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若兰脸上挂着的浅笑如冬日的暖阳一般,能消融所有冰雪,让人觉得暖融融的,可那笑容却是为了别的男人。
霍准想起玄龙卫的禀报,午后陆鸿鸣正在整理书卷,注意到天色越来越暗,预料到大雪将至,便去东市买了裴若兰爱吃的小食,然后便守在桂花巷子外,等着裴家的下人出现,假装偶遇,将小食送出去。
再想到自己和裴若兰的第一次约会,他只想着带她出去散心,却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更不曾打听过东市哪家铺子的吃食好,最后阴差阳错进了那家和军器监铁矿石被盗一案密切相关的糕点铺子……
他对她其实一直都不够细心体贴,而她能和陆鸿鸣在一起那么多年,其实更喜欢温柔小意的男子罢。
霍准越想心里越酸,偏偏让他去学陆鸿鸣,他又做不到。
裴若兰吃完一颗栗子,抬起头看向窗外,见到站在雪地里的霍准,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
霍准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心口空落落的,还未缓过来,就看到窗户被她关上,将他的视线隔绝开。
霍准看着紧闭的窗户,薄唇紧紧的抿住,她就这么恨他吗?他只是远远的看着都不许。
正失落着,她身边的婢女突然从暖阁里走了出来,看到那婢女是朝自己走来,霍准心中升腾起一股子期待,她是替若兰传话吗?
云舸踩着积雪在霍准的面前停下,她眼皮轻颤了一下,道,“我家姑娘请王爷回去。”
霍准喉头滚动了下,看向不远处的轩窗,沉声问道,“她还有说别的吗?”
“姑娘说,王爷身份贵重,若是在裴家出个什么好歹,裴家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霍准闻言,心头涌起一股热流,她还是担心他的。
谁知下一刻云舸又道,“您要糟蹋自己的身子,请换个地方!”
霍准神情一僵,脸色越来越难看,云舸从未感受过这样强的威压,用力咬了咬唇,转身跑开了。
霍准看着她进了暖阁,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因为霍准,裴若兰没了兴致做别的,她吩咐云舸将桌上的吃食收起来。
云舸将吃食收走后,裴若兰将窗户重新打开,看到雪地里已经没有人,她松了口气。
良久后,收回目光,一转头,却看到霍准站在她身边。
她吓了一跳,受惊般的捂住胸口,紧跟着皱眉道,“你怎么在这里?”
霍准走到罗汉床另一边坐下,目光复杂的看着她,说道,“下毒一事,是本王冤了你,本王今日来是向你赔礼的。”
裴若兰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将真正的下毒之人查了出来,一时之间,越发为自己不值。
她抬起眼皮,淡漠的看了他一眼,“王爷的来意我晓得了,还有旁的事吗?”
霍准假装听不出她话里逐客的意味,继续道,“你就不想知道是谁下的毒?”
“与我无关。”
“是桑云,”霍准自顾自的说着,“第一次失手后,她今日又动了第二次手脚。”
裴若兰脸上浮起一抹惊讶,她怎么也没想到嫁祸她的人会是桑云,可当初分明也是她提醒她身上的熏香能够抑制毒性的蔓延。
这般想着,她将此事说了出来。
霍准倒是不意外,“你也算是救过她和桑枝的命,她担心本王毒发身亡后你被牵连也在情理之中,不过更多的只怕是为了她自己,像她这样的细作,完不成任务得死,完成任务也未必活的下去,所以她选择只完成一半,这样她就还有价值。”
“也许罢。”裴若兰叹了口气,要说她对桑云没有半分感情,自然是不可能的,可要说感情深厚,好像也没有。
“若是她招供了,就给她一个痛快罢。”默了片刻,裴若兰嗓音极轻的说道。
霍准“嗯”了一声,算是答应,随后又道,“皓首院里的沉梦应该也是桑云埋下的。至于吴铭,他是被幕后之人误导,以为你故意将秋霜给了一个瘫子,才做了假证。”
“阿幽,对不起。”霍准双目幽深,认真的看着她说道。
裴若兰与他四目相对,眼圈有些泛红,“王爷的歉意,我收下了,若是有没旁的事,您请回吧。”
“阿幽!”霍准又唤了一声,嗓音低哑的说,“本王从来没想过要你死,当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本王虽然疑你怨你恨你,可唯独没有想过要你死,在你走后,本王就让杜林将所有的证据都销毁了。”
“至于宋俊臣,本王是在气头上,也以为你的身份特殊,只要你说出来,他就不敢动你,才没有第一时间救你出来,后来见他始终不曾送你过来,本王担心的厉害,便亲自去了刑房接你。”
“从刑房出来,本王听到你说你不曾下毒,其实是想留下你问个清楚的,只是在刑房中时,本王为了斩杀宋俊臣动用了内力,挽留的话还未说出口就晕了过去。”
裴若兰听霍准说着这些迟来的解释,心中积压已久的郁气一点一点的散去。
“我很感激王爷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伤我性命,可是,从你口中说出的那些伤人的话,在刑房中担惊受怕、朝不虑夕的那一日夜,也是我真实经历过的。”
“我们之间的身份本就是云泥之别,如今这份感情也有了裂痕,就像王爷你曾说过的,算了吧。”
“我已经决定离开上京,也愿王爷早日找到合称你的佳人。”裴若兰说罢,起身便要离开。
霍准见状忙站了起来,他攥住她的手腕,看着她的侧脸,眼神黯然,他以为他将两人之间的误会解释清楚,她就算不原谅她,对他的态度也会缓和一些。
他怎么也没想到,她竟还是要和他分开,甚至要离开上京!
早知她这般决绝,他当初说什么也不会对她说出那句“算了吧”,还有后面的那些狠话。
此刻,他迫切的想要留下她,可偏偏他根本不懂怎么哄女孩子,末了,也只是执拗的问她,“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