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珩察觉到表妹的颤抖,顿时手足无措起来,“我笨手笨脚的,要不还是找个姑娘来帮你上药?”
“不必了。”裴若兰倒抽一口凉气,强忍着疼痛道,“我还能忍。”
萧珩想了想,去拿了张干净的巾帕,叠好后递给裴若兰,“若是实在疼的厉害,就咬着帕子。”
裴若兰接过帕子,用牙齿轻轻的咬住。
萧珩在她对面坐下,继续帮她上药,两根指头全部包扎好时,她已是满头大汗,整张脸好像被水洗过一般,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也布满水泽。
萧珩看她这副模样,只觉得心口堵得慌,他从怀中取出一方玄色的帕子,轻柔的帮她擦去脸上的汗滴。
两人四目相对,萧珩的心漏跳了一拍,低声道,“怎么了?”
裴若兰将口中的帕子吐出来,虚弱道,“我还是第一次见表兄这般温柔。”
萧珩脸上浮现出一抹赧然,“你若是愿意,以后我就是你的亲兄长。”
裴若兰笑了笑,“你本来就是我的亲兄长啊!”
萧珩看着她眼里的认真,后知后觉道,“是啊,我一直是你的亲表兄。”顿了顿,他又道,“我去给你拿些吃的。”
萧珩出去后,裴若兰看向窗外浩渺的江景,和渐渐远离的京城,她九死一生才离开霍准,只希望这辈子与他再不相见。
一刻钟后,萧珩端着一只托盘从外面走了进来,在桌上放下后,他道,“我让厨娘给你做了碗肉粥,吃完后,你好好的睡一觉。”
“多谢表兄。”
萧珩看着裴若兰将肉粥吃完,他看向内室,“你睡里头,我在外间守着你。你放心,被褥都是新换的,还没人用过。”
见裴若兰又想道谢,他先一步道,“你既然叫我一声表兄,照顾你是我该做的。”
裴若兰苍白的唇角微微翘起,“那我先去歇着了。”
走到屏风旁,她又像想起什么一般,回头道,“我活着的事,表兄一个人知道就好。”
“好,我答应你,谁都不说!”
裴若兰这才放心的离开。
船身摇摇晃晃,上榻后她很快就睡了过去。
很快,夜幕降临,萧珩坐在榻上看书,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似乎是衙役在找人,想到内室的裴若兰,他快步走到门边,贴着门听外头的动静。
确定真的是衙役找人后,他快步朝内室走去,将裴若兰叫了醒来,“应该是魏王发现你从水路离开,让人上船查探。”
“那现在怎么办?”裴若兰目露担忧。
萧珩想了想,道,“你躲在帷帐后,其他的交给我。”
裴若兰刚躲好,房门就被敲响,萧珩慌忙的扯乱衣襟,走过去将门打开,一脸不耐烦道,“谁啊?”
王府侍卫拱手道,“有朝廷钦犯混上了船,我等奉命捉拿,还望公子行个方便。”
“朝廷钦犯?”萧珩面露惊恐,“那你们可要仔细搜查!”说着,他侧身让出门口的位置。
几个侍卫入内,仔细的搜查了一番,连箱笼都没放过,最后几人将目光投向被帷帐挡住的床榻。
萧珩忙上前道,“里头是我的相好,没别人。”说着,他飞快的将帷帐掀起又放下。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几人也看出床榻上坐着的是个瑟瑟发抖、婀娜多姿的女子。
为首的侍卫朝萧珩道了声“打扰”,匆匆离开。
几人走后,萧珩拉好衣衫,一脸歉疚的冲着床榻道,“方才只是权宜之计,冒犯了表妹,实在抱歉。”
“无妨。”裴若兰掀开帷帐,从里面走出来,“方才多亏表兄替我应付魏王府的侍卫。”
两人在外间坐下,萧珩倒了盏茶水递给裴若兰,裴若兰饮了一口后,问道,“表兄怎么不在京城等秋闱放榜,反而出现在离京的船上?”
萧珩叹了口气,“在收到你的死讯后,我心里一直觉得,是我将那封信给你,才造成你的悲剧,在京城实在待不下去,便想去江南散散心。”
裴若兰没想到他的离开竟和自己有关,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萧珩见她眉心微皱,忙道,“你别多想,其实我会离开也不全是因为你。我觉得自己这次很有可能考不上,就想外出游历一番,三年后再考。”
“那现在我还活着,表兄要回京吗?”
“不回去了。”萧珩笑着道,“你一个女孩子在外头行走总是不便,等你安顿好了,我再回去。”
“也好。”
次日,霍准收到消息,前一天从京城渡口开拔的船上并没有裴若兰。
莫非,走水路只是虚晃一枪,她还留在京城?
他正烦心着,杜林从外走走了进来,“王爷,孙神医回信了,您体内的毒是沉梦的变异,沉梦只是会让人昏睡,变异后的沉梦则是会在梦中一遍遍的经历自己最遗、最渴望发生的事,最后彻底醉死在梦中。”
“可有解药?”
杜林将解药呈上,“每次一粒,一日三次。”霍准接过后,问起孙神医在西北的情况。
杜林道,“撅了孙夫人坟茔的是当地的一些悍匪,孙神医已经将整个山寨全部料理,不过他还有旁的事,就不回京了。”
霍准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霍准解毒的那日,裴若兰和萧珩在梧州下了船,然后转道去吴中。
在吴中休养了三个月,裴若兰的手才恢复了个七七八八,之前落下的旧伤也调养的差不多。
萧珩一直陪着裴若兰,完全切断了和京城的联系。
又是一年腊月,眼看街上的年味越来越浓,裴若兰试着提醒萧珩,“舅父舅母一定很惦记表兄,马上就到年节,你也该回去看看他们了。”
萧珩摇头笑了笑,“我走了你怎么办,一个人孤零零的过节?”
裴若兰抿了抿唇,“我既然选择了假死,就做好了孤寂一生的打算。”
“等过完年我再回去。”裴若兰还想再说什么,萧珩混不吝道,“你再说,我过年都不回去!”
萧珩的态度太过坚定,裴若兰只能随他去了。