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
容清璋在黑夜中睁开眼。
寝宫门打开,一抹光亮瞬间溢出。
照亮了身前的一点空间。
来到外殿小榻前,站定。
烛火靠近,将小傻子那蹙眉入睡的模样,纳入瞳仁。
“睡姿还是如此不雅。”
容清璋低语,伸手拍了拍她的脸颊。
“……”
小傻子没醒,睡的很沉。
垂眸看了她一会儿,转身走了出去。
站在夜风凛冽的廊下,一个黑衣人出现,单膝跪地。
“殿下!”
“之前发生了何事。”容清璋问。
黑衣人道:“她被两名宫婢堵在柴房中殴打。”
容清璋勾唇,笑容染上冷冽。
“去后殿。”他抬脚沿着回廊走向左边,“再将那两人给本殿下带来。”
“是!”
“参见殿下!”
两人提心吊胆的被带进来,一眼看到高坐主位的七殿下。
她们慌忙跪下,颤声问安。
容清璋手中把玩着一块玉佩,抬起眼皮,冷冷的瞧着她们。
“说说吧,小栗子如何招惹到你们了。”
听琴和听雨猛地抖了一下。
暗暗咬牙。
没想到那贱蹄子真的敢到殿下面前告状。
看来之前是打的轻了。
早知道该打死她的。
“奴婢不敢。”听琴忙不迭的磕头。
她在关雎宫伺候多年,想不到殿下真的会为那小傻子出头。
容清璋声音含笑,“哦,不敢”
好的很。
他本非善类,关雎宫作为他目前唯一的容身之所,绝不允许有超出掌控的存在。
如今这两人背地里对小傻子拳打脚踢。
当着他的面还敢欺瞒。
这是压根没把他这个主子,放在眼里。
如何能饶。
说是给小傻子出气,更多的是对这两人的厌恶。
听琴和听雨匍匐在地,全身颤抖到停不下来。
“刑烈!”
他指着听琴,“拖下去,送入兽园。”
听琴:“……”
兽园,是天子玩乐之所。
里面饲养着无数的珍禽猛兽,其中以猛兽居多,虎豹皆有。
这些猛兽常年以生鲜血肉喂养,野性不泯。
殿下这是要将她送入兽口吞食
一刹那,她的整颗心脏,险些从胸膛跳出来。
“殿下,不要,求求您,陛下,奴婢知错了……”
她哪里还顾得上其他,惊惧的用力磕头求饶。
每一下,都能听到那触及到地面的碰撞声。
很快便染血当场。
“殿下,奴婢真的知错了,念在奴婢伺候您多年的份上,求殿下饶了奴婢吧,殿下,奴婢真的不想死,求您了殿下……”
此时的听琴涕泗横流,濒临死亡的恐惧,吓得她近乎晕厥。
而旁边的听雨已经全身僵硬,她害怕下一个被送去兽口的便是自己。
“殿下,奴婢说。”
听雨抖若筛糠。
“今夜在小厨房看到冬香……”
“她叫应栗栗。”容清璋打断他的话。
声音不疾不徐,却让听雨胆战心寒。
“是,是是是……”听雨哪里还顾及这些,她现在只想活下去。
同时心中也恨极了听琴。
若非她在旁怂恿,自己怎会落得今日的地步。
“听琴说,应栗栗抢走了香屏姐姐贴身伺候殿下的机会,还说这是国公爷送进宫,将来给您留的暖床婢女,她心中不忿,故而打了应栗栗。”
容清璋微微皱眉。
他被“暖床婢女”这四个字,恶心到了。
小傻子是舅舅送给他的。
同时这小傻子心性单纯,有她在,能让他在这诡谲皇宫得到片刻的安宁。
暖床婢女
莫说他年纪还小。
即便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他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
何故要碰应栗栗。
“刑烈,把香屏带来。”
声音从暗处传来,犹如鬼魅,“是!”
不多时,一个身穿浅蓝色宫女服侍的女子进来。
她就是香屏。
今年刚满二十岁,在关雎宫伺候了六年。
香屏相貌清秀,性格稳重,做事也妥帖麻利。
在应栗栗入宫前,她一直都在容清璋身边伺候。
“殿下!”
香屏福身请安。
“不知深夜唤奴婢前来,所谓何事”
容清璋曲肘撑着下颌,眼神落在香屏身上。
“本殿下不知,这关雎宫何时成了你的地盘了。”
只是被调离了他的身边,居然有宫婢敢对小傻子下狠手。
若将她赶出关雎宫,她们岂不是敢要了小傻子的命
香屏慌忙跪地。
“殿下,奴婢不知殿下何意,请殿下明鉴。”
“呵!”
容清璋起身,步下高位,踱步走到她面前。
“明鉴”
伸手勾起香屏的下巴,与她目光对视。
“本殿下贴身侍奉的位置,何时非你不可了”
“在这关雎宫里,本殿下想用谁,便用谁。”
“你不过一区区奴婢,居然敢纵容他人,碰本殿下的人。”
松开香屏,冲着身边的双福伸出手。
双福意会,递上来一张雪白的丝帕。
容清璋漫不经心的擦拭着触碰香屏的那只手,随即将丝帕扔到她的面前。
眉眼染霜:“谁给你的胆子。”
香屏心中恐惧万分,咬牙磕头。
“殿下,奴婢绝对没做任何逾矩之事,也从未向人抱怨,若旁人做了什么,与奴婢无关啊,请殿下明察。”
容清璋懒理她的话,转身走回高位,重新落座。
俯瞰这三人,眼神里带着漠然与狠辣。
“这两个,送入兽园,亲眼盯着,不留活口。至于香屏……”
听琴和听雨傻了眼。
尤其是听雨,她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犹如一摊烂肉,瘫软在地。
“殿下,不要,不要啊……”
她真的只是被怂恿的,不是主谋啊。
不等她们再求饶,下一刻,两名禁军出现,将她们带走了。
顺便,还堵住了那求饶的话语。
那呜咽声,初春的夜风席卷而过,瞬间吹散。
殿内,一片死寂。
香屏跪在地上,不敢看上位的七殿下。
此时她的后背被冷汗浸染,一片濡湿,整个人冷的如坠寒窖。
“杖三十,罚俸一年!”
“元嬷嬷御下不严,罚俸半年。”
少年清澈的嗓音响起,比之那外边的凛凛夜风都要冷。
语毕,起身离开。
香屏满心苦涩,额头触地,“奴婢谢殿下不杀之恩。”
她不知能不能熬得住三十杖。
至少不用死于兽口。
也算殿下开恩了。
只是,她到底伺候了七殿下四年之久。
一直觉得自己也算是有三分体面。
孰料,只因一场无妄之灾。
将她一瞬间,打入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