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听霍准这么说,皱起眉道,“裴氏先与陆卿谈婚论嫁,又与皇兄你纠缠不清,如今更是未婚先孕。也许她在你眼里皎若明月,高洁如兰,可旁人却会觉得她贪慕荣华、不知羞耻,朕实在不愿皇兄你因为她被人指摘,甚至被御史弹劾。”
说罢,不等霍准开口辩解,他抬起手在他肩头拍了拍,语重心长道,“皇兄回去再好好的想想,朕相信你一定会做出正确的抉择。”而后看向张公公,“你替朕送皇兄出去。”
“王爷请!”张公公弯着腰,恭敬的摆了个请的手势。
霍准见陛下已有逐客的意思,只得拱了下手,转身离开。
出了乾元殿,霍准冲张公公道,“公公请回罢。”
张公公目送霍准下了台阶,才转身离开。
霍准站在露台上,扶着栏杆,看向远处巍峨的太极殿。
他不是没有想过陛下会阻拦他将裴若兰立为魏王妃,可方才陛下的态度实在太过坚决,几乎不给他分辨的机会。
想到两人之间又添一道障碍,霍准脸上的表情着实不虞。
正烦闷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温柔如春水一般的声音,“王爷重伤未愈,怎么站在这里吹风。”
霍准回过身,只见皇后站在他三步远处,目光柔和的看着他。
“本王这就回府。”他朝她点了点头,便要侧身离开。
皇后见他一句话都不愿意和自己多说,忍不住掩唇咳了一生,妆容精致的脸上泛起一抹红晕。
但霍准看都未看他一眼,转眼间,已经走出去半丈远。
皇后转头看着他的背影,眼底闪过一抹黯然,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抬步往乾元殿走去……
乾元殿中,陛下从窗户看到霍准凝望了太极殿许久,忍不住揣测,他刚才在想什么。
霍准下了露台,杜峰立刻带人抬着软轿迎上来,低声解释道,“陛下体谅王爷,特许您在宫中乘坐软轿。”
霍准轻磕了下眼皮,就着太监打起的轿帘,弯腰钻进轿子里。
出宫后换马车时,霍准吩咐杜峰,“让人盯着忠王府那边的动静,一有消息,立刻回禀。”
一直到第二日晨起,杜峰才得了消息,向霍准禀道,“昨日翀峻带人赶到忠王府时,承惠郡主早已不在,得知她去了大佛寺礼佛,翀峻又连忙赶去,结果却是空跑一趟,这么一遭下来,等他回过神,承惠郡主早就不知行踪。”
想到承惠郡主,霍准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他对承惠郡主的箭术极为了解,百步之内,根本不可能失手,若射伤他的人真的是她,那她为何会失手?若说是因为她对他有兄妹之情,才射偏了,那之后为何又三番五次的让桑云给他下毒?
此刻,百里外的一处驿站,萋萋也在问承惠郡主这个问题,“郡主的箭术哪怕在军中,也少有对手,那日那一箭为何会射偏?”若是那一箭没有射偏,哪里又会有后面这些欲盖弥彰的弥补。
承惠郡主扶着二楼栏杆,看向远处的山峦,她没有回答萋萋的问题,而是想起她第一次见魏王的场景。
当时她正在狩猎一只白狼,谁知路过的魏王竟然抢了她的猎物,她忍不住现身和他争执起来……
那日的落日余晖美的如一副画卷,他语气冰冷的告诉她,如果她想要,那只白狼就给她。而后下一刻,他突然举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出三支箭,只听一声天崩山催的嚎叫,她回过头去,只见两大一小三只大虫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不到一丈处,而魏王射出的三箭正中三只大虫眼睛,它们嚎叫着想跑回山林,魏王冲着它们的身后挽弓又射出六支箭……
打那之后,她就对他留了几分心思,在父王表现出撮合之意时,她也有过迟疑,可他分明是无意的,她便也收敛了心思,这样父王满意、他也满意。
往事一幕幕掠过心头,承惠郡主心想,她终究是个女子,到底还是不够心狠,放箭时微微向下偏了一分,虽然后头冷静下来动用了安插在魏王府的暗棋想要弥补,可到底还是打乱了整个棋局。想到父王的脾气,她的眉头皱的越发厉害,可却不能不回去复命。
午后,雪停了,玄十一向霍准禀道,“王爷,裴姑娘打算明日出发去济州,陆员外郎会沿途护送。”
霍准眉心拧起,以往裴若兰还在他身边时,他尚有底气驱赶陆鸿鸣,可此时他却失了底气,生怕惹了她不快,将她越推越远。
“告诉裴日文,想办法拖住裴姑娘。”
“是,王爷!”玄十一领命离开。
霍准看着他的背影,心想,他不是不肯给她自由,他只是希望她晚点离开。
裴家,裴日文收到霍准的消息,不禁皱起眉头,看来他需要和若兰好好的谈一谈。
她若是对魏王尚存有感情,他便想办法帮他拖延一二,可若是若兰对魏王已经没有任何感情,便是拼着违逆魏王,他也不会再助纣为虐。
傍晚,裴若兰正在清点要带走的东西,骤然听到轮椅的声音,她有些意外的回过头去,看着自家兄长道,“阿兄,你怎么过来了?”
“有件事,想和你谈谈。”
裴若兰下意识的以为他是阻止她离开的,眉心微蹙道,“去济州这件事,我已经想的很清楚,阿兄不必再劝了。”
“我今日来找你,不是为了这件事。”
“那是为了什么?”
裴日文朝整理东西的云舸看去,“你先出去。”
云舸看了裴若兰一眼,见自家姑娘点头,才朝外退去,顺便将门关上。
屋中只有兄妹两人,裴若兰将裴日文推到圆桌边,给他倒了盏茶,然后在他对面坐下,“兄长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阿兄是想问问你,你和魏王之间当真再没有任何可能?”
裴若兰没想到阿兄会问起这件事,沉默了许久才道,“不错。”
“能告诉阿兄原因吗?”
裴若兰垂下眼眸,紧紧的握着手里的茶盏,她将霍准怀疑她给他下毒后,遭遇的一切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