衣衫还有些粗糙不整,唯有那对眼睛清澈潋滟,隐约能看出暗藏着的尊贵。
霍长生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来,“真是失礼,眼下世道正乱,顾不得打理自己。”
主要还是为了入乡随俗,他初来乍到就与边境百姓们的粗矿随意显得格格不入,而今粗糙了,反而能更好的融入他们。
夏云翰这才想起了什么,他目光闪烁,“霍大公子可知道……”
他被通缉了!
要是让人发现霍长生把他藏在这里,一定会连累无辜的。
“他们说你是蛮族派来的奸细。”
“奸细?笑话,这些人居心叵测,我不过是与人打了一架,醒来以后他们就说我是逃兵,企图杀人灭口!”
夏云翰的脑子很快清醒过来,他本是要去另一个营中磨砺,可路上却遇见了两兵交战,他自然就被收入了东陵的队中对抗作乱的蛮族。
哪知道那天有几个小兵竟私下谈论他的长姐,言语粗鄙极致羞辱,他忍不住回嘴了几句,就被他们围起来殴打。
军中斗殴是被禁止的,可这几个人却有恃无恐,他没有还手就被打得昏厥了过去。
再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就在营帐中,而原本白大人安排的随行士兵竟不见了踪影,他疑惑的跨出营帐就被几张陌生的面孔拦住了去路。
他们说蛮族来袭,他竟不遵军令前去支援,说他是贪生怕死的逃兵,甚至当场就要将他就地正法!
“若不是有个我曾帮助过的新兵救了我,恐怕……”
他身上的伤,也是拜那几个人所赐。
霍长生冷静的听着他回忆,忽然明白了什么,“夏二少爷可曾得罪过姜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