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赟捂着鼻子走到承惠郡主身边,看着蜷缩在角落的她,拧眉劝道,“郡主,萋萋和芳草不过就是两个婢女,死了就死了,你实在没有必要为了她们跟王爷置气,听话,好好洗个澡,把饭用了,再去和王爷认个错,王爷不会和你计较的。”
不过就是两个婢女,死了就死了?承惠郡主抬起头朝凌赟看去,目露悲愤。
凌赟还以为她被自己说动了,忍住营帐中的酸臭味将她拉起来,“我知道她们和你一起长大,你难免会对她们有些感情,可若是她们的死能让你明白战场上最不能有的就是妇人之仁,也算她们死得其所。”
顿了顿,又道,“回头我人牙子再好好挑两个婢女给你,保准比萋萋和芳草还要伶俐,届时你自然会慢慢忘了她们。”
凌赟自认为自己想的十分周到,却不知,此时的他在承惠郡主眼里,就像一只不通人性、嘎嘎乱叫的蠢鸭子,她忽然打断他,哑着嗓子道,“萋萋和芳草的尸体在哪里?”
凌赟愣了一下才道,“哦,她们的尸体啊,被挂在小岳山上,喂秃鹫了!”
承惠郡主脸色骤变,拔腿就要朝外走去,却因多日水米未进,刚走了一步就跌倒在地上,晕死过去。
凌赟犹豫了下,没有将她扶起来,而是快步朝外走去,出了营帐,他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吩咐一旁的兵卒,“郡主晕倒了,让人去请军医来,再找个人将营帐收拾下!”
“是,凌副将!”
等到营帐里收拾好了,军医也来了,凌赟才重新走了进去,承惠郡主已经被安置在床榻上,军医把过脉后,道,“郡主这是饿得很了,再加上情绪激动,才晕了过去,喂上一碗甜粥就好了。”
凌赟立刻吩咐兵卒去伙房取甜粥,然后亲自喂给承惠郡主。
夜色深了,他才去忠王营帐回话。
承惠郡主是在第二日黄昏才醒来的,看着陌生的账顶,想着自己晕倒前没有做完的事,她挣扎着下地,脚步虚浮的朝外走去。
正要掀开营帐的帘子,却听到外面传来响起一把轻挑的声音,“萋萋和芳草也算有点姿色,真是可惜了?”
接着是凌赟的声音,他叹了口气,“我当时正在养伤,不然的话,定会为她们求情。”
“她们是郡主的贴身婢女,也就是你将来的通房,救下她们你也不亏。”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两个俏丫头临死都不知道男人的味道……”
承惠郡主听两人越说越过分,恨不得冲出去将他们斩杀,可她清楚的知道,以她现在的体力根本做不到,只能紧紧的攥住拳头,眼底闪过一抹极深的厉色。
她阴沉着脸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等两人说完了,才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凌赟看见承惠郡主出来,愣了一下后,笑着道,“郡主才醒过来,这是要去哪里?”
想到萋萋和芳草惨死后还要被这些臭男人评头论足,承惠郡主强忍住杀意,漠然道,“去给我的两个丫头收尸。”
凌赟不由挑眉,“这都好几天了,只怕两人的骨头都没了。”
承惠郡主没有接话,径直朝自己的马走去,头也不回的离开。
她在小岳山上找了许久,才找到两人的一点尸骨,看着面前森白的胫骨,她不禁潸然泪下。
哭完后,她红着眼睛看向凌家军驻扎的地方,目露阴狠,“你们放心,总有一日,我会为你们报仇。”
带着尸骨下山后,承惠郡主没有回凌家军军营,而是回了忠王府。
没有理会管家惊讶的目光,她径直去了萋萋和芳草住的耳房,屋里边,一应东西俱全,充满了生活痕迹,只是使用它们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承惠郡主先将芳草惯用的东西收拾好,接着去整理萋萋的东西,整理到梳妆盒时,发现盒子最底下放着一页纸。
承惠郡主狐疑的打开,下一刻,她脸色大变,紧跟着大颗大颗的眼泪溢出眼眶,如珍珠一般簌簌而下……
从耳房出来后,承惠郡主又去了罔积寺,在寺庙后山为两人立了衣冠冢……
漳源军大营,那日,霍准一接到中箭的裴若兰,便朝杜林低吼了一句,“速请军医到本王营帐。”然后小心翼翼的将裴若兰扶起,快步往营帐走去。
承惠郡主那一箭虽然射偏了,但也是带着千钧之力,因为疼痛和失血,裴若兰面如金纸,一缕鲜血从嘴角慢慢溢出,脆弱的好像风中的枯叶一般。
霍准看着她这副样子,只觉得心头闷的生疼,哑声道,“若兰,对不起。”
裴若兰艰难的看向他,气若游丝道,“我从来没有怪过王爷!我的心和你的心是一样的!都不愿因我一人,让万万百姓受苦悲鸣。”
霍准听她这么说,心口越发的疼,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此刻他猩红的眼中却闪烁着水光。
裴若兰强撑着,到了霍准的营帐,才闭上眼睡了过去,只是手还用力的抓着霍准的衣襟。
军医已经在候着了,霍准用了很大的力气,才一根一根的掰开裴若兰的手指。
军医立刻上前诊治,他仔细的替裴若兰检查过后,沉着脸拱手道,“启禀王爷,属下只有一成把握,能够救治裴姑娘。”
霍准嘴唇微微颤抖,不可置信道,“怎么会只有一成把握?”
“裴姑娘刚生产完,恶露还未排尽,此时拔箭极容易血崩,届时就是大罗神仙也难以救回她。”
霍准朝伏在床榻上的裴若兰看去,她的身条纤弱,脸色惨白,气若游丝,仿佛下一刻,所有生机就要断绝。
头一次,他怀疑起自己不择手段的将她绑在身边,是不是做错了。如果不是他横加干预,她现在早就是陆夫人了,和陆鸿鸣琴瑟和鸣,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受尽委屈,生死未卜。
良久后,霍准轻轻的叹了口气,他朝军医看去,“若是不拔箭,她还能撑多久?”
“最多三日。”
霍准的心狠狠的颤了一下,片刻后,他将目光投向杜林,“去请漳源县所有的名医到军营。”人多了,总能商量出一个万全的法子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